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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嫁山东-第27部分

小说: 嫁山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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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春儿,地里的活就陆续忙了。先是耕地,耕地是体力活,更需要男人,我要把丈夫叫回来。但婆婆就是不让叫。我问,他不回来地怎么耕?你是干么的?我不会。不会就学呗,谁天生什么都会?你在家也不挣钱,腾出时间让他在外面多挣点不好吗?

我真的好想一对一狠狠地还她几句,但想起丈夫,我到嘴边的吐沫又咽了回去。婆婆去找婶子,让她的儿子过来教我耕地。婆婆跟妯娌们相处的并不恰。

在山上,我终于知道了婆婆的来龙去脉。堂哥见四下无人,悄悄告诉我,说公公早年是闯关东的,在沈阳一家丝厂干活,一次受同伴拉拢,就跟着人家逛窑子。在窑子里就遇到了婆婆,一来二往,两人就分不开了。后来公公就花钱把她赎出来。是呀,一个小姐,哪还顾脸呀腚的!可程力峰这吊儿从不说他妈个不字,对他妈类似封建时期臣对君的愚忠,看看他两房媳妇怎么走地就知道了……

哥哥连干带教我耕地,一直忙活到晌歪,我想我们累成这样子回家总有现成的吃吧?

当我疲惫不堪回到家一看,大门紧闭。我强忍怒火,招呼着堂哥进家稍坐等候,我赶紧烧火做饭。堂哥是个明白人,一看这阵势哪有不明白的,打个招呼就走了。我忍气吞声,忍者极度的疲乏,做好了饭菜,却不见婆婆来家。也不只有在哪家串门,我只有挨家邻居找。在李大婶家,我看到她老人家正气闲若定地盘腿坐在炕中间嗑瓜子呢。我强压住心中升腾起的火气,叫道:妈,俺饭做好了,回家吃饭吧。不料她张嘴就是:“你怎么回来那么晚呀?等吃你做的饭我早饿死了!没法子,俺只好在你大婶家吃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人呀?这是作为一个老人说的话吗?我真的很无语,掉头就走。可婆婆却不算事,紧跟腚后,追着我问:“你什么态度?有当媳妇的这样对待婆婆的吗?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你这份气呀?人家大婶见我这么晚了还没饭吃,管了我一顿饭,你不但一句感谢话没有,还甩什么脸呀?你怎么这么少教呀?”

一道上,婆婆喋喋不休,回到家我上了炕,她嘴还在吧唧吧唧地数落不停。我再也忍无可忍了,委屈的泪水一哗哗地,“妈,你知道我有多累吗?你上山看看,满山都是男人在耕地,就我一个女人家!我都累得上不去炕了,回来还要做饭,你怎么不替我想想?”

“提你想?替你想啥呢?”婆婆不忿地还我道:“你本来就是山里人,山里人不就能干活吗?干这么点活就把你累得这样,那俺儿娶你干吗?山上干不了,家里也不是把手。你看看这厨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天哪!这那是婆妈,这不分明是地主婆吗?原来她不是找媳妇,是为了找长工呀?我心被刺得透心扉的痛,我想呐喊,但一想起丈夫,我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

但从这天开始,我原有的幸福生活改变了滋味,虽然丈夫还没对我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整天眼前摆着这么个婆婆,我今后还能有什么幸福可言?我真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总是遭遇扫兴的境遇?

我在这个家一天比一天不自在了,婆婆根本不把我当媳妇看。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免费的奴隶,一只磨道中的驴,她指哪我往哪,一切听从她的指挥,即使这样她还哪儿看我都不顺眼。每天只要睁开眼,她就开始关注我,我的一切细节都秘密地反刍在她的脑海里,你都搞不清她什么时候突然袭击,常常把我打个措手不及。

五一是春播季节,程力峰回来帮忙了。婆婆就脸不是脸嘴不是嘴。我心里明明白白她是嫌乎我把她儿子叫回来了。照她的意思我要豁上整个人牛一样的拼命。春播下种和枪收抢种是一个道理,都是累活,在地里走来走去一上午没闲着,回到家丈夫一进门可以四脚朝天地仰卧在炕上,我多想和他一样!试了几次,我连腚片也不敢沾着炕。我抹了抹脖子上的汗,嘴唇都爆了一层层的皮,头发就像风干的麦秸,在沁着细汗的额前翻翘着。我先烧了点热水,想洗了头再做饭。

没想到,就洗头一事,婆婆由此又扯出一系列我的问题。“哟,天都晌歪了,咋还不做饭呢?”“我这就做。”我赶紧擦干头发,倒掉盆里的水。

“不走亲,不访友的,老摆弄那几根毛凑么?还嫌乎不够忙呀?”

我没理她,只顾埋头做饭。

“俺告诉你,咱家可是靠干活吃饭屹立正行的人家,俺当初做媳妇的时候,俺那婆婆管的我可是连气都不让我喘。”

那怎么没憋死你!整天就拎这老一套,烦人!我的嘴虽然不顶撞她,心却不让劲儿。婆婆见我不吱声,似乎也觉得很没意思。她也跟着进了厨房,见疙瘩汤熟了,就笑了。我知道,这是她发火的前奏,就和下雨前,狂风一样:“呦,这是疙瘩汤呀还是浆糊啊?这是人吃的吗?”

“妈,俺那边连面粉都没有,也从来没做过,所以我从不知道什么叫疙瘩汤,这是今天在地里力峰现告诉我的。”我软着舌头轻声细语地,“你老就多包涵点,将就着吃吧。”

“哼,将就?”婆婆的嗓门洪亮起来,冲我翻拉着眼珠子,“你穿戴怎么就不能将就,你看看你,衣服吊在脚踝上,裙子吊在屁股上,这要是俺当年,婆婆早就拿棍子把我撵出家门了。真是一点当媳妇的的规矩都不懂。”

丈夫终于开口了,“妈,李枝她不是还年轻嘛,有些事不是着急的,得慢慢来,先吃饭吧。”

“你看看,这是人吃的饭吗?”婆婆将碗端到她儿子面前。

丈夫捧起碗,吸溜了一口,说:“妈,疙瘩汤虽说有点糊了,但口味还是蛮不错的,不信,你尝尝?”

婆婆始终端着碗,仍在胡攀乱缠:“俺知道,俺现在就是根五黄六月的麦茬,等着翻进土里的老根子,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

“妈,您老又怎么了?”丈夫的脸缩成了一团。

“那要俺怎么说?你看你找了个什么东西来家?”婆婆明目张胆地直冲我的血管子,“一个出力的主,浑身上下簇新簇新的,你见过摆弄土坷垃穿得支支棱棱的?再支棱还不是盘小菜?”

丈夫被逼无奈了,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模样,我真的很心疼,接过话头:“妈,你别为难他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就是对我有一肚子意见么?你就直接冲我来好了,我本就是块搓衣板,你愿怎么搓就这么挫。”

“你是不是找仗打?”婆婆跳了起来,“俺和俺儿郎说话,你发哪门子惊?不是我数落你,你看你这一身酸不酸甜不甜,我看着就生气!力峰也真是瞎了眼,找来找去又找了个丧门星回家!”

婆婆的恶言恶语犹如一把钢针,尖锐无比地刺扎着我的心!我嗓子眼一阵阵揪痛,我多么想和她针锋相对干一场!但我看到僵在一旁的丈夫,像尊雕塑!此行此景,我内心的痛苦就像雪一样融化了,在我眼里丈夫就是个十全的男人,他的身上占尽了完美的因素,为了他,为了心中的爱,为了我们未来美满的生活,我甘愿做婆婆脚下的泥土。

李枝的自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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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样,婆婆还是缠着她儿子不放,我知道,她目的是借她儿子的手狠狠地抽我一顿,以此解她的心头之气。

丈夫还在软口软舌地安慰他妈:“妈,都是你媳妇的不对,整天尽惹你生气,这是她的不是,但是妈,你也得替她想想,你说她一个本来就是大山里的人,也没读过四书五经,礼仪道德更是无从谈起,所以呀,你看不惯她的地方,你就好好对她说,她要在不听,我就用脚踹她!”

“你别酸文假醋的啦!”婆婆嘴一撇,“你都拿她当宝贝恨不能二十四小时抱在怀儿,还舍得踹?把你妈当孩儿哄呢?”

“为了你,我没有不舍得的!妈,你老放心,往后日子长着呢,她有的是时间报答你的!”

“就她?”婆婆嘴更往后瞥了:“她拿什么报答我?”

“孝敬你呀。”丈夫说,“我成天不在家,平常日子还不得指望她照顾你吗?”

“嗤!”婆婆轻蔑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麦收时节,天越来越热,活也越来越重。小麦,讲究丰产丰收,要是光丰产,不及时收割,遭遇雨淋发了霉,那不但不丰收,还意味着一年的辛勤劳动白费了。所以,这个季节的关键词就是抢收。因此,这时节各家各户全部集中人力物力,昼夜奋战。丈夫恰恰去南方进货了,这真是苦了我了。

我家有二亩七分麦子,其中七分在半山腰。这样的地,收割机是上不去的,只能人工开镰割。偏偏老天不作美,一连几天天都阴得像个水盆,时不时地就落点雨点,雨细细地像米线,无数的线织成了雾一样的纱,在眼前飘来飘去,本来清清楚楚的东西,一下子模糊了。尽管我起早贪黑,从鸟叫干到鬼叫,两眼都熬到血红,走路都晃荡,可还是落在人家后头。快手的地邻都已经完成任务了,就我还剩一大半。我正急着抓头挠腮的时候,一抬眼,猛然发现,地的另一头,一个人正弓着腰唰唰地往我这边靠拢。

我站起来,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虽然还是雾蒙蒙的,但仔细一看,我还是认出了他是村里一个光棍汉,我不知道他真名,只听村里人都管他叫孙大聊。他小四十,脸乌土土的。他双手收割机似地飞舞着,还没等我看明白他就把一畦麦子割到了我的对面。又不是本家,也不是亲戚,程力峰平时和他也没什么交往,不过是一个村的,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就说:“大哥,你看你自己的麦子刚割完,已经够累了,你还是回家歇着吧。”

孙大聊抬头看了看天,说:“老天爷怕要变脸了,眼见到手的粮食真要被雨淋了,那才真叫个冤呢,所以你就不要客气了,远亲不如地邻呗。”

我还是过意不去,还要说什么。咱俩都别废话了,他说,赶紧干吧。

天晌歪了,我直起腰,看着还在弯腰撅腚割的孙大聊说,咱收工吧,我也得回家做饭了。

孙大聊望了望地块,说:“咱加把劲,争取把这块割完了,下晌你就了心事了。”说完,他便弯腰干起来,麦秸在他镰刀下一片片地倒下去,真是个好庄稼把式啊,我远远地被他抛在后边。就在这时,我看见他突然蹲在那里一个劲地用手揉着眼睛。

“怎么了,大哥?”看着他流泪的眼睛,我有点害怕了,毕竟他是在自己地块上出的事。“是不是进去麦芒了?”

“可能是吧。”他还在揉,眼泪并且越来越多。

“我给你吹吹吧。”我焦急地奔他而去,扒开他眼皮,果然眼里有针尖大小的麦芒。我又靠近了他,噗噗地朝他眼睛使劲地吹了几下,他一下子轻快了。

当割完最后一镰,我整个人瘫倒在麦堆上。感谢孙大聊话送给他了一大堆后,我才筋疲力尽地拖着死沉死沉双腿回到家。谁想,一推开门,一个巨大的音波,如同猛兽一般呼地朝我扑来。

“你给我滚出去!”婆婆塌了天似地,疯也似地吼着:“告诉你,从今儿起,这儿就不是你的家了!”

这股莫名其妙的冷气流把我彻底打懵了。我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在门外,进退两难的问:“妈,忙乱似活的,人都累死了,你这是又为哪一桩哪?”

“阿呸!你个骚货,还有脸问我?”婆婆吐了我一脸吐沫,嗓门加大了,“你都跟野汉子一锅里搅马勺了,还好意思在我面前举头竖脸问?”

我更发糊涂了:“妈,有话你就明说,这么不清不浑地乱刀子捅人,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吧?”

“哼哼,好一个作风,我都捉到双了,你还有什么说头的?”紧接着婆婆说出了时间的原委,“我一心可怜你出汗出力拖着个老腿去给你送饭,饭还没吃到你嘴边,却看到你在吃人家的嘴,你俩的嘴倒是痛快了,你有没有想到你的男人,俺儿郎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在外东奔西颠地遭的那个罪呀!你……你这贱货!”

天哪!这老妖婆,百年不遇地给我送了一次饭,还碰上这光景,真是晦气!

“妈。”我不得不对她解释,“今天雾大,你又是隔老远看见的,肯定把事儿看拧巴了。”我艰难地咽了下干涩的唾沫,“那是人家孙大聊帮咱割麦时,不小心眼里进麦芒了,我是在给他往外吹呢。”

“放你狗屁!俺的眼一辈子不会撒谎,我清清楚楚看个仔细的,更不会看走眼了!”

“妈,别说我不是那种人,就算是,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长得跟周仓似的光棍呀?”

“要不怎么说你是个不着调的贱女人呢?你不用跟我翻眼珠子,理儿就在那摆着,你要跟他囫囵了,他怎么就听你使唤了?怎么那些有家的男人不帮你?人情是锯,你不来我不去。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告诉你,这种事,你还是个瓜纽子!

是呀,我突地想起她的身世,不由自主的笑了,也不扎紧自己的篱笆,再去咬人!这些话,我本想象吐瓜子壳一样吐出来,砸在眼前这张无赖的老脸上。但是一想到丈夫,想到我和他将来的幸福生活,我嘴就瘪了,只剩下干巴巴的理论:“世界上的理儿怎么闹腾,到头来总归人是人,鳖是鳖,喇叭是铜,锅是铁!”

“你不用巧嘴尖舌地跟我狡辩,我这就打电话让力峰回来,让他立马和你离了!本来当你贵如金,弄半天原来是块臭铜!给谁干活,吃谁家饭,你去找孙大聊吧,走呀,找孙大聊去呀!”

窗外来来往往地都是放工回家的乡亲,而这老太婆可着嗓子一口一个孙大聊,你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妈,求求你,别嚷嚷了,让人家听到还真以为是真事。”

“我冤枉你了吗?你怎么有嘴吃,没肚装?”

“根本没影的事,明明是你自己看错了,你别乱冤枉人。”

“哼!掉底的盘,漏底的锅,你还在乎啥?我还要出去打打锣呢?”说着,她就走到大门口的台阶上,冲我大吼大叫,“有志气你现在就找孙大聊去,让那个馋猫,天天守着你这条腥鱼!孙大聊……”

她每喊一句,我就揪一下心!我慌了,耳热脸羞地拉着她,哀求道,“妈,求求你,有什么话回去说吧,我再有什么不是,只要你回屋任你怎么数落都行!”

婆婆跟我较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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