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依旧-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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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么是胡说呢,我妈早就说了……话说一半,脸兀的红了,笑着遮掩过去。
小菲装作不懂,用手绞着辫稍,目光移向别处,心在怦怦跳。
哎……龙生把她绞辫子的手抓住,大咧咧的人说话却结巴了,小菲……要是,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说什么呢?小菲把他的手打开,脸红到脖子。
小菲,我是认真的,我妈说你一个女孩子,这样一个人不是长法子,她早就把你当成我们家的人了。说着,跟上去,站在小菲面前,说得脸红气喘。
胡说胡说!小菲急得跺脚,捂住耳朵不听。
龙生干脆大了胆,去拉她的手。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又是一并长大的,情窦已开。
小菲跳开,冷了脸,你快回去吧,以后不许再说疯话。
第二部分第12节 熄灭
见小菲由羞转怒,犹如兜头一瓢冷水,熄灭了燃起了火苗,他沮丧着,十分懊恼,怪自己把持不住。不说不笑,转身离去。
龙生走了,小菲后悔对他有点过分,他是很好的,但是,自己却没有对龙生产生什么想法,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想法,她一直把龙生当兄长对待这种感情怕是难以超越了。
天气阴霾,小小的破屋沉闷得呆不住,小菲撑了把黄褐的旧油纸伞,走出家门。
除了这方破敝的天地,她能到哪里去?一时飘摇无依,零落跫然的感觉袭上心头。小小的天蓝色的身影在雨雾中一抹浅淡的颜色,街角一丛天同样蓝色的绣球花,冷冷的开着,寂寞孤独。
街上行人匆匆,乱世中的平常百姓,每天为一口饭奔波颠沛。拐角有一小小天主教堂,红砖小楼,在雨中呈现着暗重的湿红,没有钱修缮,很是破损。几个黑衣的修女在路边卖花,慈善活动,帮助更穷的人。小姐,买支花吧。一个修女微笑着把一束雪白的百合举到她面前,多好看的花,买一支吧。
小菲摸摸口袋,没有一分钱,羞涩地摇摇头。她刚要走开,修女从后面赶上来,在花束中抽出一支,小姐,送给你,上帝与你同在。大概是看她满腹心事,好心的修女要送她一份好心情。上帝会保佑你,修女的微笑平和恬淡。小菲把花别在衣襟上,陌生人的关心带给她一丝暖意,她心中有了希翼,上帝会与我同在的!
她一路走下去,没有目的。一条街又一条街,一片房子又一片房子。两腿酸软了才发觉竟然走出了这么远。如果当年她不是在黄包车上睡着了,她会记得,今天走的路多年前曾经走过一遍,只是方向不同。
眼前是一片缓慢的绿地山坡,四周都是有钱人的住宅。她诧异地四下打量,对面是一处高大的住宅,遗留着德国殖民地时期的风貌,红瓦覆盖的尖顶与斜屋顶结合的三层楼房,墙体刷成白色,楼顶是观海台,楼下绕着白石廊柱支撑的走廊,外景却是中式的,高大的门楼,门外蹲踞着石狮,中不中西不西的,揉杂在一起,符合岛城的风貌。只是这座宅院着实有些衰败了,朱门漆落,门口的石狮子也染着风霜。
她看到门上的匾,李公馆。一见之下,小菲大吃一惊,转身想逃,两脚却被钉在当地,动也不能动。往事也禁不住地浮了上来。
毕竟,李家也还留给小菲一点美好的忘记。六岁那年,小菲还仍是李家的二小姐时,常和大她十六岁的姐姐璎子一起玩耍,姐妹俩的笑声震荡着空气,是风中铃声。风钻进秋千上小菲的衣裤,鼓鼓的,仿佛真要飞起来,飞来飞去飞成了一只小花蝶。美丽的璎子则是一株亭亭的花树,小菲就飞在她身边。
蝴蝶呢?花树呢?小菲呆呆地凝望着宅院,岁月深处的记忆都被碾成了碎片,捡拾不起来了。
小菲也不愿意再想过去了,她刚想离开李家的大门时,那扇大门忽然洞开,有人出来。小菲骇得退后几步。出来的是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她见过,与阿白一起去找她的那个小丫头妞妞。
妞妞看见小菲,也是大吃一惊,与她瞪视片刻,不知所措,突然大喊,大小姐,她……来啦,她来啦!一面嘭地把门关上,跑了去。不知是去找璎子了,还是把小菲甩在那儿不管了。
小菲十分后悔,一步一步向后退,惊疑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她退到最后一蹬台阶当儿,里面随着一阵笃笃的脚步声,门又重新打开。
门开处,璎子出现了,一袭黑色重孝,斜斜地顶了一只宽沿帽子,款款而行,身姿妙曼。与小菲全然不同,一张精描细画的美人脸,风撩起了面纱,射出脂艳粉光。高傲的神色,目中无人,因着亲人的故去,眼神里多了份沉重。
第二部分第13节 窒息的意味
璎子和小菲的目光定定地相望,迟疑着,警惕着,既而又掩饰着,静止的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意味。
小菲……你是小菲吧?我是璎子。
小菲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离散多年的姐姐见面,虽然没有同一个母亲却有同一个父亲,所以这多年来,有情,有仇,有恨,有念……
旁边的妞妞狐疑不定,看着分别多年的两姐妹,一会面,就带着无奈尴尬,心知有戏可看了。
前面的璎子万种风情,浓郁的工笔重彩,每一分每一寸都渲染到位,颜色饱满,永乐宫的壁画,勾线添彩,金线复勾,华美得令人眩目。璎子侧目,看小菲,淡墨的线描勾勒,笔尖上只蘸了一点花青,白净宣纸上轻轻一点,迅急再用另一支清水笔把色渲染开,浅浅淡淡,若有若无。
短暂的交锋,胜负均无把握,两人各怀心事,撑着各自的场面。
院子里挂满了白灯笼,在雨中晃着,昭示着主人家正在进行着丧事,肃穆庄严。平平整整的草坪,平平整整的甬道,平平整整的花床,或许因今年的雨水多,几丛猩红的杜鹃生了虫子,花苞未开,虫子咬透了,浇着雨水,皱巴巴的,从花心起腐烂着,边缘也像烧焦了泛着黑。前些时一场台风,院子里的树断臂折枝,一些花也歪在地下,如同伤兵。
璎子带小菲走了过来,楼门前立着白色的石尊,泛滥的黄色紫色矢车菊几乎要从里面挤了出来,枯叶未来得及摘除,掺在里面,如同一个不饰容颜的老女人。楼内几近丈高的玻璃窗垂着玻璃纱窗帘,如同楼内的寂静一样,使人感到窒闷。
小菲犹豫了,踯躅不前,一种熟悉的气息,积攒了多年的痛,也随之弥漫而来。璎子亦不说话,径直走向灵堂,她们都是死者的女儿,这点上,无法选择。
灵堂又白与黑装点得也十分肃穆,死者在黑纱围拢的相框里蔼蔼地笑着,平和无忧的样子。站在了遗像前,她们两人不约而同注视着父亲,这个男人制造出今天的不堪,却撒手不管了,小菲的恨是真的,璎子的怨也是真的。然而,面对父亲的遗像,不知怎的,小菲紧紧包裹的感情却被什么扎了洞,一点点泄出来,他曾把她抱在怀里,用胡子扎她的脸蛋,曾把她抱在腿上,一笔一画教她写字。这些年,他活着,没有再见她一面,他死了,她也无权参加他的葬礼。
璎子拈了香,交给小菲,小菲没有接,那香燃着一缕烟,兀自袅袅地向上飘去,缠绕了两个人的心事。璎子自己把香插进香炉,看不出小菲在想什么,自己想了想,抱歉地低声说,本来想通知你的,但是没有明媒正娶的后人,不能参加葬礼,这是规矩……
一股怨气陡然而生,十几年的恨哪能如此容易消失,小菲转身就走,璎子叫了了一声,没叫住,只得跟了出来。
从灵堂到了大厅,小菲打量着四下。近丈高的窗子吊着两层窗帘,外面的紫红色错开了交叠吊着,里面白色玻璃纱随风飘动。墙上与楼梯处原本挂着一溜儿画,却被摘下来,靠墙放着,或裹着盖布立在门口,那墙上挂画的地方就现出白印子,很突兀的,现出沧桑的痕迹,室内的华丽被凌乱分割,掩不住一股萧索。
璎子恢复了常态,她是女主人,泰然自若才是。她的目光随着小菲的目光游动,略带夸张地向四下划了一下,你瞧,家里,还是老样子。
小菲抚摩着沙发、家具,一点一滴的记忆汇集起来,只是片刻,她摇摇头,把它们又都驱走,她极力保持着冷静和不屑。怎么,看样子,你要搬家吗?
璎子略略一怔,眼神中滑过一丝遮掩的迹象,哦,没什么,清理一下,这么久了,这些东西也该换一换了。
是呢,现在这个家完全是你的了,想怎样就怎样,小菲心里想,没有说出来。
第二部分第14节 戒心和警惕
言不由衷的谈话,累,戒心和警惕,累。璎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坐下来,她坐下,小菲还站着,她当然要占上风,心理上的优势足了。她努力找着合适的话说,那言语神态透出了降尊移贵的味道。
小菲看姐姐坐下了,便觉得自己也应该坐下,虽然这不是她的家,但也曾经是她的家,她也应该像一个主人那样坐下。于是,她故意捡璎子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璎子望着坐在那里的小菲,明白了小菲的想法,她说,你跟你妈妈,一直住在那里?我听妞妞说那里很住不得。
小菲强忍了气,说,我已经住了很多年。
璎子说,难为你了。要知道,人和人不一样的。
璎子身后的一面大镜子,映出两个人,小菲看到镜中的自己衣着那样寒怆,是误闯入豪宅的一只小野猫,而璎子十足得优雅高贵,与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熨贴和谐。她嘴角的笑,像洞悉着自己心底的难堪,这让小菲十分恼火。两人的目光纠结,带着较量,带着难言的怨恨。
璎子心想算了,没有必要和小菲争什么,她说,小菲,我母亲也去世了……现在,父亲也不在了,上一代的事就此了结吧……我答应了父亲,把你接回来,你要让他安心。
现在接来是什么意思啊……小菲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这是父亲的意思,璎子截住她的话。
父亲的意思?那么你呢?小菲的眼神向她疑问。
璎子不自然起来,白皙的手指绞在一起。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回来,可以姓我们的姓。
话中掩饰不住的优越刺痛了小菲,小菲猛然站起,冷冷地道,我不会改,我一直姓李。小菲冲动地走向门口,四下里望一望,我若来这里,怎么对得起母亲。
璎子说,可是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小菲说,但是她的恨还在。
璎子变了脸色,她没想到小菲心中会有这么大的怨恨。一直站在一边的妞妞,津津有味看了一幕戏,只是两人物都隐忍着,没有外面戏台上的激烈,不过瘾。她侧头望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对璎子说,大小姐,黄先生来了。她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戏。
璎子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一抹微笑爬上她的嘴角,她的整张面孔,整个人,瞬间光彩熠熠,她款款一扭的腰肢,柔媚风情,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女人的诱惑气息。小菲吃惊地注视着她的变化。璎子自知有些失态,抿嘴笑笑,哦,妞妞,先带我妹妹去客堂吧。
一声妹妹,在小菲心头炸开,别扭、震惊,也触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瞠目结舌,掩饰不住。
璎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喊出“妹妹”来,她稍一怔,就对小菲说,你稍候一下。快步从小菲身边走过,眨眼间便出了屋子。
来的是什么人,会让高傲的璎子失态?小菲满腹疑惑。正想着,妞妞过来叫她去客堂,妞妞对这个新主子又不不屑又害怕,她从头到脚哪有主子的样,可她又有天生的霸气,她想,她如果来了,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的。
妞妞引着小菲到了进了客堂,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沙发。小菲已看 出了妞妞那份写在眼角眉梢的势利。小菲偏不坐,站在窗口,挺着胸,撑出一股逆反和傲气来,看也不看妞妞一眼。
窗台有点高,小菲毫不在乎地就踩上了沙发,站在上面往外看。柔软的皮质沙发踩陷下去,小菲一双湿嗒嗒的黑步鞋在上面留下湿印。妞妞从没见过这情景,一声惊呼,嗨,怎么这样啊!一把将小菲拽下来。
小菲不屑地回首看着她,微微歪着脑袋,刻意地野气,刻意地满不在乎,眼神中的挑衅意味一点点变浓,不言不说,那股子气势却是在膨胀。妞妞吓了一跳,她相信如果她再多嘴,小菲就会对她不客气了,她 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赶忙出了房间,把小菲一个人留在那里。
小菲憋了气,又踩上了沙发,通过窗子,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和车道,正看见了妞妞口中的黄先生,一切故事,也便在这一眼望去间,开始了。
第三部分第15节 独行的旅人
黄先生黄朝,也有四十岁了吧,非常得健壮高大,下得车来,就倚在停着的门口上,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面貌冷冷的,漫不以心的,衣装的随意不如说是随便,套在了身上,却是熨熨贴贴,跟了他这个人就沾染了他的性情似的。黄朝横在那里,尽管有几分什么事都不在心上的懒散,却天生的霸气,把持住了他周围的空气。是一副写意画,挥毫之前,意气就有了,泼泼泻泻,纸上的云山,独行的旅人,漫无法则的,然而神行气中,能放能收,什么都由得他了。
璎子疾步走向他,小菲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男人说了点什么,璎子又说了些什么。男人面向别处,好象并不关心她的反应。璎子显然被激怒了。男人的背影显得不耐烦,他很快钻进汽车,开车走掉了。
奇怪,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