袤原驰骋(上)-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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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宽连忙叩首,“主公安心,峄醴固若金汤,而冯将军更按主公之意,招兵买马,如今有众三万,保境足矣!冯将军闻主公遇围,故率军自峄醴秘行,如今已袭取陈仓,正星夜往奔武功而来,唯待主公吩咐,便前后夹击,全歼皇甫鼠辈!”
说罢,他从自己脏兮兮的乱发间找出一小块蜡丸,左右急忙呈上。我捏碎见信,正是冯延笔迹。
“好小子!”我览信大喜,一拍案桌道:“冯延真是及时雨啊,你且下去休息,回函之事,我自有安排。”
白宽道:“是,是!”眼睛却不停地往上瞟来,李宣稍显不悦地哼了一声,道:“叫你退下你就退下,还愣着做甚?”
白宽吓得连忙跪倒,道:“主公、军师宽恕,冯……冯将军还托我告诉主公一事,说……说主公家眷安好,只是杨新小姐……她近来不告而别,留书说去了京师会友……”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
我刚刚的那点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怒瞪双眼望他,“新儿走了?回来了吗?”
白宽急忙道:“冯将军已经派人多方追索,不过,不过……”他的额头似有汗珠滚落,刚刚看此人欲言又止之态,恐怕就是因为知道我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发雷霆罢。
“混账!”我拍案震怒,从榻上一跃而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白宽吓得一哆嗦,刚要退下,李宣又复叫住他:“回来!快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漏掉一条,我将你军法从事!”
原来,新儿自迁峄醴之后,不知收到什么消息,整日里心神不宁。其后忽然脚伤莫名地好了大半,也不是那么跛了,便天天外出游猎。孔露、蔡琰虽不放心,但毕竟心疼孩子,也不太会加以管束。直到有一天新儿至暮未归,两人方才发现新儿的留笺,心如雷击,赶忙央冯延等加以寻找。如今,新儿已经失踪整整一个月了。
我大怒:“此事何不早报?”
白宽颤声道:“原本冯将军想尽快追回小姐,将功补过,不料十多天未有消息,只得央夫人送信给主公,请求宽恕。不想主公命人急差清夫人回熊戎地,将军和夫人们商议多日,只……只得命小的前来报信……”
“混账!”我闻言更是生气,却知此事毕竟怪冯延不得。重重一拍,竟将那结实的案木击开了一道裂缝,手掌火辣辣地剧痛起来。
众将屏息静声,都不敢再看我,李宣劝道:“将军切勿急躁,新儿未必有甚危险,况且京师里还有杨文先、荀公达、蔡伯喈等人,他们若得知新儿赴京,必定会多加照应。”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气顺了下来,想得半晌,心仍紊乱不已,拊掌皱眉道:“来人,飞鸽传书,赶快联络杨彪、荀攸,烦他们暗中寻访新儿下落,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此时,我更是暗暗后悔此次出征不该带新儿来,这下子万一有事,我可怎么办?
王巍壮起胆子道:“杨新小姐吉人天相,该不会出意外的。”
诸将顿时纷纷附和,我却是没来由地心生烦恼,暗道:新儿怎么又不听话了呢?她要去找谁,至于连叔叔、婶婶都不肯告诉吗?杨速,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新儿,我再不能失去她了!
“白宽,你且退下,有劳你冒险送来冯延的亲笔信函,此功暂记。”李宣和蔼地道,那个心叫冤枉的倒霉鬼应了声,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上卷 大隐于朝第八章 荥阳援曹(2)
※※※※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
李宣极力谏阻我留屯槐里,私入洛阳的想法,虽则她知道我多半是为了新儿,但是考虑到全局,她不得不违心地加以劝止。
“宣夫人不必说了,我入京有两个安排,一个是新儿,一个是董卓。荀攸正欲施行暗杀,若不成,我或可助力;若事成功,则我坐镇京师,调度整备,那时勿说皇甫嵩、盖勋之流,连二袁所倡之关东军,也得俯首称臣!”
“可是……”李宣不无为难地道。
我笑道:“可是什么,不是还有你嘛?我已晓令军中,以汝为督军中郎将、羌中侯,持我节令,安心去做罢!”
李宣道:“将军如今已是官拜上公的虎骑大将军,安危事大,万勿轻身涉险。否则死于匹夫之手,徒为天下耻笑!”
“宣夫人不必担心,我有卢横与甲卫,足保无虞。况且武锋营……”
“武锋营兵只五百,恐怕难以胜任。”李宣苦苦劝道,“将军,你不为诸将军、封国百姓考虑,也该为四位夫人和孩子们考虑呀!”
“唉,宣夫人应知我意。新儿名义上是我侄女,其实早已如同我的亲骨肉一般,杨家只有这么一个后代了,我不能让杨速兄弟无嗣啊。”
“将军!”李宣双目一红,“妾也很疼新儿,但如今……”
“放心吧。”我喟然叹道,“而且,我也不会容许董贼狂妄自大,救天下于倒悬是我辈义不容辞之责,哪有顾忌自身安危而坐观其变的道理?”
“将军或可稍安,待清夫人回来,一切再作商议!”李宣低声地道,忽然垂下头去。
这恐怕才是她真正担心的问题罢!有清儿在,一切事情仿佛都那么无足轻重,甚至连不信邪的李宣,也无法忽视清儿妖异般的存在,她被上下奉为神明,甚至包括聪明如斯的宣夫人……
我微笑起来,“军师似乎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全呢!”
李宣终于知道自己劝说无功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算了,将军真的是很固执的人呢!”
我长叹,“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固执,能救得了更多的人。”
我心头不禁掠过杨速的影子,不免又是一阵黯然。
※※※※
在武功城内步兵校尉的临时行辕,我会见了名医华佗。
华佗年已三十六岁,正当壮年,长须冉冉,目中精气十足,浑身散发着一股奇特的中药味。他的眼神十分犀利,手指颀长,右中指尖处被压得很平,似乎是长期练笔的结果。
我长揖一礼道:“久仰大名,在下颜鹰!”
华佗慌忙道:“不敢当,在下亦久闻将军之名,不料却这般年轻!”
“客气了,先生以救人为本,义薄云天,在下是极为叹服的。”我恭恭敬敬地欠身道。
华佗眼光一闪,笑道:“过奖,将军请。”
我随主人在校尉帐中落座,客气了一番,这才在东首作陪。王巍命取酒食,华佗推辞说已用过了,他便知机退下,不再打扰。
名医华佗自有一股淡泊的风度,望定我好半晌,他这才轻拈长须道:“将军神清目健,眉宇轩昂,唯不太注重饮食。贵体略显虚寒,肤表易火,乃阴阳不调之状。宜多食热物,如牛羊心肺,又五行缺水,宜多洗浴、进热乳,保丹田之暖,自会延年增寿。”
我不禁竖起拇指,道:“先生真是好眼力!我一到冬天,手脚冰冷,做事情也有点舒展不开。可是偏偏喜吃鱼蟹,牛、羊肉总觉不香。”
华佗摇了摇头,叹道:“黄巾乱后,天下萧条,普通百姓家能得食牛羊,已是上品,哪得将军这样精挑细选啊!”
我闻言连忙道:“对对对,先生说得在理,其实我……”
华佗微微一笑,避之不谈,“蟹性大凉,与蛇鳖略同,将军还是少食为妙。”
我颔首称是,华佗随即道:“元化行医至中牟,道遇朝廷与关东诸军作战,故而逃难至此。蒙王大人不弃,结为好友,如今又托将军之福,随军为士卒诊治,几天来倒颇有收获。”
我听他讲述对攻拔武功一役中受伤将士的诊治和处理,不免凝神了片刻,哪料华佗所言,皆是我不懂的医科术语,又喜讲阴阳五行、药理典故,稍顷便头昏脑涨。强自听得一会儿,我笑道:“多亏先生之力,需要在下做些什么,但请吩咐,不要客气。”
华佗现出狡黠之色,呵呵道:“元化正有一事相求。沛国曹操,与元化同乡,如今他在酸枣,邀吾投军,元化恐怕兵乱难至,故而想劳请将军多多帮忙。”
“这个……”我想到关东军阀袁绍等人的恶劣表现,不禁顿了一顿。华佗见我面有难色,笑道:“元化惯在南方,不谙关中水土,这里也毕竟不是久居之处呀,但将军若有为难,也就罢了。”
我连忙摆手道:“倒不是为难。先生恐怕还不知袁绍之檄吧!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此檄将我颜鹰一并列为董寇党羽,言辞激烈。如今视我为敌,必处处相阻,故生怕会令先生遭受危险。”
华佗果不知袁绍等人的阴谋,闻言慨然道:“袁绍名门之秀,雄略天下,又得人望,然而竟做出这等卑劣构陷之事来。真是乱世啊!”
我见他只精医术,于政治完全外行,便即随意提起入京之事,“对了,近来在下欲往京师一行,若先生不惧刀枪,请就同行。”
华佗笑道:“我早将生死看得淡了,将军如此费心,元化感激万分!”
我心道真是便宜了你,不过你既然对我士兵多有贡献,这样的便宜占占也无妨啦。呵呵一笑,又聊了几句,这才告辞回营。
上卷 大隐于朝第八章 荥阳援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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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内,每夜皇甫嵩、盖勋大营旁都会传来进攻的鼓角声,让守兵心惊胆战,昼夜难安。然而,却每每不过是我军虚张声势。
对于分散之敌,以精选之兵伺机歼其一部是最佳的选择,此中,虎贲校尉尹晏率领卸了重甲的轻骑兵神出鬼没般地偷袭敌营,取得很大战果。最热闹的一晚,任他连环营寨,处处设防,我军仍重创其远在百余里外的粮屯,一把火烧得天昏地暗,待次日黎明汉军去救,只剩下一地焦砾。
被激怒的皇甫嵩军连日攻城,企图趁我主力不在,偷袭得手。然而以李宣的头脑,岂会不做准备?当天汉军便丢下数千具尸体,含恨而退,追击后又取得很大战果。因此,这两日昼夜巡防并立下大功的射日校尉龚升赐自属骑十名,步五十,钱十五万。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领略到白夷族箭手的可怕。城下积殍遍地,多有被其族符号特别的竹箭洞穿的尸首,粗略数来,六成左右的功劳应为白夷箭兵,其中有数不清的敌人被一箭穿心,或者矢中面门,白夷箭兵的技艺之高,当真令人叹服。
“皇甫嵩来攻,实乃试探之举。”陪同我出城巡视的宣夫人如是道。
她乘坐在宽敞的牛车上,掀开小帘,叹息地望着远处烟雾冲天之处。惨烈的攻城战打了一天,傍晚时分,敌军稍退,尹晏便即请命,指挥甲骑开城冲突以扩大战果,此时追逐战应该结束了,而原本武功城西北面那几大块平整的田地被马匹胡乱践踏,又多遭火燎,眼见收成已无法保障。
我勒马停住,“军师何出此言?”
“皇甫嵩天明进攻,黄昏收兵,数度佯动,尚不知其具体兵力几何。如今尹将军去追,皇甫嵩整军迎之,虽败不乱。如果是攻城,怎会退得那么坚决?且攻城者不治器械,行止匆忙,更令人生疑。”
“有理,看来他求战之心是愈发急切啦!”我哈哈笑道,“西京那边,还要再多下点工夫,我怕董贼会提前率大军前来,那时要再冲不出这道包围圈,可就糗大了!”
李宣微笑道:“妾从未见过像将军这样的怪人。明明被敌军包围,反倒半分也不着急,还能笑得如此欢畅。”
我淡然道:“不笑难道还哭吗?希望冯延及时赶到,我军便可速离此处。宣夫人,明天一早我就带武锋营上路,你好自为之啊!”
李宣若有所思地放下窗帘,隔了半晌方传来声音道:“将军请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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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二月丙戌,疾驰往槐里方向去的我,收到洛阳荀攸的飞鸽传书。
消息说,正月末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避之,乃大会公卿议,老贼道:“高祖定都关中十一代,光武帝都洛阳,于今也有十一代了!按《石包谶》的说法,应还都长安,以应天意。”
百官兢兢不敢言,唯吾妻兄杨彪道:“迁都改制,天下大事,故商王盘庚迁都亳城,殷民胥怨。昔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今无故捐宗庙弃园陵,恐有惊动,必致糜沸之乱。《石包谶》妖邪之书,岂可信之!”
董卓道:“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且陇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并功营之,可使一朝而办。百姓何足与议!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可令诣沧海!”
杨彪道:“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唯明公虑焉!”董卓怒而作色道:“公欲阻国计邪?”彪不敢再言,太尉黄琬复道:“此国之大事,杨公之言得无可思?”
董卓愈发愤怒之际,司空荀爽见了,恐害杨彪等人,故从容言道:“相国岂乐此邪!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秦、汉之势也。”
二月的第一日,亦即乙亥日,董卓以灾异为由,策免杨彪、黄琬,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极谏不应迁都,琼更奉荀爽之命,以进贤为名进行刺杀,不中,与毖共被斩。
伍琼字德瑜,灵帝中平年间我任北军中侯时,他时任五校之一的越骑校尉,与鲍鸿同僚。此人性格耿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据说,此人时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语阕辞去,卓送至阁下,琼因出刀刺之,然董卓力大,急退得保,怒道:“卿欲反邪?”琼知其必死,叫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遂被杀。
伍、周等此时遭刑,叫我不能不为之心颤了。暗道:还好我并没有全军撤还,否则依董贼凶性,肯定要杀杨彪满门。
事实上,我猜想董卓是因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