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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一生想过浪漫生活-第42部分

小说: 一生想过浪漫生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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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家和画家沃尔特·斯皮斯来旅馆里看我们,和我们共进了午餐。斯皮斯已在巴厘住了十五年,说得一口巴厘话。他曾经把一些巴厘音乐改编成钢琴乐曲,这时弹给我们听;我觉得它们有些像用二拍子演奏的巴哈协奏曲。他说,巴厘人的音乐趣味相当精致,他们不喜欢我们现代的爵士音乐,认为那还不够活泼,过于缓慢。他们觉得莫扎特的乐曲富有情感,但只对巴哈的作品感兴趣,因为那些作品的格调与节奏和他们的相似。我觉得巴厘音乐冷酷无情,听了会叫人感到不安;即使那些十分悲哀的乐调,也流露出饥饿的明诺托那种阴森可怖的兽欲。    
      午餐后,斯皮斯领我们走进森林深处,说那里将举行一次鞭挞仪式。我们必须沿着森林里一条小径走四英里路。一到那里,我们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大约十二英尺长的祭坛。年轻的姑娘,系着美丽的围裙,袒露着胸部,排列成行,头上顶着篮子,篮子里盛着水果和其他献祭物品,一个祭司,样子像个回教托钵僧,穿着一件白色长袍,长发一直披到腰际,一面祝福,一面把供品放在祭坛上。几个祭司念完了祷祠,一群嘻嘻哈哈笑着的青年拥了上去,看见祭坛上有什么就抢什么,祭司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们。因为鞭子抽得太厉害了,有的人不得不抛弃了他们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据说这样用鞭子抽,是为了要赶走那些引诱青年偷窃的魔鬼。    
      我们随意参观了一些庙宇,访问了一些大杂院,看了斗鸡,参加了一些节目庆祝和宗教仪式,那些仪式不分昼夜,每时每刻都有举行的。有一次,我离开了一处仪式,那已是清晨五点。巴厘人的神都是喜欢享乐的,人们礼拜这些神,不是敬畏他们,而是爱好他们。    
      一天晚上,已经很迟了,斯皮斯和我看见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在火炬照耀下舞蹈,她的小儿子在后边模仿她的动作。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男子,偶尔给她指点一下。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斯皮斯问他几岁了。    
    


故乡之旅东方之旅(2)

      “地震是哪一年发生的?”他问。    
      “十二年前,”斯皮斯说。    
      “是吗,那一年我已经有三个孩子结婚了。”似乎觉得这样解答还不够清楚,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已经活了二千元了。”那意思是说,他这一辈子已经花了那么多的钱了。    
      在许多大杂院里,我都看见崭新的轿车被用来养鸡。我问斯皮斯这是什么缘故。他说:“有一个大杂院里的人家,用共有方式经营生产,把卖牲口赚的钱存在储蓄基金里,许多年来,他们积了一笔为数相当可观的钱。有一天,听了一个会兜生意的汽车销售员的话,他们买下了几辆‘卡迪拉克’牌轿车。头几天里,他们把汽车开来开去,觉得怪好玩的,到后来汽油用光了。这时他们发现,开一天汽车花的钱,要等于他们干一个月活挣到的,于是他们把汽车都丢在院子里,让鸡去做窝了。”    
      巴厘人的幽默和我们的很相似:他们爱说一些涉及男女关系的笑话,谈一些日常的大道理,还要玩弄一些字眼儿。有一次我要试试我旅馆里那个年轻侍者的幽默感。“小鸡为什么要穿过那条路呀?”我问。    
      他露出了轻视的神气。“这谁都知道嘛,”他对翻译说。    
      “你说得对,那么,哪一个是先有的,是鸡还是蛋?”    
      这一下可把他问倒了。“是鸡——哦,不对——”他摇了摇头,“是蛋——哦,不对,”他把头巾向后推了推,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他很有把握地说:“是蛋。”    
      “那么蛋又是什么下的呢?”    
      “是鳖呀,鳖是老祖宗,所有的蛋都是它下的。”    
      那时巴厘是一个天堂。当地人一年只下稻田干四个月活,其他八个月都从事文化艺术活动。整个岛上的娱乐都是免费的,这一个村里的人为另一个村里的人演出。然而,这天堂已今非昔比了。随着教育的普及,人们遮掩起他们的胸部,抛弃了那些喜欢享乐的神,转而信仰西方的神了。    
      在动身去日本之前,我的日本秘书小野提议由他先去给我们做好准备。我们将受到日本政府的接待。轮船驶抵神户码头,有飞机在船的上空盘旋,散发欢迎传单,成千上万的人在码头上欢呼。我看见无数绚丽多彩的和服,背后面是烟囱和灰暗的码头,那种美是很不调和的。从日本人的表现中,我看不出传说中的神秘与仇恨。群众那样兴奋激动,和我在其他各地所见到的相同。    
      日本政府为我们准备了一列去东京的专车。一站站下去,欢迎的人越多,情绪也越来越热烈,站台上挤满了漂亮的姑娘,她们赠给我们许多礼物。看她们穿着和服,站在那里等候,真像是看一次花卉展览。到了东京,估计有四万人等候在车站上欢迎我们。在一阵人群拥挤中,雪尼跌倒在地,差点儿被人踩坏了。    
      东方的神秘,一向被描写得像传奇中的故事。我总以为那是我们欧洲人的夸大之词。但是一在神户登陆,我们就觉察到那种神秘气氛,而后来到了东京,则完全被那种气氛所包围。在去旅馆的途中,我们的车开到市内一个清静的地方。汽车突然放慢速度,终于在皇宫前面停下。小野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向轿车后窗外面望出去,然后转身向我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他问我是否可以下车,向皇宫鞠躬致敬。    
      “是习惯如此吗?”我问。    
      “是的,”他随口说,“您不必鞠躬,只要走下车就行了。”    
      我觉得他的要求有点儿奇怪,因为,除了我们后边跟了两三辆汽车以外,那儿四周围没一个人。如果是习惯如此的话,那么一般人就会知道我要下来,也就会有一群人等候在那里,至少是有那么一小群人等候在那里。但是,我仍旧下了车,鞠了躬。我回到车上,小野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雪尼认为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觉得小野的举动也很奇怪。自从我们到了神户,小野就显得那么心事重重。我对这些事并不介意,说这也许是因为他工作得太累了。    
      那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第二天早晨雪尼十分激动地走进了客厅。“我不喜欢有这种事情,”他说,“我的皮包被人搜查了,我的文件都被动过了!”我对他说,即使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我怎么解释也没法消除雪尼的顾虑。“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他说。但是我笑他,说他太会犯疑了。    
      那天早晨,政府派了一位特工人员来照看我们,说我们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必须先让小野通知他。雪尼硬说这是在监视我们,说小野隐瞒了我们一些什么事情。我必须承认,小野确实越来越显得忧心忡忡了。    
      雪尼的疑虑并非毫无根据,因为那天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小野说,一个商人有几幅绢绘春宫,要邀我到他家里去看。我吩咐小野转告那个商人,说我对此不感兴趣。小野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要不,我还是叫他把画儿送到旅馆里来吧?”他向我出主意。    
      “绝对不要,”我说,“叫他别浪费时间。”    
      他开始踌躇。“这些人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打发走的哩。”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嗯,他们已经恫吓了我好几天了;东京这地方,有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别胡说啦!”我驳回了他,“我们叫警察去追查。”    
      但是小野摇了摇头。    
      第二天晚上,我同我哥哥和小野在一家酒馆的雅座里晚餐,六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个人在小野身边坐下,交叉起两条胳膊,其他几个人退后一步,一起站在那里。坐下来的那个人怒气冲冲,开始用日语向小野说一些什么。小野一听他的话,忽然脸色变得煞白。    
      我身边没带武器。但是我把一只手放在外衣口袋里,仿佛是带了一支手枪,一面大声说:“这是什么意思?”    
      小野头也不抬,冲着他的盆子嘟哝道:“他说,您不肯去看他的画,这是侮辱他的祖宗。”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只手仍插在口袋里,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年轻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接着我对雪尼说,“咱们离开这儿。小野,你去叫辆车。”    
      一经安然到了外面,我们都放了心。一辆汽车正等着我们,我们乘上了车就走了。    
      第二天首相的儿子请我们去看相扑比赛,走过来一个随从人员,他拍了拍犬养健先生的肩膀,向他悄悄说了几句什么。犬养健先生向我告罪,说有紧急事情要走开一步,但等会儿还会来的。相扑将结束时他来了,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我问他可是病了。他摇摇头,接着突然双手捂住了脸。他说:“我父亲刚才被人暗杀了。”    
    


故乡之旅东方之旅(3)

         我们把他护送到我们旅馆房间里,给他喝了一些白兰地。这时他才告诉我们事情发生的经过:六个海军青年军官,打死了首相官邸门口的警卫,冲进了他的私室,那时他正和他的妻子女儿在一起。这件事以下的经过是犬养健听他母亲说的:来暗杀的人围住了首相,并用手抢指着他,首相试图和他们说理,一连谈了二十分钟,可是没有用。他们一句话不说,就准备开枪。但首相求他们不要当着他妻女的面打死他。他们准许他离开她们。他很镇静地站起来,领着几个行刺的人走进了另一间屋子——他在那里一定是再一次和他们说理,因为妻子和女儿心急如焚地等了很久,才听见枪声响起,首相被打死了。    
      暗杀事件发生的时候,首相的儿子正在看相扑比赛。他说,当时如果不是和我们在一起,他肯定和他父亲一同惨遭毒手了。    
      我把他伴送回家,看到了两小时前他父亲被杀害的那间屋子。席子上还有一大滩血不曾干。那里聚集了许多摄影记者和新闻记者,但是,为了礼貌关系,他们都没有拍照。他们还要我发表讲话。我只得说,这件事对首相家属和全国都是一件惨痛的悲剧。    
      惨剧发生的第二天,原来是安排了我受故首相正式接待的,但现在当然被取消了。    
      雪尼说,暗杀事件只是整个神秘案件的一部分,它多少是和我们有牵连的。他还说:“六个刺客打死了首相,六个人那天晚上到我们吃饭的酒馆里:这并不是偶然的巧合。”    
      直到后来,休·拜厄斯发表了他那部内容丰富有趣的《暗杀政府》(艾尔弗雷德·A·诺夫公司出版),涉及我的那一部分秘密才真相大白。看来,有一个号称黑龙会的集团当时甚为活跃,而那次要我向皇宫鞠躬的人就是属于这个集团的。现在让我摘录休·拜厄斯书中有关审讯杀害首相人犯的一段记述:    
      据主持策划这次暗杀的古贺清志海军中尉在军事法庭上供述,阴谋分子曾经讨论一项轰炸众议院的计划,企图以此导致军事管制。先由那些可以很容易领到旁听证的文官在楼座上扔炸弹,而青年军官则埋伏在门口,开枪打死那些从里面逃出来的议员。再有一项计划,如果它不是在法庭上招供出来,那确实是很难令人相信的,那就是要暗杀当时访问日本的查理·卓别林。首相曾邀请卓别林先生出席茶会,青年军官认为可以乘开茶会时冲进官邸。    
      法官:暗杀卓别林,这有什么意义呢?    
      古贺:卓别林是美国的红人,又是资产阶级的宠儿。我们相信,杀死了他,可以挑起一场日美战争,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箭双雕。    
      法官:那么,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你们精心策划的阴谋呢?    
      古贺:因为,后来报纸透露,举行茶会的事还没确定。    
      法官:计划袭击首相官邸,你们的动机何在?    
      古贺:是要推翻兼任政党总裁的首相,也就是说,要粉碎政府的核心。    
      法官:你打算杀死首相吗?    
      古贺:是的,我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我对他并没有私人恩怨。    
      这个凶手还说,他们之所以最后放弃了暗杀卓别林的计划,是因为“内部对此发生争议,有人认为,暗杀了这个喜剧演员,未必就会挑起日美战争,增强军方势力”。    
      我可以想像到,当时暗杀分子已经开始执行他们的计划,可是后来发现我并不是一个美国人,而是一个英国人——“哦,非常抱歉!”    
      但是,在日本遇到的事情并不全是神秘和不愉快的;我在那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过得很有趣。我没想到,歌舞伎竟然是那么可爱。它并不完全是一种拘于形式的戏剧,我们可以在它里面看到古老戏剧与现代戏剧的混合。演员的技巧被认为是首要的,戏剧只不过是演员用来表现技巧的素材而已。用我们西方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技巧是有明显的局限性的。每逢不能有效地运用写实手法时,他们就索性忽略了它。比如,我们西方人要演出一场比剑,就不免要暴露出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因为,无论双方斗得多么激烈,你总可以从中看出一些小心谨慎的动作。相反,日本人在这种场合就不去理会什么写实主义。他们比剑时,彼此隔开一段距离,做出劈和刺的姿势,这一个要砍那一个的头,那一个要斫这一个的腿。每一个人在自己的那一块地方跳跃旋舞。那样儿就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样。战斗是属印象派的,它总是以一胜一负的姿势告终。而在表现死的一场里,演员们又从印象主义转变为写实主义了。    
      他们有许多戏都以讽刺为主题。我看过一出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类似的戏,剧中两个年轻情人的婚事也是遭到了父母的反对。戏是在一个旋转舞台上演出的,日本人用这种舞台已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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