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颜-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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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以朱素素的一个安慰的笑意,书颜放下桃枝,从坐上起身,神色恬然地踱步来到了中央。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书颜的身上,有探究,有好奇,毕竟这个外姓的四姑娘已经在京城人士的口中已经留传已久,“孤女投亲”的版本也各不一样。
见许书颜落落大方,毫不忸怩,李管事眼中透出一丝欣赏,话音也放柔和了些,问道:“四姑娘,您是作画还是赋诗呢?”
许书颜薄唇微扬,水眸微璨,朝李管事福了一礼:“书颜自知在诗赋上面并无造诣,还是作画吧。”
“想必大家都期待着之砚书坊的画作呢,如此正好,如此正好。”李管事一边说一边从小童手中接过题签,打开一看,有些乐了:“这题目甚为有趣,老夫且给大家念念。”
“作画者,需可点选一位同僚合作,两人共同完成一副画作,内容要有桃花或桃树,限时一炷香时间。”李管事说罢,指了指满场弟子:“随得四姑娘挑选帮手,点墨书院的学子虽不才,但帮着研墨执笔还是有这手劲儿的。”
下首众人听说还能和四姑娘共同作画,忍不住都摩拳擦掌起来,哪管是共同执笔还是研墨铺纸,都伸长了脑袋,巴不得选中自己,也可靠近美人儿一些。
但书颜却觉得有些没有必要,淡淡的笑笑,正欲开口拒绝,却见连鹤公子一把从座位上起来,一脸洒脱的笑意:“在下久闻四姑娘画艺承袭乃父,如今有机会,自然亟不可待。”说着已经来到了中央,表情抱歉地朝着其他弟子福了福礼,又转头朝着许书颜咧嘴一笑:“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让在下相帮?”
书颜心底里对连鹤公子这样的嚣张态度存了一丝不满,柔柔摆手:“公子既然毛遂自荐,小女子自不好推辞。”
连鹤一听,不客气地走近两步:“姑娘说说,想要在下做什么?”
谁知书颜却不理。转而对这李管事问道:“请问。题签上只说点选一位同僚合作。并未说要一起作画还是其他吧。”
“这个自然。”李管事不知许书颜为何有此一问。捋着胡须点点头。
许书颜得了李管事肯定。笑了笑。再转头道:“那就请连鹤公子到前面。就着桃林为背景。且歌且舞。随您如何。只让小女子临摹即可。”
“且歌且舞?”连鹤一愣。
下首众人也开始隐隐发笑起来。心想这个连鹤急冲冲地想亲近美人儿。却不想反被戏耍。着实活该。
画楼一听许书颜地要求。也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掩住唇角笑了起来。只因连鹤原本迷迷糊糊地眼眸已经瞪得犹如铜铃大小。可见酒已经是完全醒了吧。
“这个书颜,没曾想还有心情捉弄连鹤公子,真是有趣。”祁玉悠也展眉嫣然一笑,水葱似的指尖点着那尴尬立在中央的连鹤,“咯咯”笑个不停。
祁玉冷则板着一张脸,丝毫没有笑意,反而不悦地蹙起眉头,眼神流连在了连鹤公子的俊颜之上。
看着大家都在笑话自己,连鹤总算醒了神儿,眼眸中浮起一抹得意笑容,对着许书颜屈身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书颜提了笔,向着连鹤做了个“请”的姿势,只盈盈地望着他,看他到底会如何动作才是。
连鹤遂抱拳朝着众人又是一礼:“既然四姑娘开了口,在下就只有献丑了。不过且歌且舞非在下长处,醉拳倒是耍得一手,不知大家想不想看啊?”
“想看想看,自然想看!”
弟子们都欢喜地拍起了手来,巴不得能更加热闹。
没曾想连鹤竟要耍“醉拳”,书颜失口而笑,倒真有些期待起来。
连鹤得意地瞥了一眼许书颜,一把将裙角勒起再腰际,走到当中开阔处,拱手抱拳,还真有两分阵势。
众人见了,又齐齐鼓掌,热闹非凡。
先是一招怪鸟搜云,连鹤竟直直向下斜扑而去,引得场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哪知他衬着跌扑之势,却反身卧在了地上,手足并用,依上势先将左足踏开一步,双拳同向右方然后翻身反扑。等肩背着地后,两手相交,挽出一个利落的拳花,两足也随之而动了起来,左足随右手,右足随左手,向相对方向再挽了个拳花做搜踢势
连鹤这一套醉拳耍的是神传意发,步碎灵活,刚柔相济,形神兼备,看似醉态迷离,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毫无规矩可言,实则不然。细看来,从斟酒到初饮再到微醉、颠狂醉、烂醉及醒酒等几种醉形、醉态演绎地淋漓尽致,也看的众人大呼过瘾,连连叫好。
许书颜看在眼里,惊异过后也赶忙落笔,一气呵成,将连鹤俊朗洒逸的身形笔笔勾勒了出来。
再接一招白鹤亮翅,连鹤含着笑意,将左拳收回护腰,乘势将左足向前踢了一寸,同时右拳向前一发,随之翻身至正前面成为马步,右拳平肩左手向旁发一侧拳,仰头与掌同方向而送
不经意间,竟散落了领口衣袍,露出精赤的胸膛,混合着从颈侧滴下的汗水,看的之砚书坊众位女弟子羞得惊叫一声,均捂住了眼。
“好了,连鹤,四姑娘已经收笔,你也停下来整理下衣袍吧。”李管事赶紧叫停,示意他胸口大露的“春光”。
连鹤一个收势,将双拳握在腰际两侧,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松懈了下来,伸手拢住领口,回头朝之砚书坊那边咧嘴一笑:“诸位小姐见笑了。”
“请问四姑娘,画作可是已经完毕?”李管事狠狠瞪了连鹤一眼,这才堆笑问许书颜。
放下墨笔,书颜点点头:“多亏了连鹤公子的精彩表演,这才极快地画完了。”说罢就要将画稿交给小童让他展示,却听连鹤叫了一声“且慢”。
章一百二十一 合画
大家都被连鹤公子这样的无理举动给愣住了,许书颜却含笑递给他一支笔:“公子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请指正。”
其实许书颜自听说连鹤公子善丹青,就一直有心讨教,如今他主动说要看看自己的画作,自然不会阻拦。
连鹤毫不客气地接过墨笔,朝书颜展颜一笑,遂认真地看向画作。
行云流水般的线条,或深或浅,或急或缓,极简略,却勾勒出一个形如飞鹤的人影。细看不过是粗略的线条组合罢了,离得远些,却又仿佛所绘之人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好好好,实在是好极了!”连鹤大呼了三个“好”字,惹得在座众人都伸长了脑袋,想早些一堵这位祁家四姑娘的画艺。毕竟连鹤公子的脾性,点墨书院诸位弟子都是知道的,眼高于顶,还从来未曾交口称赞过任何一个人的画作好,如今对这之砚书坊的女学生连连叫好,也不知识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连鹤话锋却一转,凑到书颜身边低声道:“姑娘忘了,画里还要有桃树或桃花,如今纸上却只有打拳之人。难道,在姑娘眼中,只有我一人不成?”说罢还眨眨眼,邪魅不羁地盯着许书颜,瞧着她如何反应。
“适才公子一如行云流水般的拳术,确实是让我忽略了画下背景,实在惭愧。”说着勉强一笑,书颜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连鹤得意地耸耸肩,将墨笔在许书颜面前画了一个圈儿,问:“无妨,既是合作,可否让在下添上一两笔?”
“请——”书颜伸出柔荑摆开邀请的姿势,乘机又退了两步,偶然抬眸间,却看到画楼公子神色有些焦急地望着自己,便回了他一个温婉放心的笑意。
本来见到连鹤竟凑头过去和书颜小声说话,心中顾虑他轻狂佳人,收到书颜的暗示,画楼才放心下来,
祁玉悠也瞧见了许书颜和画楼公子两人地眼神相交。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抬眼望向画楼公子地侧脸。却见他所有目光都只给了当中那个人儿。哪里曾注意到自己呢。顿时情绪黯然。埋下了头去。一言不发。
一心关注许书颜。画楼公子自然不会发现身边人儿情绪骤降。只凝神看向当中。神色略有些严肃和紧张。
但坐在两人身边地祁玉冷却将这一幕瞧得清楚明白。心中闷哼一声。似是不屑。抬眼看着低头作画地连鹤。不觉间又想起了适才他打拳地潇洒伸手。双颊竟烧烫了起来。抬手遮掩。不敢再看。
“果然极妙。”书颜看着连鹤轻松下笔。竟想也不想就在画纸上端勾勒出一片桃林景象。似幻非幻间。一种落染残香地意境飘然而出。不禁有些看呆了。
一气呵成。连鹤遂放下墨笔。侧眼见许书颜神色讶异。心中更加得意。抬了抬下巴:“若四姑娘觉得行。这边交给书童展示吧。”
书颜回神过来。忍不住扬起一抹莞尔浅笑。眼里有着澈澈微光闪动:“公子作画果然有独到之处。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切磋一番。到时候。还请您要不啬赐教才是。”
“只要是四姑娘愿意,随时可召唤在下,毕竟天下同僚甚多,能有所同好的却寥寥无几。”连鹤比许书颜认真的表情有些打动了,收起调笑的姿态,也恭敬地回敬一礼,看的外场众人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人到底在窃窃私语什么,好像言谈甚欢的样子。
“好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画作可已经完成了?”李管事看大家都有些急切了,起身来亲自踱步到中央,接过小童手中的画作,一看之下,吃惊过后却是仰头大笑了三声:“好啊,这样的画作,老夫还是第一次在后生辈里看到。且不说笔意流畅,神髓形俱,单是这存留纸上的潇洒醉拳和远处凄凌凋落的残桃树木,就已经是一绝了啊。”
“果然啊,虽只是墨笔勾勒,却将耍拳之人的身形手法展现地淋漓尽致,真是不俗之作呢。”
“不愧是许先生的闺女,出手不凡啊。”
……
下首众人看了李管事扬起的画作,均频频点头称赞,大呼开眼。
得到李管事如此重重夸赞,书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意嫣然地朝众人一副礼,又抬眼向着连鹤公子一颔首,这边款款挪步回到了位置之上,端端坐着。
画楼眼光随着书颜落下,连举起茶盏遥对着她,清润的眸子中含着一丝欣喜:“书颜,刚才的表现真是让人意外,这杯敬你。”
“公子客气了。”书颜这才发觉自己脸都有些笑得僵了,伸手揉了揉,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憨姿态,不好意思地举杯,一饮而尽。
“对了,那连鹤公子适才与你说些什么啊。”朱素素伸了脑袋过来,一脸的期待。
“也没什么,连鹤公子作画实有大才,所以我邀请他下次一起切磋画技。”书颜放下茶盏,伸手点了点朱素素的鼻端,佯怒道:“都怪你,吓得浑身发抖,不然哪里轮的着我去作画,真是累死了。”
吐了吐丁香小舌,朱素素亲昵地拦住许书颜手臂,嗲声道:“好书颜,若不是你拔刀相助,我可就丢尽之砚书坊的脸了呢,想来这样画楼公子也不愿意,是吧。”说着还冲一边的画楼眨眨眼,求他相帮。
“书颜,下次别帮了她了,不知进取,也是要丢丢脸才能幡然醒悟的啊。”画楼却不理朱素素的请求,反而出言打趣儿她起来,惹得祁玉悠和另外两个女学生也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只是听了书颜竟邀约连鹤要下次再行切磋,画楼公子宛然笑意之下却含着一丝顾虑和隐忧。
章一百二十二 紫棠
每年五月二十六,是佛诞节的日子。
民间,老百姓会盛装打扮齐齐出游。壮丁们会自发组成舞龙队,十条金龙、十条银龙和十条木龙,再加一支只彩凤,二十头头醒狮,最后由五十个少女花提着花篮三花,之外还有彩旗、锣鼓等队伍跟随行进,总之是热闹非凡,普天同庆。
还有十来日,祁家三位姑娘就要抬进宫去作陪佛诞斋宴,祁家上下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和兴奋起来。且不说京城各家绸缎庄和绣坊的裁缝师傅们忙欢了头,连珠宝铺子的掌柜们也是乐得拱手送上琳琅首饰供祁家挑选,并且分文不取。
因为节庆特殊,朱嬷嬷亲自把关,衣料均选了素色的,钗环首饰也不尽繁复,但总归奢华秀丽,与普通女儿家用的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送到拢烟阁的是三块料子,一匹半透水纹儿云纱,一匹浅紫棠色贡缎,还有一匹色泽莹润的丁香色薄绸。
朱嬷嬷欢喜的过来,福了个礼:“姑娘看看,这颜色品相喜欢不,若不喜欢,明儿个再让掌柜的调换。”
“无妨,嬷嬷送来的料子极好。”书颜随意望了一眼,果然是心目中想要的紫色,深深浅浅看着就十分端庄稳重,便叫水水月收了下去。
“这两盘是首饰,姑娘留下挑挑,等进宫陪宴那一夜,定是惊艳满场的。”朱嬷嬷招呼一下,婢女又端上两个猩红的托盘,上面琳琅满目地码好了一件件珠钗头饰,只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谢过嬷嬷。”翠袖赶紧上前接过,回头瞧了一眼主子,生怕她将这些白白送来的珠宝给推出去。
书颜懒懒端坐在斜榻上,接过挽歌地上的一杯热茶,眼也不抬,淡淡问:“嬷嬷,不知您可打听到了其他府里的姑娘们作何打扮?”
“哟,姑娘这是问对人了。”朱嬷嬷脸上肥肉一紧,绿豆儿似的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儿,渡上两步凑到许书颜的耳边:“咱们府里,三姑娘着了绿衫,其余府上的多是黄衫粉衫白衫等嫩嫩的颜色,姑娘这儿的紫裳,绝对是一等一的显眼稳重,端庄妍丽。”
书颜唇角微扬。亲手从腕上褪了个玉钏子:“朱嬷嬷对书颜地好。书颜一定不会相忘。”
朱嬷嬷欢喜地接过玉钏。肥肉愈加红润光滑:“能给四姑娘做事儿。自然是奴婢地职责。可受不了姑娘这般客气啊。”
“朱嬷嬷是什么人。咱锦上园子地主心骨儿。主子们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经过您老地手。”翠袖赶忙过来扶了许书颜起身。顺着主子地话一并讨好着朱嬷嬷。
书颜起身来。也是一手托了朱嬷嬷地手臂。亲自带她到门边儿:“这次劳烦朱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