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大汉帝国风云录-第6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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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虽然成名很久,但他为人谦恭、和气,没有名士的架子,也没有高贵门阀子弟的傲气,和上上下下相处得很融洽。
他看到朱穆相询,笑了笑,慢慢说道:“冀州的稳定和发展是振兴社稷的根本。我们所有计策都要为这个目的而设。因此,我们的第一要务是拿下幽州,完全控制河北三州之地。有了坚实的根基,我们才能发展,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发展需要时间。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利用一切手段打击和削弱各方势力,为将来平定天下做准备。我们有实力了,但如果别人也强大了,那我们要到何时才能平定天下?这个道理也很简单。”
“拿下幽州,目前看来困难很大。”荀攸继续说道,“我认为诸位大人的建议很有道理,主动议和乃是当前最佳之策,但议和不是目的,而是我们占据幽州的手段。议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占据幽州。所以我们一边议和,一边攻打公孙瓒,我们要逼着刘虞做出决定,到底是做大汉的叛逆,还是做大汉的忠臣。如果我们不打他,不坚决打他,此事要拖到什么时候?幽州不拿下,冀州就无法稳定,我们更无力平定天下。困难越大,越要打。”
“公孙瓒实力有限,他打我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打他,他就受不了了。我们让麴义将军带一支大军,打过龙凑,打进涿郡,一直打,一直打到下雪为止。我们没有钱粮给幽州,也不会给幽州任何喘息的时间。社稷倾覆在即,我们缺的就是时间,我们自己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为什么要给敌人喘息的时间?坚决打进幽州。”
李弘和众吏看着慷慨激昂的荀攸,一个个神色凝重。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留给大军攻击幽州的时间太短了。因此,和刘虞议和,乃是整个冬天最主要的事。春天到了,如果刘虞还不为社稷振兴而出力,那我们就直接占据幽州。”
“今年的冬天,幽州没有战事,那么,我们的大军主力应该在哪?”荀攸站起来,不紧不慢走到地图前,指着横跨中原的黄河说道,“应该在黄河北岸。”
荀攸接着仔细分析了青州、兖州的形势和袁绍、袁术、曹操、黄巾军等各方势力的优劣。
如果我们渡河南下兖州,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袁绍会联合其它所有势力打我们,我们的处境会非常艰难,极有可能腹背受敌,两线作战。诸位大人刚才极力主张放弃南下,正是出于这种担忧。
但问题是,我们看到的事,别人也会看到,我们想到的事,别人也会想到。如果我们今年和明年打幽州的时候,袁绍等各方势力克服各种困难,联起手来打冀州,我们就非常危险。因此,我们必须牢牢控制住兖州形势,把这种危险减低到最小程度。
控制兖州形势的办法很多,比如用离间、分化、收买、利诱等等办法让插足兖州的各方势力和兖州各郡大吏之间互相猜忌仇杀,互相征伐,尽可能打击和削弱他们的力量。总之一句话,只要让兖州甚至整个中原地区乱上加乱,烽烟滚滚,甚至赤血千里,我们就算赢了。我们不但可以因此获得充足的时间占据幽州稳定河北,还能发展河北的实力,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天下,重振社稷。
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时间,也需要恰当的时机。我们现在就有这样的时机。
今年我们打幽州的时候,可以帮助曹操打袁术。袁绍想驱狼吞虎,让虎狼相残,但这头虎目前太弱了,我们要帮一帮这头虎,把袁术这头狼打伤,打得他满眼冒金花。
等到了冬天,黄河封冻之后,虎也罢,狼也罢,均是伤痕累累,这样我们的第二个机会就到了,出兵占据黄河北岸所有的郡县,包括青州平原郡的北部,兖州东郡的北部。
我们占据黄河北岸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冀州。
占据了黄河北岸,我们就可以阻挡黄巾军和流民渡河北上,也可以从这些地方迅速打到黄河南岸。只要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对黄河南岸的敌人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将来,如果袁绍、曹操、田楷等人北上攻击冀州,这里就是阻击他们攻击冀州的前沿战场。无论他们怎么烧,怎么杀,怎么抢,和冀州都没有关系。同时,因为这片缓冲地带的存在,我们可以赢得反击时间,就算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们也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从容撤退,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片土地对河北的发展非常重要,就象徐荣将军固守关西一样,直接关系到我们的生死生存。
等到了明年春天,我们要全力攻打幽州的时候,是不是把兖州刺史金尚送到兖州,重新挑起兖州的战火?还有关西的徐荣将军,他是不是也应该舒展一下筋骨?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四章 破釜沉舟 第二十二节
荀攸的这番话顿时在大帐内掀起了强烈的反对声。
反对的理由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财赋问题,按照荀攸的这种办法,北疆军要同时在幽州、兖州、青州和关西四个战场展开大战,北疆军所有的军队都要投入战斗,这种规模太大了,河北无力承担如此沉重的财赋负担。
幽州是主战场,今年初冬和明年春天都要打仗,但幽州地形复杂,东西相距有千里之遥,战事短期内肯定无法结束,所投入的军队和粮草辎重将非常惊人。其次是兖州和青州战场,北疆军趁着黄河封冻的机会打下青州平原郡和兖州东郡的北部的确很容易,但明天春天谁能保证田楷和曹操不会反攻?然后是关西战场。为了确保北疆军能拿下幽州,动用徐荣的军队在关西牵制袁绍的军队是必要的,但同时却增大了河北财赋的负担。
打仗很痛快,但百姓却很痛苦,幽州的百姓,兖、青两州居住在黄河北岸的百姓,还有关西的百姓,他们中的很多人将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河北诸府不能视而不见,要投入巨额财赋予以赈济和安置。然而,目前冀州还有一半多的流民没有安置,明年北疆边郡还有几十万百姓要南迁,这么多人口一下子集中到冀州,河北诸府的压力可想而知。
冀州虽然很富裕,但这几年经韩馥、袁绍和公孙瓒先后折腾,已经不堪重负了。今年大将军入主冀州后,又加大了赈济力度,扩大了屯田规模,冀州就算有金山粮海,也被花光了,吃光了。冀州现在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是两到三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否则,它会被巨大的人口和无穷无尽的战火彻底摧毁。
北疆如今还是指望不上。虽然长城以南已经屯田五年,长城以北也已经屯田三年,边郡人口也在逐步南迁,北疆军主力也已经进驻冀州,北疆的财赋危机和流民危机都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北疆如今最多只能做到自给自足。北疆的大漠和京畿一带的河东、关西是两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事的地方,这两个地方对北疆来说非常重要,需要连续不断的投入。这笔投入可不是小数目,指望北疆自己支撑显然不现实。
大司马府的谢明、余鹏、唐云、刘范、司马朗等人列举了一连串的数字和一连串急需用钱的农工兵商诸多事务,最后给出的结论就是仗是要打,但不能这么打。这么打下去,河北的财赋会崩溃,打仗的规模一定要缩小。相比较而言,固守黄河北岸,议和幽州是上上之策,这样既能确保冀州的安稳,又能蓄积力量,等到明年秋收之后,这幽州的仗就可以打了。
第二个问题却是打幽州的理由问题。幽州现在主掌军政的是太傅刘虞。太傅是位于三公之上的上卿,而李弘这个大司马、大将军不过和三公同列,相比刘虞,还差了那么一点。太傅大人如今既不是大汉叛逆,又没有犯下什么滔天罪恶,凭什么打他?就凭他不愿听从李弘的调遣?刘虞是太傅。幽州牧不过是他兼领的职位,他当然可以不听李弘的调遣。另外刘虞是宗室中声名最为显赫的大臣,名震天下,他还是李弘的故主,对李弘有提携之恩。
就凭这几点,李弘如果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他根本就不敢打幽州。打下了幽州,得罪了一大片,背上了恶名,他将来还有什么威信可以统率大军?说句难听的话,只要李弘说句我要打刘虞的话,这大帐内的三府大吏当场就要跑掉好几个。原幽州府的几个掾属肯定要走人。估计卢植一气之下,也要离开邯郸,卢植一走,一大批被他邀请而来的名士大儒估计也一窝蜂跑了。而鲜于辅、阎柔、玉石、鲜于银这些原幽州将领即使不离开北疆军,估计他们也不会像过去一样,对李弘忠心耿耿了。一个连自己故主都可以杀的人,还有什么忠义可言?最严重的还是长公主。长公主对刘虞非常牵挂,她知道后,十有八九要阻挡李弘攻打刘虞。如果李弘坚决不从,她带着人跑到幽州跟着刘虞,那事情就不是麻烦了,而是不可收拾了。
李弘最早打公孙瓒的理由就不足,所以他带到冀州的将领,一个幽州籍的都没有,甚至连下级军官都没有。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把刘虞得罪了,两人的关系至今还是处于决裂状态。这对李弘来说,其实没什么好处。所以李弘现在绝对不会主动打幽州,他要继续按自己过去所设想的办法,一步步把公孙瓒逼到绝路,他一定要让公孙瓒送给自己一个攻打幽州的理由。
果然,公孙瓒再打龙凑,给了李弘一个勉强可以攻打幽州的理由。公孙瓒这个将军受太傅刘虞的节制,他要遵从刘虞的军令。这次公孙瓒突然再攻龙凑,一般人自然会认为是刘虞的意思。刘虞已经和李弘议和,李弘也无意再攻幽州,但刘虞非要打,李弘也只有迎敌了。
这个理由实在太勉强,难以服人,所以三府诸多大吏都表示了反对,尤其是刘放、刘范等原幽州府掾属,他们坚持认为公孙瓒再打龙凑是公孙瓒自己的主张。
然而,荀攸的一番推测,却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荀攸说,在幽州,是太傅大人说了算,公孙瓒不可能象在冀州一样,为所欲为。公孙瓒要想打冀州,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得到刘虞大人同意,二是擅自出兵,但公孙瓒擅自出兵,他的粮草从何而来?以太傅大人的为人,他既然和大将军议和后,就不会再出尔反尔。所以,公孙瓒再打冀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公孙瓒把太傅大人挟持了。
我们立即遍告河北诸府,历数公孙瓒的罪恶,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傅大人此刻已经被公孙瓒所挟持,生命危在旦夕,大将军要立即打进幽州,要铲除奸侫,要救出自己的故主,要救出太傅大人,让天下人都看到大将军对故主的深厚恩情。
大帐内霎时鸦雀无声。如果荀攸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太傅大人的确危险了。公孙瓒敢做这种事?李弘不相信,三府诸多大吏也不相信。
刘放涨红着脸,忐忑不安地说道:“如果公孙瓒没有挟持太傅大人,我们这么做,不就等于提醒了公孙瓒,那太傅大人的安全……”
荀攸淡淡一笑,“没有理由我们可以编造理由,让编造的理由成为事实,成为真的理由,正是我们编造理由的目的。公孙瓒是不是挟持太傅大人,对我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最充足的理由立即打进幽州,占据幽州,击杀公孙瓒。我们只要理由。”
“你……”刘放蓦然明白了荀攸的本意,他气得猛地站起来,指着荀攸大声骂道,“荀大人,你太过分了。你这样做,会把太傅大人置于死地的。”司马朗却连连拍手,哈哈大笑,“兵者诡道也,荀大人果然不愧是此道高手。如果人人都象刘大人这样正直,那董卓怎么会死?我看刘大人跟在太傅大人后面,学问是涨了不少,但也和太傅大人一样,未免过于迂腐了。”接着他指着荀攸调侃道,“荀大人当初在洛阳刺杀董卓失败后,被董卓关到郿坞的大牢里,整天反思,这学问果然是越来越深。”
荀攸谦和地笑笑,泰然自若。司马朗太年轻,言辞间非常张扬,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但他懒得和这种人计较,毕竟自己和他父亲司马防曾同殿为臣,面子还是要给一点。
李弘焦躁不安。他倒不是觉得荀攸这主意有什么不好,而是真的担心刘虞的安全。刘虞的问题如何处理,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个心病,但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刘虞死去。当年刘虞高举大旗,带着援兵杀进卢龙塞的那一刻,至今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至死不能忘却。这个象慈父一样的老人,勇敢而正直,自己绝不能让他死去。
“我们立即起草檄文,不管有没有凭据,我们都要把所有的罪责推给公孙瓒,把太傅刘虞大人推到一个孤立无援的位置上。我们不但要让冀州人、北疆人痛恨公孙瓒,更要让幽州人痛恨公孙瓒,这样我们才能得到上上下下的坚决支持。这样我们打进幽州的时候,才能得到幽州人的拥护,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占据幽州。”
李弘望着神情平静的荀攸,心里一阵发寒。他这一招,不仅把公孙瓒和刘虞推到了绝境,也把北疆军推到了幽州战场,更把自己推到了平定天下的艰难路途上。
李弘想起了审配。荀攸和审配一样,都是阅历丰富,学问高深之人,他们的眼光,他们的见解,无一不让自己钦佩至极。李玮、朱穆、谢明这些年轻人和他们相比,差的不仅仅是学问,还有经验。
李弘现在非常庆幸自己能得到张温、卢植这帮老臣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北疆不可能这么快走出危机,自己也很难肩负起振兴社稷的责任。看看摆在案几边上堆得象小山一样的文卷,李弘非常感慨。这些都是老臣们的改制建议,也是大汉将来得以振兴的基石。没有这些东西,没有这些对大汉忠心耿耿的大臣,自己能干些什么?最多不过守一片疆土,屯几片田地,养活百万人口而已,这和中兴社稷打大业比起来,相差何止是天壤之别啊。
争论越来越激烈,但荀攸、张范、崔均、司马朗、陈群、袁涣、刑颙、孙资等人的观点却逐渐占据了绝对上风。
要中兴社稷,要西进勤王,就要有实力,要实力就要有牢固的根基。河北三州如果迟迟不能稳定,自身实力如果迟迟不能得到发展,我们何时才能南渡黄河平定天下?何时才能西进关中拯救天子?冀州目前的困难的确很多,流民危机和财赋危机都很严重,但和前几年北疆重重危机相比,这算得了什么?北疆都能坚持下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