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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上海夏天-第31部分

小说: 上海夏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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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什么事?”  “年后我就要离开上海了。”   “去哪里?”  “苏格兰。”她轻声说。抬起头看着我,闪烁的目光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总公司打算拓展英国市场,要从其他的分公司抽调员工过去,算是工作加培训的意思。我拿到了中国区的名额。”  “去多久?”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合同上签三年。”  “决定了?”  “我已经签过了。”  “那你还和我说什么?”我笑了,“况且,就算你要找人商量,我也不是合适的对象。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个无产流氓,没追求,没前途,连英语都说不好更别提法文,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弄清楚苏格兰究竟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  “小雨……”  “别叫我。”我用力把她抓住我胳膊的手指掰开,扭头避开她的脸。我眼眶涨痛地扫视房间,目光扫过摆在电脑桌上的那些玻璃杯,扫过衣柜的镜子,忽然想到,在我来之前,她或许早已不知在这里演习了多少遍。而我呢?我的目光落在电视机旁的那一束蓝色勿忘我上,竟突然间感到胸口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狠狠地捶中,憋闷得差点窒息过去。  “小雨,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我冷笑,愈发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件事你只需要打个电话告诉我就行了,何必要见面,要做他妈的一通爱,费这么大的周折有什么意思?更有戏剧性吗?更刺激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她猛地在我面前站起来,逼视着我,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却欲言又止。转瞬之间,泪水潸然涌出。  “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嘴唇麻木地吸了口烟,喘了口气,“我还知道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敢和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乱搞,你就再也不让我碰你。”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只是想见见你,我并没有想到后来会——”  “对!只是突发事件或者触景生情或者随便他妈的什么!”我打断她,感觉自己声音近乎嘶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是我配不上你,而不是你配不上我!我明白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就算我只配和坐台小姐上床,我也不稀罕你的施舍!”  “施舍?你说施舍?”阿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缓缓地摇着头,泪水汹涌得如同决了堤一般,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把头扭向阳台,紧紧地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我闷声不响地穿好衣服,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和香烟,头都不回地径自走到门口。但是,当我的手指接触到门把手的一刹那,仿佛电流被接通了地线一般,突然间所有在血管里奔涌的愤怒和激动和一切能量都迅速地流走,不留声息地消失在一块巨大的不知所在的海绵里,身体仿佛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疲惫至极地转过身。  “对不起。”我小声说,对着仍不知望着何处的阿米。  “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确实是我不对。是我错了。”  我等待着,直到她缓缓地扭过头来。我看到了闪烁的泪光,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吗?”我顿了一下,远远地凝望着她朦胧而又美丽得如同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的身影,深深地喘了口气,努力挤出笑容,“恭喜你,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你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送送你,好吗?”  我淡淡地笑着,感到自己的声音里掺杂着颤抖的呼吸和缓慢而清晰的心跳。  我看到她点了点头。  “再见。”  说完,我迈出房间,拉上房门。眼看着脚下流淌的灯光无声地退缩回屋内,转身走下黑暗的楼梯。


第六部分第114节 疯狂的机会

我彻夜地步行在上海街头,没有方向地向前走着。走过灯火辉煌,走过人声鼎沸,走过写字楼寂寂的阴影,走过在夜风中婆娑的树影。  一片落叶在耳边飘下,擦着我的脸颊跌落,如同阿米冰凉的小手滑过。  手机铃声响了。我从裤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液晶屏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掐掉了 电源。  我疲惫地走着,双腿麻木。  我终于迷路了。  前方还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但是当我回眸眺望时,我发现自己真的迷路了。  我在路边冰凉彻骨的水泥台阶上坐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延伸到夜色深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洒水车缓缓地从面前驶过,我的裤腿和手中的烟蒂都在细细密密如同白色粉末一般的水雾中被淋湿了。  天空的尽头出现了一道蓝边,它竟是那样的蓝,蓝得那么纯粹,那么无始无终,蓝得仿佛随时都会成为焦距中的盲点,在镜头的闪烁中消失或永恒。  白光乍现。  我终于迎来了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它如同麦芒般尖锐而粗糙,刺痛了我茫然睁了一整夜的眼睛。  春节之前,我和阿米没有再见过面。  年三十的晚上,我打电话给她拜年,她告诉我出国日期还没有确定下来,因为诸如签证之类的很多麻烦事还没能处理完。  她絮絮叨叨地说,我默默地听。后来,门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鞭炮声停止了很久,充斥在耳朵里的嗡嗡声才渐渐地消失。然后我发现话筒里已经没有了声息。  “阿米?”我唤了一声。  “我在。”  沉默了一会,我问:“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有了。”  “那就挂电话吧。”  “嗯。”  “新年好。”她说。  “新年好。”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听到话筒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咯嗒”,电话断了。  给阿米打过电话之后,我又给严浩打电话拜年,却发现他的手机关机了。  春节前半个月,严浩的酒吧就已经暂停营业,我和他也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年初三的上午,他才突然出现在院子外面,打电话叫我出去,自己却不愿意进来。我穿上厚厚的外套,走出院子,看到他的车远远地停在空地的另一头,他打开车窗,微笑着对我招手。坐进车里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辆黑色的车并不是我熟悉的桑塔纳,而是一辆奥迪。我没有询问原因,或许是没想起来,或许是厌恶了好奇心。  “我们去哪?”我问。  他没有回答。微眯着眼睛,指间挟着烟,兀自望向窗外。我把头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栋自己已经居住了近九年的四层老楼房,看到了那个我们俩初次相遇的二楼阳台。阳台上晾着衣服,栏杆上摆着几个花盆,不知名的草叶在寒风中微微摇晃。严浩的父亲在离婚后不久就因为作风问题而被印染厂开除了公职,房子也被收回,所以现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早已住进了别的人家。  “想什么呢?”我用胳膊撞了下他。他收回目光,把头靠到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闪烁着变成赤红,发出一阵轻微的“嗞啦”声,然后又归于黯淡。他吐出口中的烟,扭头对我淡然一笑:“在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躺在地上的那副傻样。”  “是,确实够傻。”我也笑,接过他递来的烟,“这么多年下来,都没能变聪明一点。”  “真是没救了。”  “是,真的是没救了。”我笑着附和,取出打火机点着嘴上叼着的烟。  “你和你的宝贝阿米,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我讪笑,避开他的目光,“她等着去苏格兰,我等着去机场送她,见最后一面,然后分手或者永别——也没什么差别。不就这样吗。”  他不再出声。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小雨,我们去打雪仗吧。”  “你说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打雪仗?”  “对。”他微微一笑,表情如常地看着我,“在家呆得无聊,突然想打雪仗了,所以来找你。”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又没下雪!”  “是啊,上海没有下雪。”他笑着说,“但是除了上海之外,有很多地方现在都正在下雪。”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世界是很大的,我们现在就把车开出上海市,一起去找,一定能找到正在下着大雪的地方,然后我们俩痛痛快快地好好打一场雪仗。”  “这么疯狂?”我更加愕然。  “嗯。现在不疯狂一下,过些日子想疯狂也没机会了。”他回答。  他的眼睛里,口气里,都是一样的平静。傻得没救的我没有看出藏在平静之后的东西。  “那就走吧。”我说。


第六部分第115节 我成了她的第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看到漫天飘飞的大片雪花和白茫茫的山野。严浩把车停在路边的山脚下,我们俩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上像两个孩子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嘶声叫喊着,跌跌撞撞地翻滚着,快乐地抓起一个又一个雪团砸向对方,将纯白的大地踩得一片狼藉,直到筋疲力尽,像在决斗中两败俱伤的侠客一样,一前一后地跪倒在软绵绵的白雪中。   喘息了好一会,我用力撑起身体,爬到他的身边。他也努力坐起来,和我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我用冻得几乎失去感觉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怎么也打不开翻盖,只好先把烟盒放在腿上,把双手凑在嘴边使劲地呵热气取暖,又拼命地揉搓了好一会,如针刺般麻木的手掌才恢复了一些弹性。我活动了几下手指,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然后把烟盒丢给严浩,自己点上了火。  “过瘾吗?”严浩一边点烟一边问。  “过瘾,真他妈的过瘾!”  我们俩相视而笑,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喘不成声,呼出的热气变成一团团白烟弥散。  抽了几支烟之后,才终于能够坐直身体。我仰起脸,了望头顶上辽阔低垂的苍穹,发现它比城市里的更加湛蓝,一朵朵静止的白云粘贴其上,轮廓异常清晰,颜色纯净得仿佛可以拿起笔在上面写字。  浑身的皮肤都在充血发烫,燥热麻痒。  “上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下过一场这么像样的大雪了。”严浩突然开口。  “是啊。”  “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打雪仗是在什么时候吗?”  “是高中的时候吧——”我搜索记忆。  “对,高一那年冬天。年初四的下午。我们还在你家院子外面的小路上堆了一个大雪人。”  “没错。”我点头,有些迷茫地回想起了五年前那个白茫茫的黄昏,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和支离破碎的笑声,碎雪在口中融化开来的沁凉。还有,浸泡在雪水污泥中的那两颗黑色的玻璃弹珠。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扭头看着他,问。  他没有回答,微眯起眼睛,兀自说下去,口气却如同喃喃的自语:“那天,张昕穿得特别漂亮,笑得特别好看。”  我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张昕,这个名字在我们俩的生活里都已经被刻意隐藏了那么久,我一直都以为它永远不会再在我们俩之间出现,但是现在——  “到那天为止,她都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个纯洁美丽的处女。”他继续说着,在最后两个字上却刻意地加重了语气,有些戏谑的残忍味道。  “那天晚上,我和她第一次上床做爱。我成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也成了我的第一个女人。”  他微微地仰起脸,笑着扭头望向我。我认识他已经整整八年了,这八年里,我从未看见他哭过,他甚至从未让别人看到他的难过,但是此刻,我清楚地看到两行眼泪流出了他的眼眶!  我张着嘴,呆呆地迎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正在悄然地混乱。而他的视线却仿佛洞穿了我的身体,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漠然的笑容被两行泪痕割得碎裂不堪,难看至极。  “那天晚上我和她做了四次。我妈在隔壁房间里和一个不是我父亲的男人做了三次,比我少一次。”  “不是你父亲的男人?就是那个开车来接你们搬家的穿黑西服的男人?姓张的?”  “姓张的只是其中之一。”他笑了一声。  “他只是我妈的男人们的其中之一,就像我妈也只是他的女人们的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大概早就从大院里的那些碎嘴婆娘口中听说了我爸是一个什么玩艺,但是你和他们都不知道,我妈早在离婚前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现在也是,一直都是。”  我愕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全都是烂货。”他说,语气轻描淡写得象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然后目光回到自己手中的烟上,变得柔和起来,“我们也是。”  “我们?”  “我和张昕。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自己算上一个。”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问,不祥的预感清晰起来。   “我想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张昕去打掉了我的孩子。”他重又抬起头看着我,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箭射穿我的肺,让我感到汹涌的血沫泛到喉头,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并且夹杂着血腥味。  “你的孩子?”  “没错。我的孩子。”他微笑颔首。“在张昕来找你之前的那个寒假,你没有见到她,是因为她一直住在我家里,整天忙着和我做爱,根本没空见你。也不能让大院里的人知道她回上海了——她向家里撒谎说自己留在广州的同学家里过年。最后几天,避孕套用完了,她自己说是在安全期,我信了,所以我后来也不知道她回广州后怀上了我的孩子。”


第六部分第116节 当青春散场

“可是,你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屏住喘息,努力挤出声音。  他没有回答,伸手到皮夹克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丢在我的腿上。我低下头,呆呆地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所有的内脏都骤然收缩成小小的一团,体腔近乎真空。  而严浩的声音还在继续灌进我的耳朵里,一锤又一锤地砸在我的鼓膜上——  “这封信是我在出狱后不久收到的。这是她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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