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个人文集-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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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大同只是塞北的苦寒之地,那么雁门关以南,特别是汾河流域,这块面积并不大的土地在中国历史上曾经大放异彩。说它是中华民族的“热土”一点不过分。
中华民族是农耕文明早熟的民族,我们的始祖很早就告别了茹毛饮血,离开了虫蛇出没的莽林,在河边肥沃的谷地里繁衍生息,创造了典雅的制度、美妙的文字。中国农业文明最早的几个地区,史家公认是渭河流域和汾河流域。渭河流域有周人的始祖后稷,汾河流域则忧更早的夏部落。当年汉代是到临汾来祭后土之神的,可见在帝王的眼中,临汾是包容万物也孕育万物的土地神的驻节之处。
汉武帝雄才大略,威震四夷,当年来此祭后土时,写下了一首略带忧伤的《秋风辞》,里面写道:“泛楼船兮济汾河,临中流兮扬素波。”当年的汾河,应当是“河水清且涟兮”,滋润了两岸的土地。
对于山西太原,我很小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们李家虽源于陇西,却兴于太原。正是因为“太原公子”李世民和他的父亲李渊凭借山西一地的丰饶,广积粮草,广纳贤才,最后收拾金瓯一片,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最大气磅礴、辉煌绚丽的王朝,而整个唐朝,有一半宰相出自山西。我妈姓王,我的姥爷大字不识一个,一生未离开乡土,他们家族南下已经近千年了。可我姥爷一说起自己家族,就自豪地说:“我们是太原王家。”他不知道周成王封唐叔于晋,始有王氏的典故,然而“太原”却给一个南方老人带来终生的“荣耀”。——姥爷死去多年,自然更不会知道太原今天之有名,竟然因为它空气污染与色情业。
2001年夏天我去临汾时,三晋大地正是大旱,汾河几乎成了一条干涸的沟渠,出临汾到洪洞,马路两边的土地干渴得能让我听到要喝水的祈求,地里的庄稼也没精打采地伸着懒腰,霍泉的泉水还汩汩地流着,给我带来一点凉爽,可离霍泉不远,我分明看到山西焦炭厂那一排排像怪龙一样仰天冒黑气的烟囱。洪洞县的大槐树早就砍了,后来栽的槐树旁建了一列房子,里面摆着一些制造粗劣的纪念品,供前来寻根的人购买。而临汾城里新修的夏帝庙,泥塑夏王和他的老婆穿一身绸缎,显得格外滑稽。
只有在吉县壶口瀑布,我找到一丝久违的激动。黄河西来,挟带千里的奔腾,积蓄千年的能量,从壶口一泻而下,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让你感伤这块土地的风流不再。
山西是中国地表文物最多的省份,这也可算是山西光辉历史的有力佐证。相比她自豪的历史,山西的衰落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山西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落,她为什么衰落?也许一万个人有一万个答案。
直到民国时期,山西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在全国尤其是华北地区,绝不算落后。清代晋商之名大家早耳熟能详,山西“票号”将山西人的威名传遍天下,那时候作山西巡抚是仅次于江苏巡抚的美差。当太谷、平遥这些山西小县城对中国金融的影响衰落后,中国进入了民国时期,但山西依然在华北诸省中独领风骚。
中共建政以后,历史教科书对军阀的描述总是脸谱化。其实在民国时期,一南一北有两个军阀我们研究得很不够。一是广东的陈炯明,其二是山西的阎锡山。百川先生从辛亥年在太原起义策应武昌革命党,到1949年败退台湾,统治一个地方达到38年,期间除了日寇进晋外,无人能挑战阎氏在山西的权威。这在中国近代政治史上,恐怕是个异数。
许多传说将阎百川描慕成一个爱财、短视、保守的赳赳武夫,比如说山西的窄轨铁路等等。其实他少有文名,思想开明,后来东渡日本留学,回晋后长期成为山西的军政首脑。和同时代的其他地方领袖相比,阎算是一个深谙中国国情而又具有世界眼光的政治家。他既不是一味奉西方政治理论为圭臬的激进主义者,也不是一味坚持“以夏变夷”的老古董,而是较好地将一些先进的政治、经济理论移植到三晋大地。
山西在民国时期成为全国的“模范省”决不是浪得虚名,那时由于山西的资源由山西人独享,再加上阎扶持产业的政策,经济水平独步于华北,其基层政治、文化教育也是可圈可点,前些年我们媒体忽悠很长一段时间的“海选村官”,在阎锡山治晋时,已经做得很好,阎锡山和陈炯明一样,是很推崇自治的政治家,当然你也可以说他这是为军阀割据张目。但套用我们现在的流行语:“发展就是硬道理”,我们不能否认当是阎锡山的“自治”在山西确收到了较好的效果,除了经济较为发达、治安很好外,当时山西推行了国民教育,居民的思想、生活习惯也逐步得到改变,在这方面,当代山西的学者谢泳更有发言权。他前不久写的一篇有关阎锡山当年有效地控制山西肺疫流行的文章,和今天的情形两相对照,不得不让人生出无限感慨。日寇全面侵华以后,东北早沦于敌手,平津陷落,而在山西还能组织有效的抵抗,这和阎锡山在山西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在我党建政的历史上,山西出过“两大典型”。一个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代表刘胡兰,在三晋政权异手前夕,这个才15岁的女孩坦然走上断头台;另一个则是大寨,这面旗帜在很长时期几乎成了中国人的一种图腾。
撇开政治的因素,刘胡兰和大寨现象很值得我们反思。对刘胡兰和大寨精神,我至今心怀景仰。但是你想想,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承担成年人才能承担的使命与风险,是否有些残酷?而大寨被那只政治巨手拔高后,进行种种包装,那种中国农民传统的坚韧吃苦精神被包装成一种“政治专利”后,大寨和大寨人也被异化了,异化成“精神万能”的标本。——不过这是玩政治者惯用的手法,古代太行山的山西人愚公都“为我所用”,何况现代山西人?
而今天的山西呢?经济上山西居民平均收入和位于全国最末几位,文化教育呢?民国时期全国有名的山西大学早就沦为地方性大学,吏治啦?那就更不用说了。是山西人傻吗?懒吗?山西人的聪明勤奋节俭是公认的。
我党定鼎于北京后,山西成为中央的“乖孩子”,也难怪,离北京太近,又是能源基地,自然要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50来年的历史证明了我们不愿看到的事实,在高度集权的共和国里,哪个地方跟中央最紧,哪个地方的百姓吃亏最大。建国后山西和河南的官员,是最能理解老大的心思的,所以从“大跃进”“大饥荒”到“文革”,这两个地方饱受折腾,元气大伤。“文革”时期山西的派斗争全国为甚,流毒无穷。
而作为能源基地的山西,在计划经济时代,中央对山西,基本是重索取、轻培育的政策。所有大的的矿产全部国有,大同、阳泉这些千里煤城,成为共和国发光发亮持续不断的“燃料”,而当地居民的福利、教育、环境,国家考虑得不多。这种竭泽而渔的政策使山西空有富饶之名——处处埋藏着“黑金”,而无富饶之实——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以国家的名义无限度地开采某个地方的矿产实质上也是一种掠夺。在“矿产国有”的名义下,当地百姓的利益没有得到更好的保障,这显然有失公平。今天,矿挖空了,便交给地方,地下空了,地表下陷了,地下水下降了,污染严重了,气候恶劣了。这一切,都是欠下山西人民的债,可这债,谁来还,如何还?
国家不是一个大而空的概念,它是由一个个人、一个个不同的地区构成的。在一个大国里面,有些地方吃亏是难免的,但这种“吃亏”必须要有可遵循的规则,不是无条件由老大说了算。也就是说,地方必须有进行谈判,进行讨价还价的资格。具有这样资格的地方政府的基础是,它是代表民意的,而不是为朝廷守牧一方百姓的。只有代表民意的地方政府它才有一种为本地争利益的压力和冲动。
又说到阎锡山,你可以说他是割据,可他一直奉中央政府为名义上的老大,从未有裂土称王的举动,本地老百姓还过得不错。你蒋介石要树立“中央权威”无非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而已。联省自治在民国初年有一定的市场,我们不能一概否认之。当然,联邦制能否适应中国那是另一个话题,但无论是单一制还是联邦制,中央要充分考虑地方利益应该是“人民共和”的应有之义。
如果地方的利益得到充分尊重,当地百姓对所在地的资源有相当的发言权,那么地方政府会像今天这样对小煤窑盗采大矿,小煤窑严重浪费资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自己的东西,谁都会珍惜。
上天赐给山西这样丰富的资源,让山西诞生如此灿烂的文化,让山西拥有几千万勤俭的居民。而今天的山西,却处处让人伤心,这是天做孽,还是人做孽?
(2003年5月中旬北京sars肆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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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书话 遗忘与不该遗忘的(借书话宝地发我的实习总结)
(起4L点4L中4L文4L网更新时间:2004…3…21 20:33:00 本章字数:1869)
受几位兄弟之邀,客串《新闻众评》特邀斑竹已有时日。上次和闲闲书话斑竹注注在一起,他说我命交华盖,刚作斑竹不久,众评就需要审帖。
审帖制对一个板块来说,其打击是巨大的,而天涯里面受此“殊遇”的,只有关天和众评。关天声名在外,江湖地位已经奠定,即使审帖,也档不住慕名而来茶客的热情;而众评不一样,刚刚有崛起兴旺之像,可在此草创阶段就需要审帖,许多来此的朋友,多觉不便,如果几次审帖没有通过,必心生去意,长此以往,我害怕众评未壮已呈老像。不过近期虽有审帖之累,人气不如杂谈、关天等,但帖子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这十几天众评诸网友的关注重点是:遗忘与不该遗忘的。
随着孙志刚案一审的告结,一些和孙志刚有着相同暂住身份的人被判重刑,其家人也得到国家赔偿。虽然死者已矣,万金莫赎,但金钱,行凶者被严惩,对其年迈的父母来说,也算是一个安慰。孙志刚从敏感词到逐渐淡出各大网站热点话题,这个过程并不长,谁叫这是个变幻迅速的社会呢?作为个案,孙志刚案被人淡忘并未有什么不合适的,但孙志刚案引出的对制度的质疑,引出众多普通人对自己权利的一种审视与珍惜,却远远没有结束。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是所有的人满意,我们仍然有理由怀疑案件的种种蹊跷,质疑当事一方的公安又来侦破此案件的公正性。但在今天,毕其功于一役是不现实的,路要一步步走,社会的公正也许我们共同努力,一点点争取。也许,有些真正的凶手并未得到严惩,对法律无力惩罚的人,我们只好寄希望于上帝了。若干年过去,回过头来看看今天,我们会说,那个永远把生命定格在27岁的年轻人,他的死,让无数的中国人真正感觉到“人权”两个字在汉字里面也是存在的,也是不能回避的。国务院自行废除了原来的收容遣送办法,违宪审查失去了对象,一些人难免会有些失落。但无论如何,我们看到了民间舆论的力量,看到了对悠悠之口,上方不可能完全置若罔闻。从孙志刚案,我们看到了久违的民间自主意识的觉醒,而天涯网站在孙志刚案中,无疑也起到它的作用。我们在记住《南方都市报》几位记者和三位博士、五位法学家的名字外,我们不能遗忘的,还有无数的网友,他们的呼喊声音尽管不大,但汇集起来已有巨浪排空之势,是有司不能忽视其力量。“孙志刚”不能被遗忘。
另外两件同样和执法者有关的事件,让我们看到在“遗忘”背后的冷漠和惨痛。
一件是成都的一个吸毒女将自己三岁女儿小思怡锁在家里,出去偷盗时被公安抓获,吸毒女苦苦哀求说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被锁在家里,需要照料。办案警察在草草打电话未打通后,就把此事“遗忘”了,最后小思怡饿死在家里,十几天后因尸体腐烂而被邻居发现。吸毒女落入的不是某个绑架者手中,而是我们的执法者手中,在被抓获到送到戒毒所中,要经过好几个环节,要接触不同的警官,这位母亲对每个能控制她的警官诉说自己幼女锁在家里的事,只要任何一个警察办事认真一点,悲剧就不会发生,因为三天以内,一个人还不至于饿死。可是这些警察竟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遗忘”,在“遗忘”中,一条无辜的生命死了。我们的教科书告诉我们,警察机关是专政机器,难道因为这样我们的警察就应该像机器一样冷漠吗?
另一件和“遗忘”有关的事,是广西玉林的谢洪武,因为成份不好1974年被抓进看守所,便被遗忘了28年,从一个青年变成一个老头,28年的光阴就糊里糊涂地在大墙里渡过。如果不是检查组偶然的认真,他还会被“遗忘”下去,村里一个大活人突然没有了,几十年竟然无人提起,牧区的牧人丢失了一头羊,他们都知道要找回来。而看守所里一茬又一茬的警察,面对这个不知道犯什么事,却长期“寄存”于此的人,也把他看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和小思怡饿死的事件一样,他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人稍微认真一点,过问一下谢洪武进来的缘由,恐怕谢早就见到了阳光。
遗忘,真的是中国人的本性,而有些人还在刻意希望国人多点遗忘,少点记忆。听说人死后去阎罗王那里报到时,经过奈河桥时,要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生一切的事情后才能转世。可在这尘世,我们许多人好像也喝了“孟婆汤”、“忘川水”,那样容易遗忘。
近期还有一个不能遗忘就是东边大海里的几个小岛:钓鱼岛。一些不甘遗忘祖先遗产的中国人此次租船保钓,但终于没能登上那个小岛。“搁置”总得有个限度,无限度的“搁置”必定会是“遗忘”,如果你不遗忘,就只有伤心了。我们常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