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钢铁大亨-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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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是谈圈子的,行业是个圈子,国不国营也是个圈子。只要在相关的圈子里,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赵益成以前不仅跟熊文斌认识;虽然算不上很熟,但很早跟赵东、杨海鹏他们认识,跟周明也有点头之交。
就算现在,市锻压厂也有使用梅钢外销的坯料,但采购量不大,主要是从杨海鹏那里进货。
梅钢这一年多来,主要生产建筑用螺纹钢,但也少量对外供应坯料。
梅钢外销坯料质量很好,量却很有限,故而包括杨海鹏这样的经销商,对外供应也是要求现款交易。
赵益成接任厂长后,直接掌握以前问题最大的采购科,通常会在客户有较严格的质量要求时,会从杨海鹏那里直接拿坯料。故而这些时间来,虽然没有债务上的纠缠,赵益成跟杨海鹏的关系还是要比以前密切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讨债人从厂里都散走,焦头烂额之余,接到杨海鹏请吃夜宵的电话,赵益成没有多想,就骑车赶过来;倒是没有想到,杨海鹏的这通电话原来是出自沈淮的授意。
这时候穿着土气的老板娘端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炒羊肝上桌,赵益成夹了一片羊肝入嘴嚼着,说道:“好几年了吧,这羊肝滋味还是没变啊。”
怕沈淮不理解,杨海鹏特意解释道:“老赵九零年在市锻压厂还是当综合计划科科长时,当时小黎她哥海文还在。老赵托赵东的门路,要借市钢厂的设备测坯料的质量,夜里就在这里请赵东喝酒,赶着我跟海文夜里下中班,也凑过来吃羊肉,那一次我们都叫老赵灌得大醉。”
沈淮笑着,对于已经不该再属于他的记忆,只能听着别人嘴里娓娓道来,谁能想象长得瘦瘦弱弱的赵益成能喝两热水壶黄酒而不醉,把他、赵东、杨海鹏三个人一起灌趴掉?而当时跟赵益成一起过来的市锻压厂厂长技术科副科长、此时担任市锻压厂副厂长的罗建国,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两杯黄酒入腹,就直接钻桌子底子不肯再出来……
“都一晃都四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时一热水瓶黄酒只要两块钱,现在怕是要五六块钱吧?钱真是不够花了。”赵益成笑道。
“那时候钱也经花,我们那时候工资也不到两百,也不感觉手头多紧,每到发工资还能连搓几顿,现在是真不行。”杨海鹏说道。
“杨总在我面前感慨手紧,我该找谁诉苦去?”赵益成笑道。他虽然跟杨海鹏热闹的回忆往事,但也琢磨不透沈淮今晚约他出来的意思。
赵益成在市里没有什么背景,但好歹也算是中层干部,对市里什么风吹草动,还是有些知闻的。
沈淮及梅钢在这一年多时间,像新星爆发一样崛起,东华中下层干部里,都在传沈淮之所以能在梅溪镇甚至唐闸区横行无忌,就是依靠着市委书记谭启平这个大后台。
不过只要今天晚上眼睛没有瞎,赵益成还是能看出沈淮跟市委书记谭启平的嫡系亲信熊文斌、苏恺闻以及常务副市长梁小林之间关系的冷漠跟割裂。
赵益成并不知道太多微妙的内幕,但有一点事实是清楚的:昨天朱有才手下工人跑到梅溪镇爬塔吊事件发生后,直接导致市锻压厂今天的债务危机爆发,而梁小林、熊文斌、苏恺闻在沈淮的强硬要求下,同意市计委放手,由债权人来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而梅钢在此同时,将从其他债权人手里收购三期债权,成为市锻压厂的主要债权人。
赵益成能感觉得今天债务危机的爆发,有梅钢从中作梗的因素在内。
赵益成对沈淮既谈不上有多强烈的恶感,但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说到底,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是市里不得不接受沈淮开出的条件,市锻压厂,包括赵益成本人在内,在这个过程当中,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
而且市委书记作出指示,常务副市长梁小林代表市政府向债权人做出承诺,市锻压厂在未来两年时间里,在经营及体制改革上,将受制于梅钢——这个局面也不是赵益成有能力改变的。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分开一个小时之后,沈淮就又迫不及待的通过杨海鹏,约他喝酒谈话?梅钢对市锻压厂改制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明天派出代表,联合其他债权人讨论,向市锻压厂直接提出不就可以了吗?
两杯酒下腹,身子暖和起来,彼此之间说话也没有开始那么僵硬,沈淮也就单刀直入主题,说道:“梅钢本不该这么迫不及待。市里应省政府要求,这次连同区县,将拿出十一家国营厂出来改制,市锻压厂以及霞浦县属的新浦造船厂是其中之二。市钢厂这样的大厂,改制千头万绪,不过市锻压厂的改制应该会很快就有一个结论。我不赶紧下手,等市锻压厂的改制有过了结论,再插手好像也就不那么合适了。”
赵益成点点头,说道:“要不是发生今天的事情,照着计委的计划,春节过后,市锻压厂就会先改制,改制方案也大体确定了。沈区长你就是不约我出来喝酒,我过两天也会拿改制方案过去跟你汇报。”
沈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赵厂长心里还是有怨气啊,但如果由我对改制方案提出修改,我想赵厂长的怨气可能会更大,所以才叫海鹏约赵厂长出来喝酒,先打下预防针。”
“怎么会?”赵益成才两杯酒下肚,头脑清醒得很,笑道,“梅钢的业绩这么耀眼,沈区长对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提出指导,相信都是为了改观市锻压厂的现状,上利市里,下利工人,我就算一时有些不理解,又怎么会有怨气?我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我对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要求很简单,第一步是厂管理人员,全部从委任改为聘用,不同意者退出;第二步要求市锻压厂的管理团队,自己拿出切实能够改善企业现状的改制方案及阶段目标。改制方案不能令债权人满意或阶段目标没有完成,聘用合同即行解除。”沈淮饮了一口酒,笑道,“我这么说,赵厂长也没有怨气?”
赵益成叫酒跟羊肉暖和起来的身子,这时候又有寒气透上来。
国营厂从九一年开始,补充干部可以直接从社会聘用,但主流还是由主管部门直接委任。
市锻压厂的厂领导包括科室负责人,都是国家干部身份,人事关系多在市计委人事处,赵益成本人的使用任命,甚至直接通过市委组织部——改委任为聘用,说白了就是要他们放弃国家干部身份,放弃铁饭碗,成为普通企业员工,一旦企业没有达到既定的改善目标,聘用合同解除,他们就会成为无依无靠的社会人,而不会像现在,即使市锻压厂搞不下去,他们还可以由主管部门重新分配跟行政级别相当的工作岗位上去。
第三百零七章意外的冲突
沈淮看着赵益成僵坐在那里没有言语,知道管理层一律由委任改聘用叫他心里发毛,一时难以接受。
作为市锻压厂厂长,赵益成同时又是副处级行政干部,要是后台硬些,他完全可以从久不见起色的市锻压厂调到区县,或者调到市辖局委机关,担任副县局级的党政官员,而接受沈淮提出的改制条件,则意味着要完全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沈淮笑了起来,说道:“围绕国营厂的进一步改革,股份制试点工作近两年来才有一些实际性的进展,东华市更是滞后许多。但说到以产权改革为理论基础的股份制改革,在国内其实也早就不新鲜。合资、外资企业进入中国也有十多年的历史,像市钢厂跟富士制铁的合资项目,说到底是基到产权基础上的合营,而非是经营权基础上的合营。民营合股企业,也早就默认了按股、按产权分享经营决策权及盈利的事实——这一切延伸到国营厂可以说是必然。不过,因为涉及到‘姓资’还是有‘姓社’的意识形态问题,国营厂的进一步改制工作迟迟得不到突破。即使有些地区进行试点,但从根本上还是没有完全脱离‘二保一挂’的经营承包制范畴。目前市里拿出来进行试点的十一家国营厂,具体的改制进展有先有后,但有几家的改制草案,我有看过,说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赵益成微微颔首,倒不是认同沈淮的什么观点,而是相信以沈淮的能力,要看到市锻压厂提交给市里的改制初稿,实在不能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从早就存在的事实,到正式颁布《公司法》以及中央在十四届三中全会明确可以按资本进行分配,也明确城乡居民可以将储蓄等个人资金投入企业参加收入分配,经历了十来年的时间。”沈淮说道,“而当下国营厂改制,要是一切都在现有的框框里转,又谈何试点、谈何实质性的突破?十四届三中全会明确国内可以按照资本进行收入分配,虽然没有明确将国营厂纳入其中,但也没有将国营厂排斥其外。对国营厂管理人员的奖惩激励,一直以来都是改制工作的重要内容,但多年来没有实际性的进展。承包制的‘两包一挂’,也只是要求企业职工工资总数与企业效益挂钩,但说到对管理人员的奖惩,大体还是执行八六年推行的规定,认为管理层个人收入可以比职工高出1到3倍。想更一步的拉开差距,则变得困难而苛刻。要深度进行产权方面的改革,要从根本上让管理人员跟企业自身的发展息息相关,同生死、共进退,要从根本上改变管理人员的奖惩办法,要使管理人员有可能获得普通工人十倍甚至百倍的薪资收入,管理人员放弃国家干部的身份,则是必然的前提条件。虽然现今社会,既当官又大发横财的不在少数,但在明面上,从现行及即将推行的体制,则不存在既当官又发财的好事。我这么说,赵厂长能够理解?”
听过沈淮一席话,赵益成才略为明白,沈淮之所以强调改委任为聘用,实际也是要在现行的法律法规及现实基础之上,寻找国营厂进入深入产权改革的可行道路。
谈到厂领导层个人收入的问题,赵益成是深有感触。
他作为市锻压厂的厂长,昧着良心,一年捞几十万的黑色收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他明面上可以从市锻压厂拿到的工资跟奖金,通常最高只可以比普通工人高出三倍。
“关于当下经济体制改革的原则,其实早就确立,就是‘效率第一,兼顾公平’八个字,而不是反过来说‘公平第一、兼顾效率’——改革,就是要寻找一条新路,既不能严重抵触现行法律,但又要有所突破。拿一句骂人的话来说,就是要‘钻法律空子’。‘钻空子’,能把企业办好,能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就是改革成功。想踩着现有的、安全的道路去走,那不叫试点,也不叫改革。”
赵益成跟沈淮没有过什么接触,只是从站在远处看着梅钢的业绩鲜明,看着沈淮依仗市委书记谭启平这个大后台在梅溪镇、在唐闸区横行无忌,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叫他认识到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而听沈淮一席话,赵益成也能知道沈淮看上去年轻,但对国内经济体制的利跟弊,有着比他们深入得多的思考,以及有着比他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的目光。
说到厂管理层使用的委任制与聘用制,利弊关系不难解释。
不过,中国跟西方发达国家在社会体制上有着根本性的不同,照搬西方国家的企业治理经验,很可能会跟国内的现行法律、法规严重冲突,从中寻找出合适、能对现状进行有效突破的道路,才能彰显出改革人才的可贵。
听着沈淮谈得这么深入,赵益成心里对他的抵触,也仿佛给一杯杯入腹的温热黄酒融化……
企业改制是个大话题,聊到凌晨两点钟,几人喝下四热水壶的黄酒,也才揭开冰山一角。
不过防雨布搭的棚子里,其他食客也都离去,店老板夫妇也是耐心专等他们离开。沈淮看了看腕表,对赵益成说道:“今天就喝到这里,改天再揪住海鹏请客,痛快地喝一顿——我考虑让鹏海贸易也从其他人手里收购少量的债权,这样才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把海鹏揪出来请客。”
“杨总要是不担心市锻压厂身上烂债多,可以直接借钱给我们啊。说实话,市锻压厂现在就缺少周转资金。”赵益成说道。
“说实话。”沈淮听着赵益成的口气也没有起初那么强烈的抵触,知道找他来喝这顿酒还是起了作用的,说道,“市锻压厂当前是要把债务关系、财务关系理顺过来,暂时还不宜新增加债务。等改制工作以及这两件事做好之后,多增加一两百万的周转资金,也就不会成什么大问题。而市锻压厂只要能稳定运营一段时间,且有持续改善的迹象,到时候直接启动债转股,也会相对容易很多。”
管理层持股、亦或对国有企业的债转股等在国内出现的新形式,都基于国营厂股份制改革之上,也源于中央十四届三中全会对社会收入分配形式的补充说明。
梅钢早初改制,由于其乡镇集体企业的身份,相对比国营厂要灵活一些,阻力要少一些。沈淮拖后一年,决心借债务问题,将手伸到市锻压厂头上来,也是由于田家庚到淮海省担任省委书记以来,以下发正式文件的形式,对各地市国营厂股份制改革提出几点突破性的意见,才不用担心阻力有多大。
梅钢那边,沈淮考虑会让钱文惠作为代表,参与市锻压厂的债务重组及股份制改革工作。不过,沈淮又担钱文惠人单力微,而此前又明确要推选出五名债务人代表出来,他就想着让杨海鹏出资收购市锻压厂三五十万的债权,以便能更有效的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确保梅钢的影响力能多方位往市锻压厂渗透。
等到合适的时机,梅钢的影响力亦可以延着市锻压厂的债务链,继续延伸下去……
一席话,赵益成也知道沈淮的视野比他要开阔得多,此时对沈淮的建议,即使有那么一些不确定,当面还是默默的听从。
杨海鹏从默默无闻的小建材商到今天在钢材贸易商群体中崭露头角,实质也就经历了一年多时间而已——赵益成早在杨海鹏还在市钢厂里就认识他,对他还是熟悉的,倒也不排斥他参与市锻压厂的债务重组。
掀开帘子,走到棚子外,叫冷空气一吹,醉意倒是清醒了很多,但浑身暖洋洋的,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借着从防雨布棚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