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当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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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管理地方财政
由于钱谷师爷的事务繁杂，所以在一些赋税重的地区，往往还要聘请一位专门管理征税事务的征比师爷。有的州县甚至聘请上、下两位钱谷师爷，一起处理财政会计事务。值得注意的是，到了晚清，在官员的“长随”中，出现一类叫“钱漕”或“钱漕门上”的长随，也负责帮着照应有关衙门里的财政税收事务。钱漕门上的身份仍是仆从，自然不能坐着办公，只能奔走传话，监督管理，号称“立幕”。
第五章地方官交接实务
新官旧官交接，是一项整死人的艰巨工作，交接不清，休想走人。而钱谷师爷要把所有的库房账册都详细清点，免得接下一笔烂账。
清代小说《儒林外史》第八回《王观察穷途逢世好 娄公子故里遇贫交》中写道：王蕙喜得江西南昌知府的美差，兴冲冲地赶去南昌上任。原任蘧太守因年老告病，已退出衙门，由通判暂时代理政务。
王蕙到后，表面上与蘧太守互拜一次，尽到了礼数但在各项账目、公物、公事交接上却处处刁难，使蘧太守无法离任脱身，只得由蘧公子蘧景玉前去周旋。王蕙见了蘧景玉，只是叹交代不清。蘧景玉是个机灵人，见状主动说：“老先生不必过费清心。家君在此数年，布衣蔬食，不过仍旧是儒生行径。历年所积俸余，约有三千余金，如此地仓谷、马匹、杂项之类有什么缺少不敷处，悉将此项送与老先生任意填补。家君知道老先生数任京官，宦囊清苦，绝不有累。”王蕙一听，满心欢喜，做出笑脸，请蘧公子留下吃饭，当面保证出结。过了几天，蘧公子送来白花花的银子，王蕙也就出了结状。蘧太守这才得以带着家眷，装着半船书画，回嘉兴老家去了。
麻烦又复杂的官员交接
以上这个故事反映了清代官场前后任交接时的种种麻烦。一个州县衙门的交接是件很麻烦的事，要盘点仓库、清查核对账目，检点在押、在审人犯及案件，验算已收、未收的赋税。衙门里大到房屋院墙，小到板凳水缸，每件都得按账册一一交代，如有一件短少，前任就得拿银子填赔。如果前任任期内有拖欠未完的赋税，也得负责填赔，直到种种实物与账册完全相符，后任才开给前任一张“结状”，证明交接时毫无短少，前任才可离任而去。此后如果再发现亏损，只能由后任负责，与前任无关了。故每一次交接，都是衙门里的一场大折腾。
清代称这种交接为“交代”、“交盘”。交代时最主要的是各种账册，所以钱谷师爷为交代时的首要人物，而实际上亦是前任师爷和后任师爷在进行交代。对前任师爷来说，这是为东家最后一次服务，而对后任师爷来说，这是在东家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双方都会认真对待。
账册移交的注意事项
理论上，交代期限为一个月，如一个月内交代授受不清，新任与旧任意见不合，上级衙门可以委派官员来监察交盘，或者也可以由新任或旧任选择邻近州县的正直官员，请求上司委派其前来“监盘”。不过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双方面子都不好看。所以万枫江主张新任的钱谷师爷应该劝东家让步一分，“大约新任肯吃亏一分，百事皆了”。旧任师爷也应及时移交所有账册，帮助新任师爷熟悉账目，并向东家建议将账册移交时间、缘由向上司禀明，以便万一闹僵时可以表明立场。
交代的程序一般都是先易后难，所以要从账目最简单的驿马开始。清代一般州县仅有十匹驿马、一个驿站，而交通要道上的州县则有两三个驿站，有的有六七十匹驿马。制度上每年要掉换十分之三，钱谷师爷按账册核对过就可结束。再来，清代州县都设有“常平粮仓”一座，丰年收购余粮，防止谷价过低，歉年开仓低息出贷（月息百分之一）或平价出卖，藉以平抑粮价。灾荒年份经上级批准，还可无偿赈济灾民。常平粮仓的定额是大县一万石、中县八千石、小县六千石。
常平粮仓的交代比较麻烦，清初一般只在粮囤上插入竹竿丈量高度，再由钱谷师爷抽象算出存数量。这样做不能查出粮仓中存霉变亏空的情况，所以《钦颁州县事宜》禁止这样交盘，规定新任应彻底盘查存的质量。
检查存粮是钱谷师爷的一桩大事。万枫江指出，首先应该查明是否有霉烂，如有霉烂，就不能接收，须向东家说明，是否按法“据实揭报”。如果粮食只是较为陈旧，灰土多、秕谷多，那就不能过分苛求。将粮仓存谷底、面搭配，每石存谷可碾出五斗米，就属合例。为保有彼此的面子，如灰土、陈谷较多，以仍旧接收为好，将来再设法买新卖旧，倒换过来，不能建议东家勒令前任将所有存谷统统重新扬晒。
不要过分刁难卸任者
新任的钱谷师爷最大难题是如何接收赋税钱粮库房，以及如何核查赋税方面的各种账册。万枫江说，新任的师爷应该以本衙门上一次交盘的清册档案为基础，再彻底盘查旧任任期内每年上报赋税征收情况的“奏销册”及其他各项账册，逐项弄清本地赋税总额，留存、征解的具体数额，核对库存银两和已收赋税数额是否相符，“必求确凿而已”。
如果赋税银两已经入库，尚未征解，“只要银两现存，不妨代为起解”，如果顾虑起解赔累、解送费用而强迫前任起解后再离任，“离任官员能堪此乎”？另外难中之难的是，账册上记载拖欠赋税钱粮的纳税人是否被书吏、衙役诬陷，是否被书吏、衙役侵蚀贪污？钱谷幕友新来乍到，很难一一查清。万枫江对此的办法是命令里长、催头查明真实情况，出面具结（写保证书）；更简单的办法是命令户房书吏出面作个总的具结，以后再逐一查清。以上这些都要视各地的具体情形而定。（《幕学举要·交盘》）
赶在离职前大捞一笔
新任钱谷师爷在赋税交代方面的另一个难题是，有些前任官员会在离任前提前征收赋税，从而将附征的种种陋规据为己有，临走时大捞一把。此一风气在晚清时已很流行。小说《官场现形记》第四十回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湖北兴国州知州王柏臣在赋税开征后没几天，突然接到家乡发来的电报，说是他父亲死了。按照中国古代礼法，官员的父母去世，官员应立即举哀，报“丁忧”，离任回乡守丧三年，否则就是十恶重罪之一的“不孝”、“匿丧”之罪。可王柏臣不想放过刮地皮的机会，就把钱谷、账房两位师爷请来，屏退左右，扑通一声跪下，给这两位师爷连连叩头，恳请他们替他遮盖父丧，拖延个二十天一个月的，期间加紧征税，“好叫兄弟趁这档口多弄两文，以为将来丁忧盘缠，便是两兄莫大之恩！先父在九泉之下，亦是感激二位的！”
两位师爷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后来钱谷师爷与账房师爷回去一合计，又想出一个“跌价”的法子，“如原收四吊钱一两的，如今改为三吊八或三吊六，言明几天为限”，就是把银子与铜钱的比价降低，诱使百姓提前完成赋税。果然在半月之内，就把全年的赋税收了个九成九。王柏臣这才发丧，装模作样地做起孝子，把后任知州瞿耐庵气得半死，但也无可奈何。
第五章助手起家的税务会计
征比师爷是征税、催税、逼税的大管家，工作繁琐讨人厌，既要防范书吏从中揩油，更要对付百般抗缴的“顽户”。
前文已提到钱谷师爷的名称来自税务，可有些州县钱谷师爷在赋税征收方面的职责是由专门的“征比”师爷负责的。征，是征收赋税的意思；比，是设立期限，催征赋税，如有违限，就要责罚。
专门负责收税的幕友
征比师爷原来是协助钱谷师爷的助手，后独立成为专门的幕友；他们必须熟悉掌握《赋役全书》及所在地区的各种税收档案。《赋役全书》是官方编篡的各地赋税数额及征税税则的账册，清代规定每十年要修订一次，每州县颁发两部，一部存于县衙，由师爷、书吏作为征税根据，另一部则存于学宫，供当地绅士查阅核对，以防官吏贪污多征。
《赋役全书》记载了各省、府、县的地丁银原定数额，逃亡人丁数，抛荒田亩数，每年实际征收的地丁数额，以及征收到的这些地丁银中起运中央及中央指定地点的数额、存留于当地的数额，土地开垦数，人丁招徕数，等等。不过《赋役全书》只是理论上的赋税账册，一般各省都另编实际征收、起运、存留的《会计册》、《款目册》之类的统计账册。征比师爷对此必须相当熟悉。另外，每到一地，征比师爷要仔细查阅、核对本衙门的赋税档案，尤其是每年赋税征收完毕后向省布政司、督抚衙门汇报的《奏销册》。
清代的田赋税收并非集中一次征收的。理论上地丁钱粮由唐代“两税法”发展而来，故应在夏、秋两季征收，其中夏季于五、六月，秋季于九、十月开征。但实际上，清代是从每年四月一直征收到十二月，并允许纳税人分期缴纳。江南、浙江、江西、湖广、山东、河南等省还承担向朝廷转纳漕粮，每年总额四百万石。漕粮开征于九月，至十二月底结束。因此征比师爷的事务并不轻松，终年不得休息，年初就要开始做好种种准备。
纳税多寡的计算方式
地丁钱粮主要是土地税，自然首先要清查土地。清代沿袭明代做法，各州县丈量的耕地都绘图记录，称“鱼鳞图册”，上面记载了每块耕地的等级、面积、税额、地主姓名、住址，以作为每年征税的根据；此外，还要统计一年内因买卖、分家析产、抛荒、垦荒地升科等情况，计算每一纳税户应纳税额：将《赋役全书》或省《会计册》所载本地钱粮正项原额加上火耗之类杂项钱粮平摊到全县耕地上，计算出每一等级的每一单位土地面积实际赋税额，再按每户所有土地面积算出每户应纳粮数目。然后造起一本《征收簿》，每图一册，每册起首列全县正项钱粮总额，接着开列前任已征的钱粮数额，“实在未完民欠银若干。以之烽然也。如或县大、户众、数多，一人手笔难调，不妨删去户甲之细数，止填合里之总、每县之总，亦称简便也”（《钱粮纲领》）。从此以后，即可依《征收簿》填发各类开征钱粮的单据。
亲至衙门分期缴交
每年开征前一个月，征比师爷就要督促户房书吏填写预先印制的“易知由单”。这是一种发到各纳税户（当时也称“花户”）的征税通知书，经师爷核实后分发各户，上头开列纳税人的姓名，所有土地等级、面积，地丁钱粮的正额及附加的各种“杂项”，如火耗、征税费用等数额，以及“随地起征”的种种杂税等。最后列出纳税总额，使“花户”知晓，预作准备。
正式开征的四月是征比师爷最忙的日子，首先要填写预先印制分发给各花户的“串票”。串票始创于顺治十三年（1656），也称“粮串”。这是一种纳税通知书与纳税凭证单据，一般分为十段，起首开列花户全年应纳钱粮总数，以下每段为全年总额的十分之一，并列有每段的缴纳期限，这种期限可以是一个月，也可以是半个月，全凭师爷根据当地税银起解需要及惯例而定。
由于花户每完纳一段税银，就截去该段，所以串票又称“截票”。串票起初是两联单，一联给花户，一联存留官府。康熙二十八年（1680）后改为三联单，一联留官府存底，一联给花户，另一联则给差役催征。雍正年间还曾一度改为四联单，但最终仍改回三联单。串票形制由征比师爷设计，上头要编定字号，骑缝还要加盖官印，以防伪造。另外，串票上的银两数目要预先印有两、钱、分、毫，除了方便填写外，还可防止书吏作弊。
制作银柜与拣选收银员
明代“一条鞭法”后，纳税方式改为纳税人自持税银到衙门缴纳。清代法律严禁书吏、衙役下乡“揣串游征”，因此征比师爷还要督促工匠造“银柜”，银柜上须编记号，并以盖有官印及私戳的封条封妥，然后召集各房书吏，从中选择“老成勤慎”者来负责收银工作。
银柜置于衙门庭院。花户至衙门出示串票后，经书吏与存底的串票核对无误，即用天平称量银子重量、验看银子成色。正项地丁钱粮银子经称量验看过后，纳税人便当面用纸包好投入银柜，至于杂项钱粮银子，则另包一小封也投入银柜。此外，还要将各种纳税陋规别封“小包”给书吏另收。
为了防止书吏作弊，征比师爷要经常巡视。每个银柜发一个百页串簿，上抄有串票号码，该号的存底串票也夹在簿中，登记满簿后再到征比师爷处换簿。白天收税完毕，征比师爷要连夜核对已收串票与收银的《流水簿》、《串票簿》，将已收串票截角作记号。第二天令户房书吏将已销串票及已收银两填入《实征簿》，再经亲自核查后，方才销毁串票。
对付拒不缴税者的招数
征税时自然会有“顽户”拒不缴税，或以种种借口拖延搪塞，此时征比师爷要有办法对付，“必能设法催科，方可当征比之任”。催征的方法是“滚单法”，乃康熙三十九年（1700）后开始推广的。每里以五户或十户为一单位，由衙门颁发“滚单”给里甲，逐户开列田亩数、钱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