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知-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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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伸手过去,小心而轻柔地替她把泪水拭净,他忽然将脸埋在她腰腹之间,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方好,永远不要骗我……”
方好脑袋里原本排得整整齐齐的字母全都变了形,七零八落散乱了一地,她哀哀地恸哭,连梦都做得很绝望。
考试砸了,她欲哭无泪地从考场出来,门口,等着她的却是闵永吉,清风微扬,阳光灿烂,他微笑地望着她,向她招手,一如从前,可是她的脚步滞住,她想见的人不是他,她急切地回头,目光在人群里搜寻,惶惶不安。
她终于看到他,在街的一角,冷冷的目光投射过来,看着她,也看着闵永吉……她一凛,心底的不安腾升上来,忽然见他转身欲走,她急起来,拼命扑上去叫他,他回身,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伸手狠狠地将她推开,“陈方好,你竟然骗我!”
她倒在地上,绝望地喘不过气来,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心恸难当!可是,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她爬起来,要追上去解释,然而,他已经消失了……
方好大叫着醒过来,脸上泪水模糊,她抬手胡乱地抹去,身边的床上果然是空的,没有关海波!
她没有从噩梦中解脱出来,愣了片刻,遂慌慌张张往房间外闯。
他不在客厅,厨房里也是寂寂然,炊具都是冷的,毫无生气。
方好站在冷清的客厅里,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孤苦无依,她止不住掉下泪来,每一滴都仿佛落在心里,凉凉地连成一片……
她突然发足夺回房间,打开衣橱,随意抽了两件衣衫,毛毛躁躁地套上,她要去找他!
他一定猜到了什么,她想起昨夜他的反常和愤怒,他一向那么精明,却没有对她红肿的双眼有过一星半点的疑问,还有他凝视自己时,眼里流露出来的令她觉得莫名的期盼……
她一直就是这么傻,以为掩盖是最省事的手段,却没想到,由此带来的猜疑的恶果远远胜过她解释所需花费的口舌……无论如何,她要让他明白,他误会她了!
她连鞋子都懒得换,呼啦一声拽开门就要往外冲,脚刚跨出去,就跟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身子站不稳,笨拙得朝旁边摔去,不觉惊叫了一声。
关海波及时伸手将她揽住,看着她心慌意乱的模样,皱了皱眉,“一大早你乱跑什么?”
他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似乎很沉,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方好过于紧张的心绪是在见到他之后猛然松懈下来,眼泪一时没收住,又纷纷扬扬地往下掉,她咬着下唇,任凭关海波将自己拥进屋里。
关也门,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将她拉到身边,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审视,“怎么了?”
她垂着头,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无限委屈地说:“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长久地凝住她仍在抖动中的面庞,眸中逐渐溢出柔色,过了良久,忽然呵呵笑起来,“陈方好,我真不明白你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叹也口气,他放缓声音解释,“早上想煮粥,才发现家里没米了,只好出去买早点。你看你……”
方好在他平和的声音里,感到有些羞窘,她很少在他面前吐露心曲,竟然如此愚钝可笑,她红着脸,挣开他的双手,往卫生间去了,刚才一时情急,连洗漱都没顾得上。
关海波随身跟进去,伸臂将她包拢在自己怀中,看着她挤牙膏,往杯子里灌水,然后颤颤地刷牙。
他的唇轻柔地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有淡淡的桔香飘入鼻息,清甜可人。他埋首在她发间,呢喃低语,“昨晚……对不起。”
她已经刷完牙,正在绞毛巾,还是听清了头顶传来的这声道歉,夜里的情景蓦地撞入脑海,双颊又泛起红晕,她扭捏了一下,看见镜子里他目光灼灼地盯住自己,脸更红了,闪烁着不敢与他对视。
关海波看着看着,唇角突然一勾,促狭地附在她耳边低语,“不过,你是该锻炼锻炼了,太缺乏运动。”
方好大窘,把毛巾扔在水盆里,转身作势要去撕他的嘴,他闷笑着避过,一把抓住她几乎要伸到脸上的手,就势将她拖入怀中。
两人又纠缠了几个回合,关海波骤然停下,“别闹了,快去吃早点,得抓紧点儿时间,我在‘玉玩’订的礼物还没去拿,十一点之前我们必须赶到酒店,严教授不喜欢别人迟到。”
周六的上午,路上涌动的车潮有如过江之鲫,堵车无处不在。
等一个超长的红灯,前后的车辆塞得纹丝不动,关海波抬手看了眼腕表,眉心略微皱起,表情不耐,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然而现在,夹成了三明治,动都动不了,除了等,别无他法。
方好伸手,小心地把音乐调到最低,表情渐渐陷入郑重,关海波扭头随意瞥了她一眼,又有些烦躁地去探视前方是否已经放行。
“昨天下午……我……没留在学校。”
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谁,关海波却敏觉地捕捉到了,心头重重一撞,所有焦躁不安的情绪都在刹那间消失,他依旧望着正前方,仿佛无动于衷,耳朵却在仔细聆听她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方好不敢看他,紧紧盯视着窗下的维尼小熊摆件,艰难措词,“我被林娜的私人助理接去……和她见面……她告诉我,她要……离婚。”
远远地,好像换了绿灯,车龙有松动的迹象,他似乎看得很认真,眼珠却牢牢定在某处,不曾有过闪动,此时,唯有耳朵在起真正的作用。
“后来,她又让你送我去……去见了……闵永吉。”她说得极低,明知故犯后的坦白,对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害怕他会忽然发作,象从前每次她做错事那样。
可是他没有,他仅仅沉默地注视前方。
她鼓起勇气,继续讲下去,既然开了口,就要交待清楚,“永吉哥……他,很难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想起他憔悴的形容,依然于心不忍。
关海波终于缓缓开了口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所以,他想带你……远走高飞?”
方好赫然抬头看向他,慌忙反诘,“不,不是!他没有……他难过是因为林娜。”她绞着手,又低下头去,一心想着要怎样解释,才能不让他误会,“而且,我也很清楚地告诉他,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关海波没有作声,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却暗暗用劲,攥得很死。
方好终于转过身来,直视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一字一句地补充,她吐得很慢,也很清晰,“我告诉他……我爱上你了。”
这是他们相恋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向他说出“爱”这个字,她有多害羞,他是知道的,他爱上她,也许,有一大半是因为她羞涩憨厚的性格,然而,此刻听到这句明明白白的话从她嘴里讲出来,他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和可笑,温暖的热流在心头缓缓淌过,他真切地体会到“幸福”二字。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爱着,以及被爱着……
他扭过脸来,那张棱角刚毅的脸上没有责难和冷峻,他温和地向她笑了笑,淡淡地道:“我都知道。”
尽管方好先前已有所预料,此刻听他这样讲,本就惴惴的心还是猛烈跳动起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隐而不发,多可怕的一个人!
“昨天晚上,他送你回来……我看到了。”原来,他并非有特异功能。
车子缓缓前行了片刻,再次滞住,没完没了的红灯。
喜多郎清郎悠扬的配乐下,说出来的话多少也沾染上了一丝诗意,“我不问你,是因为——我信你!”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有力扎实。
他辗转了一夜,最终打算放弃追究,只因为他很清楚,方好是个执着温良的女孩,绝不可能作出令人不耻的事情来,即使闵永吉跟她见面,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还是留在了自己身边,没有跟任何人走掉,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她跟闵永吉,毕竟曾经爱过,他们拥有的那段过往,即使他妒嫉到死,也无法抹煞,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为了一己私欲苦苦相逼,既让她难受,也让自己痛苦呢!
不如,退一步,给她留一点怀念的空间又何妨,说到底,女孩子都是爱做梦的。
相恋容易,相守难。相恋,只需要激情,而相守,需要彼此的信任和忍让。如果,他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他们将来的日子岂不是会过得草木皆兵?!
此时,他深深吁了口气,心情舒畅了许多,无论他再怎么开导自己,都不及她情真意切的这番坦白更有效力。
方好忽然泪眼模糊。毫无征兆地扑上去,张开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他的手也在同一时间圈上了她柔软的腰肢,将她紧搂在怀中。她刚洗过的脸净白清新,如雨后的空气,他深情地吻入,舌尖很快抵开她的唇齿,纠缠进去,与她互逐。她配合着他的节奏,虽然仍有此拙气,却比以前进步不少,跟着他,她也逐渐成了好学生……
忘情地拥吻,浑然不知已是绿灯开道,身后等得不耐烦的车辆开始狂按喇叭,关海波不得不腾出手,把她如藤条一样紧紧缠绕在自己颈间的手臂拉下来,她的脸彤彤的,双眸晶亮,嘟起的嘴带着一丝顽固的执拗,他轻声笑了笑,“先让我开车,换个地方,我们再来过……”
第六十章
寿宴仅摆了两桌,在酒店的一个包厢,来的都是严教授十多年硕导期间带出来的且至今保持联系的历届爱徒,当年在学校都是师兄弟,师姐妹,散布到各行各业后,发现人脉关系某些时候比个人勤奋更管用,于是以老师作为连结点,也拉拢成了一个小小的网络,常年都有联系。
方好刚在席间出现,就惹来众人热切的关注,一来她是首次介入到这个社交圈里,二来,大家对三年来“独善其身”的关海波都抱有极大的八卦热情,纷纷好奇挑剔的他最终会选择怎样的一个女孩来终结单身生涯。
严手摇的一句“海波的眼光果然不错”一下子掀起了宴会的小高潮,如果不是关海波不顾学兄们的纵意取乐拦在前面,方好十有八九就离被灌醉不远了,饶是如此,她还是喝下了大半杯掺了橙汁的威士忌,多亏这些日子锻炼有方,她酒量也见长,喝得脸红扑扑的,还能笑迎各路豪杰。
严师母见这么多人挤兑方好,窘得小姑娘下不来台,立刻挺身替她解围,特意把方好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嗔怪道:“别闹了,都斯斯文文坐下来边吃边聊多好。”
引起其他人大嚷,“师母偏心,我们奈何不得,不过海波这杯酒是喝定了……”
关海波见方好脱围,心里顿时轻松下来,好歹在商界混了这几年,拼酒胡调他也是老手,耍起滑来不比任何人差劲,没几下功夫,就把矛头成功引开。说到底,今天的主角是严教授,不是他。
严师母跟方好聊得投入,只觉得这女孩虽然相貌不比施云洛出众,却温婉可人,很讨她喜欢,遂笑着道:“有空就去我们那儿坐坐,海波以前常来,最近他忙,有阵子没来了。你们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们呢,儿女也都各忙各的,常常走动走动,大家都热闹些。”
方好莞尔点头。
严教授坐在近旁,不知怎么让他听见了一耳朵,立刻朗声道:“散了席就去,我最近刚研究了一本棋谱,正好跟海波切磋切磋。”
席散后,终究却不过教授的戚情,两人还是去了。
方好自我安慰,“教官都托梦给我了,说我这次肯定过不了,我呀,也不为难自己,下个礼拜开始,我重新努力,等补考好了。”
关海波笑道:“那倒未必,人家都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你现在这个心态很不错,说不定星期一狗屎运好,一下就过去了。”
方好明知他在开自己的玩笑,遂不理会。
严教授家那一阳台的植物让方好倾羡不已,这盆欣赏到那盆,严师母乐得给她当解说员,什么花好养,什么草有驱蚊的功效,什么植物可以泡茶喝……
“这个叶子还可以泡茶喝?真的吗?”方好抚着薄荷贺滚滚的叶子,有些不太相信,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没有清凉味儿呀。
严师母给她取来自己晒过的薄荷叶子,笑呵呵道:“光闻哪里闻得出来呀,得用开水泡,这个东西,提神醒脑,可好着呢!”
她旋即给方好沏了一杯,仅仅三四片叶子,泡开之后,轻呷一口,果然满口清凉芬芳,方好一下子着迷了。
关海波跟教授这一轮祺厮杀下来,又是难分难解,最后愣是被师母留了晚饭。
临走,师母还送了方好一小盆薄荷,她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小心呵护。
回去的路上,关海波边开着车,边朝她手上睃了一眼,“这是什么?”
方好得意起来,“这你都不知道,薄荷呀!”
关海波皱眉道:“你又不会养,要来干嘛?”
方好白他一眼,“师母说,这个很好养的,要是地方大,种在花园里,一年下来成一片呢!”
“呵呵,养那么多干什么,搞得跟农作物似的。”
方好很耐心地解释,“你说对了,这种东西的确可以算农作物,它的叶子是可以用来泡茶喝的。”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碧绿的嫩叶,无限憧憬,“我还指着用它来给我提神醒脑,闯大关呢!”
关海波暗暗好笑,“就这么几片叶子,够你喝几天?不过,”他端详她陶醉的模样,正儿八经道:“它看上去憨憨的,倒是挺衬你的……哎,开车呢,不许动粗,危险——”反抗无效,方好已经撂下薄荷,张牙舞爪地作势扑上身去……
虽然嘴上说没戏,周一的考试,方好还是去了,即使寄希望于补考,她也先得去摸摸底才行,权当这次是考前模拟,更何况,考试也收钱的。
抱着必定“阵亡”的心态进了考场,方好等于把素来沉重的思想包袱给放下了,整个人没有陷入过于紧绷的状态,她还是认真地做题,毕竟机会难得。
一小时的笔试很快过去,令她讶异的是,平常卯足了劲听都觉着费劲的听力题今天居然字字清晰,一钻进耳朵就立刻被消化理解,答题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