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嚣-浮梦幽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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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霜轻轻地咬着唇，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将一室的书归类安放好。
“怎么会有这些书？”都是些街头书坊才会流传的情爱之书，他扫了一眼其中一本的内容。不像是吟霜爱看的。
吟霜道：“那些都是攸狐爱看的，我把它们都归类在了一处，这样方便他取阅。”
“原来如此。”又是为了那只小狐妖。冥帝觉得攸狐的存在是一个太过巨大的威胁。总有一天，他得将那只小狐妖处死才好。
冥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看过么？”
闻言，吟霜立刻飞红了脸，“我只看圣贤之书……”
“也就是说你会把它们都整理在一处，是担心他乱放，将之与圣贤书放在一块儿而有辱圣贤么？”冥帝又问。
吟霜慢慢地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闻言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大概罢。”
冥帝终于安下心来。看来狐妖并没有他说想的那么具有影响力啊。这样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回帖，大家给我一点鼓励吧
第三章 不过前尘事，过往皆成空
这还是冥帝第一次见着吟霜做夫子授课的样子。依旧是很温柔的笑颜，依旧是春水般动人的眼眸，丝毫没有夫子会有的严肃架子。他用那清雅的嗓音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念着《论语》中的文字，说不出的安宁柔和。
底下的孩子年龄不一，年长的约摸十来岁，年幼的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但无一例外，都衣着简陋，一望便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见他们姿势端正地拿着书，认真地跟着吟霜念书，童声稚气无比。
冥帝站在门外看着他，而他浑然未觉。
这么一个动荡的朝代，在这洛阳之中，还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呢？吟霜在心中叹息，注视着他们的眸光若水。
下了课，一名年幼的男童来到了吟霜的面前，“夫子……”他怯生生地唤。
吟霜停下了收拾书册的动作，侧头微笑，“小全，怎么了？”在自家院中开私塾着实方便了不少，至少免去了奔波，也不必让攸狐每次都过来帮忙。
“我，我明天也许不会来上课了。”小全轻声说到，清澈的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垂泪一般。
“为什么呢？”吟霜转向了他，半蹲下来，温和地询问，“是有什么困难么？”
“我爹说不能让我再念下去了……”小全揪着脏脏的衣角，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吟霜伸出了纤白的手指，为他拭去了泪水，对他温柔地笑着，“小全，你可是没有同你爹说过夫子开这个私塾是不收钱的？”
小全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笑靥，结结巴巴地说到：“忘，忘了。”他也是跟着自己的玩伴一起过来的，才来了没几天，依稀记得这似乎是夫子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但是当时自己只顾着盯着夫子看，完全忘了这么一回事……夫子长得实在是好看，他也见过不少城里人，却没有一个比他的夫子更好看的人了。夫子不单是模样好看，看见夫子，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夫子……
“夫子陪你去和你爹说好么？”他问。
小全点头，也是牵起了他的手，也不介意他伸出了另一只脏脏的手就住自己洁白的衣袖，亲切温柔地牵着他一同出了门。
像是想起了什么，冥帝沉下了脸来。
吟霜抬头看见他立在门口，以为他才来不久，微笑着向他颔首，“廑澍。”
“你这是去哪儿？”
“小全的父亲怕私塾要交钱，不让小全来上课了，我想去和他解释一下。”
“……我随你同去。”冥帝道。
吟霜的眼睛眨了眨。近来他见冥帝态度尚属温和，面对冥帝时也不若初时那般紧张，他点了点头，“嗯。”
小全的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种地人，每日挑着菜进洛阳的城里叫卖，收入不多，勉强可以让一家五口温饱。家中也不是只有小全一个男孩，因而对他也不是万分宠爱。
“刘大哥是么？在下是小全的斧夫子，敝姓莫，名唤吟霜。”吟霜向刘长生行礼，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庄稼汉而轻视对方。白衣乌发，微笑行礼的模样，清丽无双。
在这洛阳城郊呆了不少年的刘长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像眼前这位神仙似容貌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当下便愣住了。
冥帝见状，冷冷地哼了一声。方才吟霜那般亲切地去牵那小子的手，他已是万分不满。在他历劫为凡人时，尚且年幼的他也曾被当时仍是琴仙的吟霜如此亲切地对待过。却原来不过是他的本性温柔罢了！心中极不是滋味的冥帝始终沉着脸。
刘长生也是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人。那人容貌俊美，衣着贵气，举止不凡，想必是王公贵族之流，但那神情……着实有些骇人。他连忙看向相较之下绝对亲切上数万倍的吟霜，“夫子，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在下的友人。”吟霜笑答。
果真是同一类人，皆是极有气质的模样。特别是这个夫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教书的，分明是仙人下凡……不由盯住吟霜的脸看得出神的刘长生只听见了又一声冷哼。
哪来的胆子？竟敢肖想他的吟霜。冥帝的脸色铁青，目光冰冷，瞪得刘长生一阵发寒。
小全也躲入了吟霜的怀中。他也怕这个夫子的朋友，总觉得……好可怕……
吟霜却是不解，“怎么了？”他询问似的看向冥帝。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冥帝周身的冰冷气息全数不见，冥帝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他转回头，“刘大哥，在下来此是希望你可以让小全继续来私塾上课。”
闻言刘长生有些为难地搓手，“不是我不想让他念书，只是——夫子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没几个钱，哦，对了，这几日小全来上课的学费，我会尽早给你交去的……”
“在下设立私塾并不是要赚钱。”吟霜说。
刘长生愣住，“什、什么？”
“想来刘大哥是误会了，去我私塾上课的，一概不收分文。”他说，并低头伸手抚了抚小全的头，浅浅笑着。
“这……夫子可是行善？”
“算是罢，在下不才，未有功名，只是见这些孩子天资聪颖却全不识字，觉着惋惜才贸然设立了私塾，收他们做学生的，还请刘大哥莫怪。”
就说了，这么年轻的模样，怎会是什么夫子。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罢，倒是善心之人。刘长生考虑了一会儿便道：“那便谢谢夫子了。像夫子这般善心，定是将来有好报的。”
“刘大哥客气了。”他抿唇笑着，眼眸漆黑明亮，其中流转着光，温柔如春水。
从刘长生家出来，吟霜却是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冥帝一边跟着，一边问：“这是去哪儿？”
“上门授课。是洛阳的一门大户人家。”他慢慢行走在街上，并没有看见四下女子投来的爱慕视线，“开私塾的花销全是由攸狐包揽了去的，可我总不能只依靠他过活，自当挣钱养活自己。”他坦然地说到。
“还是教书么？”他问。
吟霜顿了顿，摇头，“是教乐礼。”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不愿多说。
冥帝忽而停下了脚步，往街旁的一家店铺看去。吟霜驻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是一家琴行。笑容凝了一下方才恢复常态，“你要买琴？”
“只是想买把琴送你。”
吟霜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
“这是为何？”冥帝扬眉。
攸狐似乎也这么问过呢。吟霜笑笑，“不需要琴，因为我从不抚琴。”
冥帝唇边的线条僵硬了一下，“可你不是要教授乐礼么？”
“我教她，但我从不亲自抚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从何时起，我极爱古琴，但同样不知为何，我拒绝抚琴。”
冥帝也看向那双手。那是一双极其美丽而纤细的手，白皙修长，指尖的线条极是流畅，是一般女子都无法及得上的美丽双手。红润的指尖于阳光之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衬着白衣，直如上好的兰花般秀美。
他过了片刻才道：“你这双手，天生应该用来抚琴。”犹记吟霜当年抚琴时的模样，清雅绝尘，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是么？”吟霜并不怎么在意冥帝的说辞，并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
冥帝忽而问：“若有一日，你愿意抚琴时，你是否只愿用唯一一把你抚过的琴？”
这问题好生古怪，但吟霜见冥帝神情如此认真，便也考虑了片刻才回答，“这是自然的。”他点头，继续前行。
“……那若真有那一日，你可否为我弹奏一曲《玉楼春晓》？”冥帝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吟霜的步伐，再度问到。
并没有听懂他言下之意，吟霜微笑，“莫忘了，我尚未触碰过古琴，哪可能于一日之内学会一首曲子。”他虽是如此道。但心底却有些惶然，他确实未曾碰触过琴，但是，他却能清晰地判别琴音的曲调为何，有否失误。否则，他也无法在攸狐的介绍下成了那户人家小姐的乐礼先生……
可你是琴仙！三界之中拥有最美的双手及琴声的琴仙！冥帝的话抵于舌尖，却终是未出口。吟霜已不记得了前世的一切，又何必徒增其烦恼？况且，他亦不愿吟霜记起一切之后，似前世那般，逃离开去。然后让他，再找上另一个四百年。
好不容易，才稍稍接近了他一些。不可以让两人的距离又拉开彼岸那么远。
冥帝又换了一个话题，“你喜欢曼珠沙华么？”他说，“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可是那传言之中的彼岸之花？”见对方点头，他微笑着道，“尚未曾见过。不过听闻其盛开之时万种妖艳千般风姿，想来应是极为美丽的。”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道，“只是，可惜了……”他轻叹一声。
“可惜什么？”冥帝追问。
吟霜抬眼，眼眸明亮纯澈，“据说其或开花或叶生，从不见花叶俱在，总是一损一荣。”他半蹙眉头，“着实可惜了。我想若是彼岸花有其叶相称，一定会更为美丽才是。”
冥帝垂眸不语，神色有些复杂。而两人此刻，已然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第四章 怯步红线前，情丝做死结
方府是洛阳有名的大户人家。方府的千金小姐方雪更是人称“洛阳第一美人”，自十三岁起，求婚之人，媒婆做媒便络绎不绝。只可惜方雪始终不为所动，年及十六了也不愿出嫁，扬言只嫁心爱之人。任父母如何劝说也不改其心意。
“方小姐。”吟霜行礼。方雪敛衽回礼，“夫子。”“方小姐，今日吟霜带了位友人前来，极擅那琴艺，还望小姐不要介意吟霜的自作主张。”
方雪打量了一眼冥帝，又看向吟霜，“方雪以为夫子已是教得极好了。”
吟霜浅浅一笑，“吟霜愧不敢当。”
冥帝不出声。即便方雪已不再是前世的模样，但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作为廑澍时的娘亲的转世。
未想会在此遇上，倒是有缘了。不知这一世她可否与那李纯皆为夫妻。
方雪又看了冥帝一眼，终是点了点头，“便依了夫子一言，请这位公子为方雪弹奏一曲以作示范罢。”
吟霜颔首，“多谢小姐了。”他转头看向冥帝，见对方并无不悦之色，甚至冲他点了点头，他放下心来。
“指尖于宫弦处施力，切勿乱了指法。”吟霜低声道，左侧冥帝，右侧方雪，他正仔细地教授着方雪如何弹奏这一首曲子，冥帝则充当示范。
侧头，见冥帝的指法也有些不对，于是弯腰，伸手轻罩在了他的手背上，“这里，指腹擦动琴弦。”冥帝的手显然比吟霜的手大上了不少，吟霜指点了几处，便松了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冥帝因为他的举动而变得僵硬的神色。
“夫子，今日便学到这儿，如何？”方雪道。
“依小姐之意。”吟霜站直了身子。
“夫子，可否与我一同去赏花灯会？”方雪问，“今日乃是洛阳花灯会，夫子定是尚未见过罢？”
“呵，确实未曾得见，据闻是五年一度的罢？吟霜也是好奇得紧。”从前家里管束得紧，未曾出过门，而今出了家门了，倒还是第一次碰上花灯会。他体贴地顺着方雪的意，道。
冥帝立在一旁，目光倏地一冷。却是什么都没说，他看得出，吟霜对方雪并无男女情爱之意，好似对待妹妹一般的模样，令他稍稍安心了不少。
当晚，洛阳当真是热闹非凡，街上人头攒动，高高挂起的花灯绵延不见尽头，各式各样，或素雅或华丽，看花了游人的眼。未出阁的千金盛装打扮，于花灯之下看上去更是美丽动人，这花灯会，倒也间接成了相亲会，不少男女皆于此夜定情。已婚妇女精心装扮，互相攀比着各自的妆容，享受着难得的热闹景象。
而花灯会上最热闹的有三处。
一处是放莲灯的护城河，据闻写下了心仪之人的莲灯若能漂流不沉，就能与心仪之人长相厮守，而无字莲灯若让有缘人拾得，便也是缘分天定，不失为一段佳话。于是，放灯的，捞灯的，都拥挤在护城河两岸，纷纷引颈张望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只灯或可能成为自己的那一只。
这第二处便是花灯最多的赏月楼台，由洛阳几位富绅出资，猜中花灯下悬挂的灯谜即有奖赏，楼台高出摆放了不少桌椅及瓜果美酒，赏灯赏月猜灯谜之余，又可以此会友，不少文人墨客纷纷聚集于此。
第三处，说来也真是神奇，那便是城西的月老庙。
那里每逢花灯会便会有无数红线四散于庙前，传闻牵着同一根红线两端的男女必成眷侣，从未出过错。于是，大量的未婚男子，待嫁的小姐逛够了花灯就会去那儿，只盼得能找到意中人。
这一晚，洛阳城灯火通明。
吟霜跟着方雪于人流之中慢慢行走，他的身后冥帝如影随形。冥帝不多话，亦不说要看花灯，只是跟着吟霜，吟霜也就由着他去了。
“夫子，这儿人多，往旁侧去些罢。”方雪因人群喧哗而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音量。
被这热闹的花灯会吵得有些头晕脑胀的吟霜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