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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九重紫-第50部分

小说: 九重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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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刚毅抚着小女儿的头,豆大的泪珠从深陷的眼眶里无声地落入鬓角。

屋里的人都哭了起来。

赵良璧撩帘窥视,也跟着鼻头一酸,用衣袖抹起眼睛来。

良久,屋里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窦昭红着眼睛对陈曲水道:“那就请陈先生写份投靠文书吧,也好让别馆主安心。”

陈曲水不再说什么,见别家没有笔墨纸砚,回家去写了别氏姐妹的投靠文书送了过来。

窦昭对别刚毅道:“这文书就放在素心手里,你好好养病,能不用到这文书就是最好的了。”话说到最后,压下心头的悲伤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撒手不管的。”

“多谢四小姐。”别刚毅知道窦四小姐这是在安抚她,但窦四小姐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对两个女儿的未来又多了一份踏实。

窦昭喊了赵良璧进来,指了他让别素心认人:“这些日子他都会在真定州窦家东街的粮油铺里。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

别素心忙曲膝向赵良璧行了个福礼。

赵良璧没想到窦昭会把他突然安置到窦家的粮油铺里,那是东窦的产业。因而愣了愣才给别素心不礼,显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窦昭又说了些让别素心好好父亲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了。

陈曲水和别素心送窦昭出门。

窦昭走到前院,停住了脚步,她先是吩咐海棠把事先准备的二百两银票给别素心:“不要让你父亲担心,大夫出诊,只管买了好药给你父亲用,如果要人参。跟赵良璧说,让他帮着去买。”

别刚毅能多活几天,对他们姐妹来说,也可以少些遗憾吧?

窦昭不无感慨地想。

别素心什么话也没有说,含着眼泪给窦昭磕了三个头。接过了银票。

窦昭望向了陈曲水:“我那里还缺个西席,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兴趣?”

陈曲水愣住。

窦昭笑着吩咐赵良璧:“陈先生能不能屈就教我,就看你了。”

言下之意是让赵良璧想办法请动陈曲水。

赵良璧满脸子想着刚才窦昭的话里——真定州的粮油铺子,也不知道三爷会不会答应?哪里还有心思认真思索窦昭的话,忙躬身行礼应“是”。

而陈曲水来说,窦昭让一个仆人来请他去做西席,这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耻辱,可他又注意到窦昭说的是“我”,而不是西窦或是窦家。

他心中一紧。等窦昭走后,好好地查了查窦家的事。

不查还不知道,一查,他顿时满身的冷汗。

窦家四小姐,是运气太好?还是灵心慧性,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呢?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窦昭当然不知道这些。但她知道,对于陈曲水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贸贸然地就答应做谁家的西席,她丢出了“我的西席”这个诱铒,就想看看陈曲水会不会感兴趣。

她回到真定之后,先去见了三伯父,要把赵良璧安排到真定州的粮油铺子。

赵良璧有能力,窦昭又不是让赵良璧去做粮油铺子的大掌柜,窦世榜没有道理为这点小事得罪一个名下有四分之一窦氏财产的人。

然后她去见了崔十三,一是让他帮忙查查陈曲水这个人,二是让他留心有没有人查自己。

崔十三却觉得她行事有些鲁莽:“为何不先查清楚了这个人再请七爷帮您把人请回来?”

那么样只怕会换来陈曲水直截了当的拒绝。

窦昭笑而不答,去见了祖母。

祖母听了别家的事很是唏嘘,趁机教导窦昭:“所以说人要学会惜福。”

窦昭连连笑着称是。

祖母私底下又让红姑给别氏姐妹送去了五十两银子和一些吃食。

窦昭全当不知道,坐在临窗的大书前拿着崔十三送来纸笺发着呆。

真定州无极县人,十五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了举人,之后十年屡试不第,家中一贫如洗,妻子和唯一的儿子相继病逝,他谋了个坐馆的差事,提前支取了银子才得以安葬了儿子,之后他没了音讯,据说是在京都坐馆,五年前买下了东巷街别家武馆隔壁的两间小屋,在真定州安顿下来。

这期间的十几年他都去哪里,干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窦昭抿了嘴笑。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海棠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封信,:“小姐,七爷来信了,说是给您找了个西席先生,这两天就会到。”



七十三章的文有些改劝,特别是关于陈先生的名字,和《冠盖满京华》的女主重复了,临时改了改,大家若是觉得奇怪,可以重新翻翻七十三章。

第七十五章坦诚(粉红票570加更)

窦世英给女儿请的西席姓姜,名礼,字有恭,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举人,曾在内阁大学士,也就是窦世英的师座何文道家做过十五年的西席,因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请求辞馆回乡,被窦世英说动,到窦家坐馆三年。

“……窦修撰说,是个女童,也不拘学什么,知道些大道理就行了。”姜有恭言词客气,语气里却透着倨傲,“又有窦侍郎说项,我碍脸面不过,虽然知道自己学识浅,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窦家仅京官就有三个,他只好以官职相称。

窦世榜连声道谢,请了杜夫子出面相陪,又亲自安排姜有恭在西窦的外书房住下,拨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两个粗使的婆子给他用,请了窦昭出来给姜有恭礼了行,定下了开课的日子,这才回东窦。

二太夫人问儿子:“这人如何?”

窦世榜苦笑:“学问倒是一等一的好,可这脾气……也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二太夫人皱眉。

窦昭则是气得想骂人。

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呆着,这个姓姜的哪里是来给她做西席的,分明是来敷衍了事的!

明明已是耳顺的人了,还在谨守什么男女大防,讲课的时候要支个屏风将自己和窦昭隔开,还动不动就说他在何阁老家如何如何。讲课的时候也不管窦昭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坐在那里讲,讲完就走人,仿佛窦昭是个榆木疙瘩,他讲的再好窦昭也没办法领会,他讲的再差窦昭也不知道,课讲的十分勉强。而窦世英还许了他一年四季的衣裳之外,还有一百两银子的束修。

不过是欺她是女孩子罢了。

正好那天窦启俊在家,姜有恭给窦昭讲《孟子?滕文公下》,窦昭叫了崔十三过来,请窦启俊以“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作了一篇制艺,第二天早上放在姜有恭的安头。姜有恭先是匆匆地瞥了一眼。随即“咦”了一声,拿起来细细地读了半晌,问窦昭:“这是谁作的?”

窦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学生戏作。”

姜有恭“嗤”一个声。把文章丢到了一旁。然后借着《滕文公》给她讲起妾妇之道来。

窦昭一声不吭,每天上学下学,一刻种也不耽搁。

陈曲水听说窦家七爷给女儿从京都请了位西席,不由哈哈大笑。写了封信给窦昭,说承蒙她看得起。他决定即日起就前往真定县,在窦家坐馆。

窦昭请了一天假,在田庄迎接陈曲水。

陈曲水看着马车绕过真定县城往郊外的田庄驰去,难掩惊讶,问来接他的赵良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赵良璧笑道:“自然是崔姨奶奶的田庄了!”又怕陈曲水不明白,解释道,“崔姨奶奶早就发下话来,这田庄是要留给四小姐的,七爷也答应了,以后这田庄就是四小姐的了。”

陈曲水默然。

难怪窦四小姐说请他给她自己做西席。

莫非窦四小姐早就知道窦七爷会给她从京都请个西席回来?

他原只是想小小地为难一下窦昭,让窦昭知道,窦家未必就轮到她说话,许诺,也是要讲实力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点调侃之意在窦家四小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窦家四小姐为什么要找个讲经史的西席呢?

陈曲水第一次认真思考窦昭找他的目的。

窦昭请了一天假,在田庄的宅子门口迎接陈曲水。

陈曲水没有看见大人,有些诧异。

窦昭只当没看见,笑着将陈曲水请到早已准备好的书房。

三间的青砖瓦房,一明两暗。东边是内室,后面带个暖阁;西边是书房,后面带个套房。门前种着一株海棠,一株杏树,屋后种着一片竹子。青砖铺,高丽纸糊窗,黑漆家具上摆着青花瓷的茶盅,宋白瓷的花觚里插着一高一低两枝大红芙蓉花,却有股清怡之气扑面而来。

陈曲水顿时眼睛一亮。待端起茶盅,见那茶水汤色灿黄,香味清雅,喝到嘴里,滋味醇厚,回甘悠久,竟然是今年秋天刚上的铁观音,喜悦之情跃于眉上,高声赞了声“好茶”。

窦昭微微一笑。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

陈曲水半世坷坎,还能被一片景,一杯茶打动,可见其真性情。

她低头喝了口茶,让铁观音甘鲜的味道在心肺间打了个滚,这才笑道:“不知先生以后有何打算?”

陈曲水眉角微扬,似在询问她的用意。

窦昭也不隐瞒,坦然地道:“久在兰室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东巷街少了别馆主,只怕非陈先生久居之地,我欲请先生在田庄住下,随时请教学问,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陈曲水目光微凛。

窦四小姐的话是有深意的。

他刚到东巷街的时候,曾遇闲帮敲诈,若不是别刚毅出手,他哪能毫发无伤地脱身!

陈曲水想到了大限在即的别刚毅和即将投靠窦昭的别氏姐妹,隐隐有些动心。

他早已认命,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走完余生。

而且他还有些放心不下别氏姐妹,希望能报答别刚毅这些年对他的照顾之情。

陈曲水沉思良久,正色地问窦昭:“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道窦四小姐为何执意要请坐馆先生在家讲经史?”

既然有些事要托付给陈曲水,有些事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这是窦昭用人的原则。

“我的事,陈先生想必都打听清楚了。”她沉吟道,“从前我很肯定,王氏既然已经为妾,窦家为着名声,无论如此也不会把她扶正的。结果我错了。曾贻芬的起复。王行宜的得势,五伯父的野心,王氏不仅被扶正,我,也成为了王、窦两家较量的棋子。”说到这里。她端起茶盅来慢慢地喝了一口。声音也显得有些黯然,“我常常想。年幼时我无力挣扎,现在我已经长大了,难道还要继续过着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不成?而且最多十年。王、窦两家就会分出胜负,到时候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前世,王行宜和窦世枢只用了九年,就分出了胜负。

这一世。虽然情况有变,但谁又能保证窦世枢能改变历史。成为赢家呢?

前世,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草芥尚被王映雪嫉恨,这一世,她名下有西窦一半的财产……

窦昭放下茶盅,茶盖和茶碗轻轻撞击,响起清脆悦耳目的碰瓷声,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从前,我只知道窦家待我不好,王氏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声音清亮,“现在我才看清楚,庙堂虽远,可一个小小的风浪打过来,都会演变成惊涛骇浪,倾刻间就能让我陷入灭顶之灾。从有我只盯着身边的一些人和事,看着风生浪起也不知道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要说如何的躲避了……”

前一世,她直到做了侯夫人才慢慢了解到庙堂和内宅的关系。这一世,王、窦两家的恩怨让有了更深的体会。她受闺阁女子身份的限制,注定只能通过其他的人来了解外面所发生的一切,这让她萌生了找一个人来代替她的眼睛替她观察的想法,陈曲水无疑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人选了。

陈曲水恍然,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不,不,不。”窦昭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是想保住我现在的所有,不被人窥视,不被人觊觎,不被人利用,不被人出卖,不被人摆布……而已。”

陈曲水不解,含蓄地道:“可四小姐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不就是窦家给的吗?”

“陈先生可能还不知道,”窦昭含笑地望着陈曲水,“王氏扶正之前,我舅舅替我作主,西窦将一半的财产划到了我的名下作为陪嫁,目前由东窦二房的三堂哥帮我打理。”她将赵、窦两家的协议告诉了陈曲水。

豆大汗珠从陈曲水的额头滴落。

他住的地方是东巷楼,泼皮闲帮的聚集地,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半点风声。

这说明什么?

他骇然睁大了眼睛。

有人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会对哪些人有好处?

“窦四小姐,”陈曲水自诩是个冷静的人,此时也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额头,“你的处境……实在是……堪优……”

“这就看你怎么看,怎么想了。”窦昭不以为然,轻松地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好事有时候可以变成坏事,坏事有时候呢,也可以变成好事。把那笔财产握在手里,再培养一批能顶得上事的人,我们大可黄鹤楼上看翻船,不管是王家赢了还是窦家赢了,他们恐怕都奈何不了我吧?”她朝着陈曲水盈盈地笑着,“我与其是想请陈先生做我的西席,不如说是想请陈先生当我的老师,教我如何避凶趋吉,过上舒心畅快的小日子。”

如果窦昭是个男孩子,陈曲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窦昭是个女孩子……

他犹豫道:“不知道窦四小姐订亲了没有?”

窦昭笑道:“我没准备嫁人!”

陈曲水愕然。

窦昭笑道:“窦家人丁兴旺,我有目前已经有十一个侄儿了,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多,我又何必嫁人?”

嫁了人,她会生儿育女,是某一个人的妻子和母亲,能依靠的只有丈夫和儿子;不嫁人,她永远是窦家的姑娘,能依靠窦家所有的人,选择更大!

“但是……”陈曲水没有办法赞同,“你总不能一辈子孤孤零零的吧?”

她已经结过婚,已经生儿育女,不过如此。

但这些事,窦昭没办法向人解释,她只能说:“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办法吧?天下的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呢?等我们站住了脚根再说吧!昂首挺胸地活着,可比嫁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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