青衫更在青山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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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盐花生，辣鸭脖子，辣鸭舌，三大箱的啤酒，五张椅子，一张台，路虎已经就座，其他四个人也依次坐了下来，各人都还穿着睡衣呢。
　　喝着酒，吃着花生，最先说话的却是李诚：“哎，这一次我们鉴证科最无聊，所有的证据和资料都变成了事后诸葛亮，没有一个是事先能知道可以帮得上你们的。”
　　“我看最无聊的是我们才对，你说最近这几天死了多少个人？马尚洪，宗贤，马尚洪的司机，家里的佣人，无辜的孕妇，若再加上一个月前死的上官休，六条人命啊，可是我们抓到的，却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司空贤叹道。
　　“而且抓的这个女人还是西警区的功劳，跟我们东警区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昊说：“那个杀手没有抓到，爆炸嫌疑犯和那个袭击余廷绰的杀手也没有抓到，这个案子真是窝囊。”
　　“不用这么灰心，明天就有事情给你们做了。”姬曌笑道。
　　“什么事啊？”李诚问：“我们鉴证科能帮上忙吗？”
　　“这一回还是要抓到凶手再举证。”姬曌笑道。
　　李诚郁闷得喝着一大口啤酒。
　　“到底要做什么，姬曌？”司空贤问。
　　“其实我一直在想余廷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霸气，也很凶悍，但最终我知道，他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神贤，明天你去查一下那个心理医生开诊所的资金来源吧。”
　　“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我认为那个杀手不是余廷轩请的杀手，而是他养的杀手。那个人开诊所的资金就是余廷轩给他分成的钱，我查了这九年来的枪杀悬案，也记下了时间，看看在这些时间里余廷轩有没有转帐给他。一笔生意五十万美金，比贩毒来得快多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断？”
　　“因为他在为余廷绰提供的长达三年的心理治疗当中，有二次提到余廷绰的名字，虽然只有二次，但也足够证明他和余家不是纯粹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另外，神贤你再去查一下余廷轩的公司，我想看看他们这家公司是不是真的很稳健。”
　　“行。”
　　“老虎，去一下医院吧，看一看余廷轩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会怀疑他不是真病？”
　　“因为余廷绰从来没有在心理医生面前提过余廷轩得了病。余廷绰是个很在乎他大哥的人，如果他大哥真的有病，他不会不向心理医生诉说的，他不说只能说明这根本就是假的，然后余廷轩让他不要泄露出去，而对于这一点，他做得太完美，反而显出漏洞。癌症，或许只是余廷轩为了离开监狱使出的花招，只要能收买到为他做诊断的医生，他就可以用这个方法保外就医。”
　　“老虎和神贤都有事做，那我做什么？”陈昊笑问。
　　“明天跟我去一趟监狱。”
　　“啊？找余廷轩吗？”
　　“不是，去监狱四周看一看。这一回你要好好利用你掌控枪的能力给我提供意见。”
　　“怎么了？”
　　“余廷绰说余廷轩是个很记仇的人，所以我想，他也不可能对江平南有多少宽容之心，或许他会派人杀掉江平南。”
　　“什么？”陈昊一惊：“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他独咕一味的个性决定，他在监狱里，通常都只是会见一个来探望他的人，当他希望第二人来看他的时候，第一个就会被他放弃。当年他为父亲报仇的时候也是这样，全心全意的去报仇，结果家族的毒品生意都没做，直接推给了另一个人做，那个人就是马尚洪。因为马尚洪做了他们家的毒品生意，等他报完仇想再把毒品生意要回来的时候，就导致了后来马尚洪跟他翻脸，两家反目成仇。至于江平南，是凑巧但也是命中注定成为他在监狱中的最后一个陪伴他的人。前一个经常来探访他的人就是马尚洪年轻的女友，马尚洪绞尽脑汁要保护的女人，其实很可能就是余廷轩的女人。”
　　“有可能。”李诚点点头：“虽然ＤＮＡ结果要下一周才能出来，但是从我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那个女人很可能跟余廷轩死去的老婆有关系。”
　　“余廷轩现在当然不会杀江平南，但是如果他可以离开监狱，他就有可能指使监狱里的人杀掉江平南，因为当他真的离开了监狱，会有另外一个人在等他，江平南也就没有用了。但如果他不能离开监狱，而江平南可以离开监狱，他更加会杀掉江平南，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容忍有人背叛过他的。到时，我们就有可能抓到那个杀手。”
　　“姬曌，你不是想让江平南做饵，引那个杀手出来吧？”
　　姬曌一笑：“陈昊，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办？你是选择相信我们，还是担心江平南？”
　　陈昊看着姬曌：“你是要拿江平南的命来证明你的推断？”
　　姬曌耸耸肩：“神贤，你相信谁？”
　　“当然是你啊。”司空贤笑道。
　　“老虎，你呢？李诚，你呢？”
　　“当然相信你，陈昊最深的那根神经向来不跟我们站在一起的。”李诚笑道。
　　“你们是在激我是不是？逼我向你们表示忠诚？”陈昊缓缓道，他的表情真的很严肃。

　　第　33　章

　　姬曌笑起来：“谁敢要你表示忠诚啊，好了，不说公事了，今夜应该是老虎做主人，是他请我们喝酒呢。”
　　“老虎，你是不是有话跟我们说啊？”陈昊问。
　　路虎笑了笑，喝了口酒说：“陈昊，和海伦结婚吧。”
　　“啊？”
　　“我这辈子可能不会结婚了，可是我真的好想看到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能结婚。神贤是没指望的啦，李诚的女朋友还不知道有没有出生，姬曌，完全令人绝望的一个人，只有你，你要是结婚了，我会觉得幸福的。”路虎缓缓的说。
　　“老虎，为什么这么悲观啊？”姬曌不解地问。
　　“是不是李总警司也不想结婚？”司空贤缓缓问。
　　路虎笑了笑，不语。
　　“要不要我帮你向佛祖求个好签？”司空贤说。
　　“真的能求吗？”路虎叹息。
　　“神贤，能不能帮我也求一个？我妈现在想媳妇都想疯了。”李诚笑道。
　　“等余廷轩的案子了结了，我们一起到山里去一趟住几天怎么样？”司空贤说。
　　“也好，这个案子搞得我稀里胡涂的，真的应该到山清水秀的地方清醒清醒，顺便也可以把海伦带去好好增进一下感情。”陈昊笑道。
　　“陈昊，你真的放弃整片森林，真的舍得啊？”李诚笑问。
　　“海伦就是我的森林啊。”陈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哎呀，瞧这马屁拍的也太肉麻了，陈昊，你真不是东西。”李诚笑骂。
　　路虎也笑起来：“我和心爱啊，有的时候就是太缺少决断力，有的时候也想啊，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人的感觉？可是不顾忌也不行，心爱的那个爸，七十岁了，见我一次打一次，有一次还差点心脏病发作。总不能为了结婚把老人家活活气死。后来时间长了，心爱也断了结婚的心思了。”
　　“他为什么打你啊？要是我有一个比我女儿小这么多的女婿，我会很开心的。”姬曌笑道。
　　“因为他总觉得我是在玩弄心爱啊，再过几年心爱就老了，而我却正当年，他不相信我会一辈子对心爱好啊。”路虎叹道，神色黯然，许是想到从前的伤心事，情绪竟越来越来低落。
　　姬曌拍了拍手笑道：“老虎，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司空贤看了路虎一眼问。
　　“按照讲故事的标准，应该这样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穷很穷的孩子，他从小在教会学校读书，是一家慈善基金会的捐助对象，一直到他初三快毕业的那一年，他见到了那个资助他的善长仁翁，还有对方那个好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耀眼，美丽的儿子。当时那个善长仁翁对班上的学生说，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考上圣荣中学，他就会继续资助这个学生所有的费用，学费和生活费都会资助。”
　　李诚，陈昊，路虎听着姬曌的话，互望了一眼，没说话，一边喝着酒一边继续听他说。
　　“当时那个孩子就指着那个好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的孩子问你上不上圣荣中学？如果你上，我肯定也能考上。那个善长仁翁就笑了，说他肯定会上圣荣中学的。结果那一年，那个穷孩子非常刻苦的学习着，最后以最后一名的录取成绩上了圣荣中学。”
　　“最后一名啊？”陈昊笑语。
　　“最后一名也不简单啊。”李诚说：“有多少学生只差半分都被无情的挡在圣荣中学的大门外呢。”
　　“啊，我忘记了，你也是圣荣中学的毕业生。”陈昊笑道。
　　“我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在千佛寺修行了几年，然后就去考了警校。”司空贤笑道。
　　“我是一直在公立学校读书的，从来不知道私立学校是什么样的。”路虎喝着酒说。
　　“可是当那个穷孩子上了圣荣中学后才发现，那个好像太阳神一样的孩子并没有出现在圣荣中学，开始他还以为是不同一个班或者不是一个年级的关系所以找不到，但是一个学期下来，他找遍了整个学校也没有见到那个少年，穷孩子很失望，没心不再学习，结果在二年级第一学期测评的时候没及格，眼看着就要被学校踢出校门了。”
　　“圣荣中学这么严格吗？”陈昊问。
　　“对啊，我们学校每个学期都会做一次测评，不合格的学生立即清退，因为随时随地都不知有多少学生想插班进来，所以从来不愁生源的。”李诚解释。
　　“李法医是难得在我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骄傲啊。背玛恍Φ馈？
　　李诚也笑了笑，不再言语。
　　“但是就这么巧，那个太阳神一般的少年就在那时出现在学校里，穷孩子急了，跑到校长那里请求给他一次机会，他在校长那里哭啊，求啊，甚至跪在校长室门口一天一夜，只求校长给他一次机会留在学校里。后来还是那个太阳神一样的少年向校长求情，校长就说好，如果这个学期期末考试你能考个全校第一名，那就可以留下。那个穷孩子很高兴，就拉着那个太阳神一样的少年的手，请他帮忙辅导他。那个少年答应了，结果那次期末考试穷孩子不但考了个全校第一，而且还刷新了过去的高分记录。真是太棒了。”姬曌说到激动处都不由得声音高了二度。
　　众人听着也笑起来，从姬曌的话里就能感受到那个穷孩子的骄傲。
　　“后来的事情就跟所有的文艺片里最恶俗的情节一样，王子从小生活在云端，不解民间疾苦也不解民间欢乐，那个穷孩子就带着王子微服私访，到处品尝人世间的世俗快乐，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穷孩子觉得和王子的心越来越近，直到高中的第三个学年，发生了一件事。”姬曌的神情慢慢的有些阴郁。
　　“发生了什么事？”路虎缓缓的问。
　　“王子在人世间的时间太久了，或许人世间太丑恶，真的不适合他。王子被人绑架了，就在圣荣中学的大门外，放学的时候，那天穷孩子说要带他骑摩托车，他就回去晚了点，当穷孩子骑着摩托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子被人绑架塞进一辆面包车里。跟所有的恶俗戏码一样，那个孩子骑着摩托车在后面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在中途的时候竟一下子冲到了面包车的前面，那部面包车刹车不及，整个翻侧了。穷孩子把王子救出来，那些绑匪也追打着他们，穷孩子像个英勇的护花使者一样拚了命的保护着王子，直到警察的到来，被打成重伤的穷孩子被送进了医院，在那里足足躺了一个月。但是穷孩子很高兴，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因为每天每夜，那个王子都在陪伴着他。有一天晚上，他们接吻了，记不清是谁主动，但是他们确实接吻了。”
　　“哦。”
　　“呀。”
　　“嗯。”
　　“嘻。”
　　听着的四个人都从嘴里发出不一样的语气词。
　　“在穷孩子出院的那一天，王子对他发出了邀请，请他到王宫去。穷孩子好高兴好高兴，特意把自己多年打工赚的积蓄拿出来，买了一套名贵的西装，还买了一对情侣铂金戒指。他以为当他到达王宫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王子。他那时真的没有想到过，穷和富，原来会有着那么本质的不同，有着那么深的沟壑人为跨不过。就好像远看是一线天，以为一脚就能跨过，近看才知道是悬崖，非但不能跨过，还会重重的摔到悬崖下尸骨无存。”
　　“呸。”四个人中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王子牵着穷孩子在宫殿里游览，穷孩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飞到了天上一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在花园里，拿出那个铂金戒指，对王子说我爱你。”姬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四个人也没有催他，一人拿了一块鸭脖子在啃，拿着啤酒在喝。
　　“那个王子拿着穷孩子送的铂金，拿在手上玩，玩啊，玩啊，然后说这只铂金戒指多少钱啊？穷孩子愣了一下，说实在话，穷孩子买戒指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多少钱，买完了就更加忘记了是多少钱，但是还没等他回答，王子说你知不知道我一年最基本的花费要多少钱吗？”
　　“真是无知。”不知道又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评语，也不知是说王子还是穷孩子。
　　姬曌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那个王子说，我一年最基本的花费也要一千万，一千万美金，你明白吗？那个穷孩子说我明白，可是这跟我爱你有什么关系？”
　　“两个蠢货。”夜空中又有人在评论，姬曌依然只是自说自话。
　　“然后那个王子说话了，他真的没有半点不屑，没有半点瞧不起人，他用很温柔的声音对那个穷孩子说你可以去爱其他任何人，也可以为其他任何人死，只要不要去爱他，不要为他死就行，因为——你不配。”
　　夜空下一片寂静，只听到啃鸭脖子，喝啤酒的声音。
　　“穷孩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的，只知道当他站在阳光下，他真的很愤怒，很愤怒。可是，可是同时又觉得通体冰凉，冰凉彻骨，即使是在猛烈的阳光下，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