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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左岸流年-第6部分

小说: 左岸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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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最后一次生化实验又下雨,赶上是端午,6点半的时候开始陆续有人送粽子到实验室吃。实验试剂含铜,氧化之后装着深深浅浅蓝色液体的试管按色阶排列在试管架上,从游泳池的浅水一直蓝到大洋深处。仙道看着那些在灯光下像音符一样的颜色,想着多漂亮的东西,突然就很想很想流川。 
流川到父亲家的那天有意挑了件暗青色的T恤穿在身上,仙道曾经说过那样的颜色让他显得非常精神。他用中文称呼爸爸,用英文叫流川夫人。他想自己看上去干净文雅多少让18年没见过面的爸爸和留着金红长发的继母放宽了心,与父亲相似的眉眼甚至赢得了继母的一些好感,她让保姆把三岁的女儿抱下楼来给流川看。 
有着混血儿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美貌的孩子。 
满屋子的陌生人。 
晚餐桌上父亲用中文说,“你现在已经成人了,所以我和琳达商量,我们只提供学费给你,没问题吧。” 
似乎是美国家庭的惯常做法,听意思是不用还钱的?流川钩起嘴角笑着点头,“恩,谢谢。” 
他不知道他到底觉得哪里好笑。 
“你想联系你妈妈吗?” 
有何不可呢。 
“好啊。” 
只在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流川就起程去学校,父亲开车送到机场,注意事项讲了很多,送别的话一句也没说。 
流川觉得他似乎早已习惯这样了,就该是这样。 
到的当天找房子住,按布告栏的寻找亚裔同租人的广告一条条打电话问过去,晚上十一点进的房间。家徒四壁,破败的百叶窗挂一边掉一边。问房东借了份旧报纸铺在地上躺下,窗外没有路灯,冰凉的地板上空是漆黑的夜。 
他说但是毕竟可以实现理想了,对吧。 
他想自己其实是很幸运的那种人。 
他想起她的歌词,说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流川一去,音信稀疏,仙道知道那是流川的风格,越苦越沉默。大三那一年流川一共来过两个电话,一次是没什么特别的星期日,一次是仙道的生日,二月十四。 
流川说你的e…mail我没法每封都回,对不起。 
那样的口气让仙道心口疼起来。 
没关系啊,你把它用回复原样寄回来就行了,我就知道你看见了。 
不想不觉得,听见他的声音反而想起他原来那么远。 
早春有浅黄色的柔嫩阳光,傍晚空气新鲜。 
前年和去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没有印象了。 
那时候路上难道也有这么多看上去非常高兴的人? 
他说你要好好的,闷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打过去也行,啊。 
流川。 
仙道用大三一年做了个决定,留在本校读研。进的实验室有毕业去德国的传统,于是他在大四开始修德语。他原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出色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在学术上的确一帆风顺。师兄师姐喜欢是因为聪明开朗,老板赏识是因为塌实肯干。有人问过他怎么能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实验室里,他想想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也想不出别的更吸引他的事情。 
他时常庆幸没有女朋友省了好多事啊,但闲的时候也会羡慕人家有人陪,常在心中构想未来女朋友的样子,只是那个right girl 从来没出现过。 
他总是密切关注美国篮坛的一切事宜。 
他看起来活得相当勤奋,其实无比懒散,心上的懒。 
突然回头就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他时常想,好像那种说法是对的,越长大时间会过得越快,据说是因为经历过的总时间越长,相较之下相等的时间显得越短。 
时间逃难般地从身边飞驰而过,甚至听不见刷刷的声音。 
研二的某一天已经不常见面的储薇突然约他出去,他到那间酒吧的时候储薇似乎已经半醉了,看他坐下,笑着说,“他结婚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睛其实一直清醒到骨头里。 
“谁?” 
“藤真。” 
仙道一时呆住,他当然记得他,也知道他与他们一届考进了A大管理学院,只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好遥远。 
储薇伏在桌子上,“我直到今天还一直以为新娘有可能是我。” 
她果然是流川的姐姐,仙道想,声音如此镇定,悲伤反而不像真的。 
仙道拍拍储薇肩膀。 
“我和他初中是一个班的,上下学都顺路,就觉得和他很亲近。” 
“恩。” 
“后来上高中,他在翔阳,但是我们几次奥赛培训都在一块儿。选省队的时候在培林师院培训,我们住一个招待所里,一个月。我们俩的老师彼此不待见的,我们一起到师院周围玩还得偷偷摸摸的。” 
储薇抬起头,“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傻啊?” 
仙道笑着摇摇头。 
“师院旁边有一条河,整个就是臭水沟,河滩上有白菜地,我们经常出来的借口就是到菜地里捉青虫喂招待所后院的鸡,老师都觉得我们是郁闷的不正常了,也就不怎么管了。傍晚吃完饭去,老是他抓我看着,完了就在街上溜达,街两边都是小吃摊。学校里面特别闷,跟他一起在街上走走都觉得高兴得很。” 
跟他一起在街上走走都觉得高兴得很。 
“他手里拎着个装满青虫的塑料袋你知道吗,晃晃悠悠的,大夏天的一直穿长裤,穿那种带领子领口有三个扣子的T恤,就像绅士一样,特别好看。他特别照顾我,我实在复习地难受了他就自己也不复习了,陪我解闷,玩儿。他没有哪样不好的,什么都好,在我心里面他就是完人。” 
那个一脸冷傲的气质美女其实暗恋别人那么多年,仙道忽起世事无常之感。 
他觉得储薇就像他的亲人。 
她望着桌上的烛火浅浅笑着,“我们两个都选上省队了,我当时特别高兴,总觉得是老天爷安排什么的。国家比赛是在武汉,我记得住的宾馆叫滨江大厦,就在江边儿上,我们住十二楼,对门儿。我住的那一面可以看见江,我也不知道是长江还是汉江,还有不远处的桥,湘河大桥后半夜关灯不是吗,那桥灯亮一夜的,也比湘河大桥长多了,晚上看就真跟夜明珠穿的项链一样。” 
那些生命中最好的东西总是一去不返。 
“比赛之前特别郁闷,真的特别难受,我每天晚上就想,等比完了我就要到桥那儿去。结果出来那天我是金牌,他得的银牌,我妈也到武汉了,省队的教练和我妈说话,反正大家都特别高兴,我就叫藤真陪我到桥那儿去。当时都晚上九点多了,我妈居然答应我去了,可能因为有藤真陪着吧。往桥那儿走的路可能是观光专用的,都没什么车,到了桥上之后你知道江风有多大吗,我当时头发长,吹得啪啪响都。江好宽啊,桥特别高,向下看挺吓人的,黑漆漆的都看不见水,我就在那儿对着河面喊,藤真就在旁边看着我笑,就像对小孩子一样,特别纵容那种笑。然后我们说好要走到桥那头儿再走回来,我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慢慢跟着,我跑一段就转身等着他,他迎着我手揣在口袋里不急不徐地走,一直笑。老有拉猪啊鸡啊的车从桥上过,味道挺大的,他就跟我说这样的车是只有十点以后才能进城的,所以才会那么密集,说开大车的司机很不容易。我就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他爸爸以前就是开大车的。他从来不对别人说他家的事,从初中开始就是那样,那天居然对我说。我怕我妈担心,没走到桥头就往回拐了,那桥亮得简直跟舞台一样。” 
不留呼吸余地的语言,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倒,就好像要连同那感情一并倒出来一样。仙道看着她,觉得心疼。 
“往回走的时候他走我旁边,路上没人都快十一点了,但是我心里特别静,真的特别静,”储薇把手抚在心口上,“他一直不说话,我也不说,我那个时候知道他一定是喜欢我的。” 
仙道点着头,他相信储薇没有错。 
只是后来不是了。 
“那时候怎么能那么好呢……” 
储薇还是哭出来了,仙道把手伸过去,她把眼睛压在仙道的手背上。 
“他可以凭银牌保送去C大,他嫌不好要自己考,果然考到A大了,”抽抽噎噎地继续说,“我那个时候还在想老天爷对我真好呢,我明明经常都会见到他经常都会联系他,我也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对我说的,总有一天会说的,我等了这么多年了……” 
眼泪打湿了仙道整个手背。 
“但是他跟那个女孩认识四个月就结婚了,都没等到研究生毕业,他们跟我说他俩是一见钟情的,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他甚至连请柬都没发给我……” 
那就是藤真的 right girl,是吧。他遇到了那个 right。 
“储薇啊,你们那么熟,他没有给你请柬反而说明他在乎你啊。” 
储薇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仙道。 
“这说明他知道你喜欢他,他怕你会在婚礼上伤心。” 
储薇定定地睁着深黑的大眼睛。 
“真的么?” 
“恩。” 
“所以你们俩自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只是不相爱,我觉得这比素昧平生好得多。” 
储薇对着烛火垂下眼睛,听见仙道说,“你觉得呢?” 
“你知道么仙道,你真是非常温柔的人。” 
储薇转开了话题,仙道也放心了,开开玩笑打破气氛,“你才发现啊?早点找我咱俩近水楼台的也没这么麻烦了。” 
储薇笑了,“就是,我原来怎么没看见你呢,老盯着一个地方看看不见别的了。” 
老盯着一个地方看就会看不见别的么,那自己看不见别的是因为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么。 
仙道正出神,听见储薇说,“说真的,你人真的很好,不然小枫也不会跟你那么要好。” 
不然我也不会在心神俱乱的时候只想到抓你来当救命稻草。 
仙道听到那个名字时感到身边的空气被抽走了一半。 
是了。 
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就看不见别的了,这么多年了。 
“……小枫那孩子啊,从小少人疼,谁对他好他都特别稀罕,十倍百倍地还人家。” 
仙道并不知道自己在点头,他想起那个雨天带到实验室里的汉堡。 
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他想问储薇流川现在好么,但是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怎样才算好怎样算不好。他知道他顺利毕业,是今年选秀的顺位第二,进了已被认为是明日黄花的湖人,已经打过的几场球一场比一场出色,流川式的进步速度。他怎么能不好。 
他的e…mail仍然一封封地原样寄回,他至少知道他是看过的。 
他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来过电话了,他来电话又能说什么呢。 
他怎么会不好。 
“你怎么打算的,”储薇问,“研究生毕业出国?” 
“恩,去德国,你呢?” 
“我念的直读博。” 
“你那个专业国内也挺强的吧。” 
“是呢,主要是我对国外心存畏惧,听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 
“是呢。” 
那天晚上送储薇到宿舍楼下,来帮忙开门的同寝看了仙道好几眼,又看储薇,两个人打打闹闹地上去了。 
仙道在深夜起风的A大校园里裹着外套独自一人。 
有过硬的成果和德国出身的老板的强力推荐,仙道的出国路途异常平坦。杜塞尔多夫大学的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名声在外,踏上这城市土地的一刻仙道确定了下自己的心境,似乎是没什么遗憾的,比他那些哈佛和加州理工的同学不过的,也就是个唤做“美国”的怨念。 
毕竟那土地上有流川。 
但他自我安慰地想,美国也挺大的不是,想想而已。 
在德国生活本身并不费力,他欣赏那种严谨到头发丝的处世态度,这使他只用遵守那些明晰的规则即可,非常方便。难的是研究工作,在国内顺利惯了,他没想到出来之后能这么难。 
他当时以为老了以后回头想,一辈子最难受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那个研究上的坎儿。他觉得自己就像只在水泥楼梯上往上爬的乌龟,短腿抓不住高处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于是一次次带着壳滚下来,摔得七荤八素,最后连壳都摔烂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后半夜几点,实验室里就剩他一个人,他关了全部的灯,蹲下来尽量贴近地面,最后躺在地板上。 
恒温箱的指示灯红红绿绿地在头顶上空切换着,伴着喀喀的声音,他觉得他的血从碎掉的壳的裂缝里渗出来,一丝丝蔓延在瓷砖地面上。 
所谓绝望。 
空间里只有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他二十岁那年流川在子夜北京通明的大街边轻哼的调子莫名在脑畔响起。 
断断续续的十九岁的朴素的声音。 
像直接注射进脑脊液的针。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那声音只唱给他一个人…… 
他并不知道,他和他那时想念的那个人,在同样陌生的国度同样冰冷的地板上,轻轻哼唱过同一支歌。 
他终于第一次有闲心去参加中国留学生联谊活动的时候认识了辰辰,女孩子个子不高,留着翠黑的齐耳短发,肤色洁白,笑起来看上去很甜,在国内不敢说,到了这里可是一等姿色。说那些老大不小的男同胞们围着她的样子像苍蝇那是对人家女孩不敬,若说像蜜蜂却又形容不出那情景。仙道坐在远处瞅着那帮人的热闹,自顾吃喝,心想难得那女孩子如此受宠,看起来还干净得像玻璃瓶子。不想那女孩远远错眼看见他在看,眼睛猛地跳开,竟像暗自红了脸。 
仙道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打听了打听知道了名字,说是去年来的研究生,念犹太文明。 
中国年的晚会是仙道主动发出的邀请,他住的离会场近,所以辰辰过来在楼下等他。前天刚下过雪,他下楼看见小女孩子外面只穿了件毛茸茸的浅粉色及膝大衣,光着腿穿着紧紧的黑靴子,大衣帽子翻起来罩在头上,站在路灯下的雪地里冻得跟小兔子似的瑟瑟发抖。仙道跑过去装严肃,骂。 
“你干什么啊这是,不怕冻死啊?” 
辰辰有些委屈地扬脸看着他,鼻头和脸颊冻得发红。 
仙道把身上羽绒服脱下来搭她身上。女孩子老实披着,不抖了,咬着嘴唇要哭出来,“不好看啊?” 
仙道笑了,口气也软了,“好看啊,不过好看也犯不着冻死啊,你外面罩一件到地方再脱了么。” 
“人家不是想给你留个好看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女孩子,也有她的可爱之处。 
“你自己怎么办啊?”大大的眼睛向上抬着看着他。 
“……哦,我上去再穿一件,你再等会儿啊。”仙道说着转身上楼,心里想着,这样的就可以了吧。 
仙道发现有女朋友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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