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1-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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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旁个男子看来,眼前这场面也许算得上是齐人之福,定要来左拥右抱,好好享受一番;可现在处在这脂光鬟影中心的灵漪假公子,却只是叫苦不迭。自幼身份尊贵的她,却如何受用过这般场面。只只玉手伸来,拈作兰花,却只在她嫩脸上乱摸;个个纤腰曼拧,柔比杨柳,却频来她娇躯上挨擦;旁人道它是温柔乡,自个儿却看成是修罗场!
说来这位特地来捉弄醒言的少女灵漪儿,未曾料想到这少年竟是如此惫懒,说不演便不演,而且还出言挤兑,说出那样羞人的话儿来,当时饶是这灵漪儿刁蛮无忌,但毕竟是女儿家,一时也是乱了方寸,竟忘了驳斥。当时便已失却先机,现在便弄得这般狼狈。这一回,该轮到她叫苦不迭了!
而混乱当中,这灵漪儿在人缝儿里,瞥到自己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那个偷笛不还的可恶少年,却兀自在一旁只是乐呵呵的看热闹,不时还喊上两嗓子鼓劲加油!
一见这讨厌少年还在那儿煽风点火,灵漪儿更是羞怒难当;再加上那扑面而来的熏人脂粉香气,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呛人,少女挣扎的力度不免便大了些。于是只听得“噗”的一声,她头上那顶本已斜乱的冠帽,再也支持不住,在这场动乱之中,终于掉落下来——
这时节,那些在外围还在拚命往里挤的姑娘们,却奇怪的发觉前面的姊妹怎么突然便停了下来。正在不明就里,便有趁此机会挤进人堆的幸运儿,只是挤到近前,却才惊诧的发现,方才这位众人瞩目的俊美少年,原先那顶素帽早已不见,现在那满头的青丝正如瀑布般披落下来。再看“他”一双噙着泪光的明眸——此时便算是再傻的傻大姐都能看得出来,原来自己那芳心暗系的翩翩佳公子,却是位娇娜妩媚的俏佳人!
再说那位还在外围加油鼓劲儿的少年张醒言,急切间还没来得及看清场中的变化,兀自在那儿幸灾乐祸的大声吆喝煽动:
“哈哈!我说这位多情的公子啊,我们花月楼还有特制的五石散,买上一小包,包您用了满意!~”
——可怜这个原本正常的好心建议,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厅子里,竟显得极为不协调!
听了这句响彻厅堂的促狭话儿,那位饱偿苦难的无措少女,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只见她使力分开还呆呆围着她的红粉队伍,立时只身冲进那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那有些凄迷的夜色,掩盖住少女委屈的身影;唯有一声带着哽咽的恨恨话语,却清晰无比的传到众人耳中:
“张醒言!我跟你没完!”
其声悠远绵长,在迷离夜色中清晰异常。在场的花月诸姬,听到少女这句气话,全都诧异的看向少年;她们眼光中,大都还含着些暧昧笑意。而她们目光所向之人,刚刚正在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现在听了这伴随晚风而来的话儿,却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好!她居然连我名姓都打听到了!看来,以后我出门还得小心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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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剑十年磨在手』 第十二章 水龍吟处,雷奔鬼舞
(起6X点6X中6X文6X网更新时间:2005…1…4 15:56:00
本章字数:5122)
自那晚风波之后,醒言心下不免又是惴惴不安了几天。只是,和上回鄱阳湖边平地起争执之后一样,接下来的几天里,似乎又是风平浪静,不见那位莫名其妙结下梁子的少女,再来这花月楼和他混闹。
想来,定是那晚铺天盖地的风流仗阵,将这位年方少艾的女娃臊得不轻,并自此知难而退。
只是,虽然那女娃儿再不来罗皂,这花月楼诸姬,和那乐班中的乐伎们,倒是常拿那晚之事来和醒言打趣,全都说他小小年纪,平时又是一副老实模样,谁都看不出他竟是悄悄在外惹下了一桩风流债!
此时,若前来和他逗趣儿的是那楼中之妓,便一定会扭捏作态,装腔作势的嗔怪:
“阿唷我说张家小哥儿呀,你也忒没眼力噻!看看我们这花月楼中佳丽如云,小哥你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不如……你看看奴家如何?嘻嘻嘻!”
说罢,便每每和旁边看热闹的姊妹们,一起瞧着这闻言正面红耳赤的少年大乐!
只是,这趣儿打得多了,就变得有些个无趣。对于当事人而言,颇显得有些聒噪。原本无人问津的醒言,现在这几日中竟难得有片刻清静的时候。不过,打趣归打趣,那些见过灵漪儿绝世容光的姊妹们,在逗弄少年之余,却也是暗自称奇,不知到这位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郊野少年,如何会招惹上这么个姿容出色的女娃儿。且不提容貌如何,单论她那举手投足间隐隐蕴涵的气度,一望便知这位不知何故前来痴缠的少女,并非是那寻常市井人家儿女。
只不过,若有些个好奇之人就此来逼问醒言,则总会被这滑溜少年用话儿支开,总是不得要领,着实让人气恼。其实,若是因此便来怪罪醒言支吾,便实在有些冤枉他了。因为醒言本人到现在为止,对于那少女的真实来历身份,也是莫名其妙,懵懵懂懂;以己之昏昏,又如何能让旁人昭昭?
同时,不免又有好事者顺便盘诘他那晚为何如此大力,一拳便击飞那看似凶恶非常的江湖莽汉。这问题对于醒言而言,其答案荒诞无稽,更是无从启齿,于是只好一概以“天生大力”、“含愤出击”含混解答。
说起来,这女子相对于男子而言,本性更为好奇,对这些飞短流长的事儿,是天生的分外敏感。这花月楼中多女子,这一下可苦了醒言了,迎来送往,轮流接待各类咨询,颇有些目不暇接。不管怎么说,醒言这几天来耳根着实不得清静。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当中尤属那位小丫鬟迎儿最为突出,整日介追着醒言问这问那,并且对他与那晚少女的关系特别有兴趣,做了大量的询问,饶是醒言为人宽厚,却也是有些不堪其扰!
话说这日醒言好不容易打发走小丫鬟迎儿,正是无计可施,对影长愁。正自闷坐之际,不免又回想起那晚的情景。这一回想,醒言倒是心中一动:
“那晚那蛮缠女孩儿所点曲目,倒是颇见水准;看来这刁蛮女娃绝不是寻常人家女子。若不是我曾花了不少时日跟那季老先生学过礼乐,恐怕那晚便要当场出丑。虽说勉力还能应付,但那晚在一些艰险调儿上,自个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看来也得寻个当儿练一练了……呃?对啦!”
醒言突然似乎想起来什么,只觉眼前一亮:
“上次和那清河老道降完祝宅凳妖之后,我不是琢磨过,是不是能将我修炼的这‘太华道力’,试着来辅助吹奏云中君所赠那本谲拗难奏的谱儿『水龍吟』?我咋把这茬儿给忘了!真是忙晕了。”
现在的少年醒言,已经习惯大言不惭的认为,自己已经在修炼那《炼神化虚》提到的“太华道力”了——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找到所谓“修炼”的确切法门,但反正是自言自语,只要不说出去,也不怕旁人来笑话。
醒言想到这里,立即想到一个从这几天无边聒噪中解脱出来的妙法:
“我何不趁此机会,去跟夏姨请假一两天,回马蹄山去探望家中爹娘?顺便也可到那马蹄山上无人处,放开了练笛。哈!正是两全其美,妙哉妙哉!”
待这念头一起,少年是越想越妙,一刻也不想停歇,赶紧起身便去跟夏姨告假,说道自己惦念双亲,想要回家去探看探看,顺便也在家旁山野无人处练练笛艺。
这花月楼的老鸨儿夏姨,自那晚醒言一拳惊退江湖豪客,数语挤兑走乔装少女,便已是对这个原本心目中的市井少年暗自称奇,刮目相看。现在既然这醒言小哥儿出言请假,夏姨自也不会扫兴,当下便很爽快的准了他两天假。
听得夏姨应允,醒言当下便如出了笼的鸟儿一般,携着那曲谱和玉笛,一溜烟往马蹄山而去!
等回到家中,醒言歇了一回,便帮着母亲做了些家务。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悄悄的降临在这饶州城郊的马蹄山野。
用过晚食,醒言跟父母招呼了一声,便别着心爱的玉笛“神雪”,揣着那本曲谱『水龍吟』,出发去那马蹄山上练笛。
秋夜的马蹄山,已凋落了夏日里苍翠的盛装,在这迷离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寂寞凄清。山路近旁的草丛中,未晓寒冬将近的秋虫,还在不知疲惫的唧唧复唧唧。极目向远处望去,那些与马蹄山相连的连绵群山,随着山丘曲线向远方逐渐起伏伸延,那笼罩着山野的清白月光,也正在渐渐的隐退。黟黝夜色笼罩着的山野灌木林中,悄无声息里隐藏着天地间种种的危险与神秘。
依旧倚坐在马蹄山顶那块平滑光洁的白石上,少年醒言摊开那本早已读了无数遍的曲谱『水龍吟』,又借着月光略略浏览了一遍,便放到一旁,执起那心爱的玉笛“神雪”,准备尽力一试,看自己能不能借助自己身体里那股流水般的“太华道力”,来将这不少谱调已超出人类正常听力范围的异曲“水龍吟”,顺畅的吹奏出来。
此时,正是四野无声,惟闻虫吟……
说起来,这醒言为了能吹奏出云中君所赠那本曲谱『水龍吟』,把主意打到那自己也无从控制的“太华道力”上,虽似有些病急乱投医,但也实在是出于无奈。因为若按寻常方法,这『水龍吟』实在是无法吹奏;书中有不少谱调,已经超出人耳所及的范围。
为了解这一点,需要大致介绍一下当时的乐理。那时乐律总共包含十二律吕,而音阶则分为五音二变。十二律吕包括有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音阶则分为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它们都是逐渐升高。若以十二律吕中的某一调儿作为音阶中的宫音,依次类推,则总共可以衍生出八十四个曲调。只是,这八十四个调儿对于人类而言,大部分早已超出耳力所能感知的范围,因此这些谱调并无实际意义。而要命的是,那位云中君老头儿送给醒言的这本曲谱里,却偏偏多用这类音调。这要是换了一位浸淫乐理多年的学究,见了这样谱儿,定会斥为荒唐无稽!
但不知怎的,虽然知道曲谱荒唐,但少年对那赠书的老头儿,油然有股信服感,总觉得这赠书之事不像是在戏弄于他。于是,今晚他便要在这个月白风清的马蹄山上,试一试自己修炼的太华道力,能不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是,这次似乎没有好运出现,醒言还是遇到那预料之中的难题:
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流水样力量,任醒言千呼万唤,却总是萍踪难觅!
见得这样,醒言又凝神苦想了一会儿,却还是不得要领。
瞎折腾了一阵,聪敏的少年停止了所有无谓的召唤,开始静下心来回想自己几次出现这太华道力的情景。第一次,夏夜无聊,观望山野上空纯净的星空;第二次,青天烟水之湄,痴看居盈那仙苗灵蕊般的仙姿玉貌;第三次,则是在祝家花厅中,瞑目等待着那势如奔雷的榆木凳妖对自己的闪电一击……
想着想着,又念及这“太华道力”的称谓,于是那“炼神化虚”篇中的断章残片,又像走马灯般在少年脑海中闪动不已:
“炼神一道,唯无为而已。”
“无心无为者,痴愚也;无心有为者,自然也;有心有为者,尘俗也;”
“有心无为者,天人也”
“无为炼神,天人之道也……”
“也许,我懂了。”
便似有一道灵光划过,困惑中的少年忽然淡淡一笑,心中似有所动。当此时也,他的神色忽然放松了下来,手足也随意的舒展,过不多时,这人,与这山、这水、这草、这木、这云、这月,与这天地间一切的一切,自某一奇异的瞬间开始,便似乎融为了一体:
莫问这人从何处来,莫问又要向何处去;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在这浩瀚宏阔的宇宙内,他本来便应该这样,于是便这样了。而若问这人,与这山、这水、这草、这木、这云、这月,与这所有一切的一切,为何就应该这样?
答曰:天道有常。我自然。
于是,在冥冥中仿若实际存在的一问一答间,那股神秘的流水太华,也便在少年张醒言的身体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就好似它一直就在那儿。
没有特别的意识,醒言将那玉笛神雪,同样自然而然的举到唇边,吹奏起来。自这一刻,这也许只有天和地、云和月、水和风、草和木,还有这少年才能听得见的乐曲,便以少年为中心,在这月华如水的夜空中静静的、奔腾的,以这样矛盾而和谐的方式,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晦暗幽深的丛林中,一位趁着夜色出来安放捕兽夹的猎户,正惊恐万分的看着自己面前那头蓄势欲扑的猛虎。正当他万念俱灰之际,却忽然发现眼前这只专心捕食的猛虎,竟似在这只有林叶唏哩的山林中听到什么声响,将它那威猛无俦的巨首,转向另一个方向去,注目凝视,然后便丢下这嘴边的食物,向那个方向悄悄行去。眼见猛虎那壮硕的身躯分开林木,迤逦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位死里逃生的猎户,便呆坐在那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夜阑人寂的饶州城中,一位手头乏钱的破落户儿,此刻正借着夜色潜到一户人家偷摸。正当他翻过篱墙,悄声落地暗自得意之时,却猛然惊恐的发现,在那近在咫尺的墙角月影儿里,正蹲着一只硕大的狼狗。正当这泼皮吓得两腿发软直欲落荒而逃之时,却意外的发现这只狗儿看见他并未上前狂吠厮咬,而是将狗头呆呆的朝向城东方向,一动不动。
“惭愧!却原来是个狗雕。”
这破落户儿顺手在那狗头上一按——立时间,这寂静院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