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1+case+of+mio-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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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坂?”
电影院门前因雨而小小骚动着的人群之中,一个人拿着伞叫住了我。一把纯黑色的男用雨伞丝毫没有犹豫地张开在我的头上,仿佛这是它理所当然的使命。
见状,我空荡荡的心灵为此泛起了一波涟漪。为我撑伞的人竟是一个在我记忆深处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她提着伞朝我跑来的同时,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她留着一头带着些许褐色发丝的俏丽短发,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女。其实她大我一岁,生日是在九月,所以现在还没有满十六。
“是……相坂吗?”
她那一双眼角如猫眼般些许上扬的眼眸,此时微微撑了开来。
这位提着伞走出电影院的少女是我初中时的学姐,也是我的恩人——沙姬部岬。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遇还真叫人不免要想,这电影院真是个带来奇妙缘分的地方。
“嗯,你就随便找地方坐吧。”
学姐的房间即便恭维也说不上干净。
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堆满了书、报纸,还有换洗衣物。当我们进来,学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里头的杂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堆到一个角落。
“唉,我房间是有点脏啦,不过就请你忍耐点吧,女生自己一个人住就是会有这种情况的嘛。”
这种说法仿佛将世界上所有的女生,都当成跟她一样缺乏生活能力。不过正当我打算提出质疑时,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只好摸摸鼻子随便坐了下来。
相隔两年之后我才又得以跟沙姬部学姐重逢,结果我就这么被她半强迫地带回自己的房间里。当时她先从头到脚对我仔细审视了一遍,随后吐出一句:跟我来,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这般蛮横的作法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就像初中时的我,被她二话不说地拉着在校园里头到处跑一样。
我被她领着带到了一间商店街中的出租公寓。这是间屋龄大约五年左右,看来几乎可以当作徵信社或律师事务所的三层楼高办公建筑,一楼开了一间便利商店,从后门来到二楼即可看见一间可以租给电影公司当作办公室外景使用的小公司景象。从入口进来可以看到几件铁制的桌子、椅子,还有书架。隔了一张玻璃屏风后面,还有一套成对的沙发摆在一张桌子的两侧。再过去则可以看到一间茶水间和一间备了床的休息室。现在我们则待在这间休息室里面,扣除其中一个小角落不算,这里跟门外稍微堆积了一点灰尘的办公室景象不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生活味。
“拜托你,你刚才那个样子看来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嘛。”
沙姬部学姐边说边伸手进她那堆散乱的换洗衣物堆里捞呀捞的,然后便扔了条粉红色的浴巾给我。浴巾盖住了我的头部,将我的视线染成了整片的粉红色。
“你赶快去冲个热水吧,从那个门进去就是浴室了,瓦斯已经开了,你只要转一下水龙头就有热水出来了,身上的衣服就随便脱了扔在地上就好。”
“……嗯。”
我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带着蹒跚的脚步往浴室走去,关门脱了整身的湿衣服之后,才想到男生在女生的住处赤裸身子似乎不太妥当。
(……唉,随便啦。)
一方面这里是沙姬部学姐的住处,再说对我来讲现在似乎顾忌什么都觉得多余,于是放弃思考。
我拉上了淋浴区的塑料帘子,扳开了水龙头将水转到莲蓬头去。刚开始水还没热,冰冷的触感让我全身僵硬起来。随后水温渐升,才逐渐让身体恢复了温度。
心情稍微得以平复之后,我围上了浴巾,走出一体成型的整体卫浴,才一脚跨出来,便看到学姐正挡在我的眼前摆出一副威吓般的模样。她叉着手对我怒目相向。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气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像你这样虐待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虐待自己,是吗?
我回忆起自己刚才的行为,稍微思索了一下。
像我刚才那样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就连面对倾盆大雨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大概真会觉得我在虐待自己吧。然而,当时的我却一点也不这么想,只觉得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种行为就叫做自虐啦!”
学姐说着说着丢了一套新的T恤跟男用四角裤给我,然后伸手指向房间的中央。那儿有一张矮桌子和坐垫。
“你赶快换好衣服给我坐到那边去啦,看你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边很碍眼的。”
学姐说话时总是一副拒绝让别人撒娇的语气,不过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则是再好不过。她拿着一个塑料袋将我的衣服收一收,便走了出去,而我则在她出去之后换上了她递给我的衣服。当我拿起那一件四角内裤时,不免也在心底问起了,一个高中女生的住处为何会有男生的衣服。话说回来,这个女生既然是沙姬部学姐的话,大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吧,即便这个房子里头藏了几把手枪或是武士刀,我大概看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从前的她也就一直给人这般强势的印象。
我拖着一身仿佛血液全被抽换成了铅块一般沉重的身子,来到房间中央坐了下来。我转头看了看拉上了窗帘的窗户,耳边还可以听到雨水不断打在窗子上的声音,看来雨势又转为激烈,已经从午后的雷阵雨转变成为暴雨了。
当学姐回到房间里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个塑料托盘,托盘上传出勾起人们食欲的香味。她将手中的托盘递了出来,上面装着涂满蜂蜜、洒了些肉桂粉的法式土司,还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拿去。”
她将叉子递到我的手上,要我握紧,然后将盘子放到榻榻米上,自己端了一杯茶坐到房间的一角。
“……”
看来这是她特地为我做的。既然如此,我只好将盘子端起来,用叉子切开法式土司,将其中一片放到口中。
——好吃。
仔细想想,我从昨天开始就没什么进食了。一整天累积下来的空腹加上疲惫感,让我的身体一直处于对糖份饥渴的状态。第一片吞下肚后,我便马上伸出叉子叉起了第二片面包。接着一口饮尽温热的咖啡之后,我的身心终于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学姐,谢谢你。”
我正襟危坐,低头向沙姬部学姐行了礼。
她发出小小声的叹息,随后用那一双比起初中时候更为犀利的眼眸注视着我。
“如果你真想要谢我的话,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刚才的你竟然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去不了阴曹地府的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
她这么帮我,当然有知道事实的权利,不过我却始终默默不语。毕竟现在我的心中许多事情都还悬着,没办法理出一个头绪。
“唉,其实我大概也猜得到啦,听说你交了一个女朋友?好像长得很漂亮,是个长头发的少女。这件事跟她有关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难掩惊讶而反射性地开口答腔,说话时还有些口吃,因为事实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
“我是听杉野说的,那间茶店我也常去,常常会遇到杉野,所以偶尔就会没事聊上两句。”
“……”
“看来问题不是被甩,或小俩口吵架这么简单的样子。说说看吧?我看你现在自己也没理清个头绪,说出来看看嘛。”
学姐此时依旧用她那一贯不拘小节的男生口气说话,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安适感。
“……如果——”
“嗯?”
“如果学姐你交往的对象死过一次,而且是死在你的面前,却又活过来了……你会怎么办?”
3
——那天,大约是两个礼拜前。
澪在人来人往的商店街中倒了下去。她躺在血泊之中没有呼吸跟脉搏,失血的程度早就超过了致死量,在救护车赶到以前,任谁都清楚她已经没有救了。
——————————
我生平第一次搭上救护车来到医院时,已经慌乱得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当时我真的非常认真思考着周围以白色作为基调的建筑究竟是哪儿。
壁纸、灯光,全都呈现同样的白色,米灰色的油布质地走廊搭配俭朴的沙发,排列在一起,走廊底端的紧急出口上还亮着一盏绿色的告示灯,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眼前的景象跟医院两字联想在一起。
眼前的门上亮起了“手术中”的灯号。
我的记忆从澪倒在商店街等待援助,到下了救护车之前的中间,空白了一大片。仔细一看,我的衣服染满了澪的鲜血,干裂的血渍呈现剥落的片状……不过这对我来说早已无关紧要。
我的意识一片空白,不过这种无法思考的意识空白,其实是被各种混乱的思绪给占领,彼此钳制纠结不清的嘈杂感受,折磨着我的神经。
好比《冰天雪地》(译注:由真保裕一所撰写的悬疑小说《White Out》中译名称。题名取自主角视线被风雪覆盖模糊不清的景象)里的场景。
其实视觉里“白色”的印象,是由各种波长的光混和而成的颜色,所以所谓的白色并非“空无一物”,而“饱和”才是它的本质。当时的我正可谓处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
这种状况至少持续了一小时,不过由于我当时的时间感已经变得暧昧,所以实际的时间也许更久,或者根本只是转眼间的事也不一定。
手术室上方的灯号消失,厚重的铁门由内侧往外向两旁推开。
穿着白色手术服的医生与护士,协同走出了手术室。
几件白色的衣服几乎都没染上什么鲜血。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手术室里的患者体内的血液早就流光了。
这群白衣人之中,有一位看似领头者的男性朝我走了过来。
“……小弟弟,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呀?”
这位医生劈头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质问。
我没有意会过来,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什么意思?”
我原以为对方会直接告诉我澪的死讯,于是听到对方如此出人意表的诘问时,心里涌出了一股希望。
然而,这位医生脸上的表情复杂程度,却难以用笔墨加以形容,好比某人口中含着一口饮品,却不知道该说它是甜的还是辣的,再将那种感觉夸张数倍之后,也许就会得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女生在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救了。她的血已经流干,而且出血的部位是位于侧腹部的撕裂伤……伤口遭异物入侵并且激烈地搅动,体内的肾脏、脾脏,还有肠子全都已经残破不堪,无论是动脉、静脉,或者是门静脉等重要部位都遭到破坏,按照平常的状况来看,我们早就作出死亡宣告了——患者于七月二十日下午六点零三分死亡。”
他说着便坐到了我的身边,伸手到口袋里好像要找个香烟什么的。最后大概是烟没找着,索性便将手放到了裤子口袋开始抖脚。
“不过不晓得什么缘故,院长竟然直接下令要我们继续维持她的生命循环,这根本是平常不会发生的状况。总而言之,我们就拼了命地为她输血,并且帮她接上最新的体外循环系统。因此,她现在是在体外循环装置的作用下勉强维持生命循环,不过其实她已经脑死了……嗯,也许不该这么形容,应该说我们在她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用人为的方式强迫她继续保有生命迹象。不过尽管我们奇迹似的让她的自律神经系统,得以维持住最基本的运作方式,她肯定也不可能清醒过来了。可是院长不理会我们的说法,还是要我们继续抢救。小弟弟,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无法理解……不,应该说他想表达的意思我清楚了,不过我跟他一样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委。
其实现在我的心理状态,几乎可以用“悬在空中”加以形容。
澪的死亡几乎已经是可以断言的事实,不过为何院方还是努力维持她生理方面的循环机能?院方高层所受到的压力究竟又来自何方?这样的状况又意味着什么样的事实?
我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跟身旁的医生一样表现出一脸疑惑的模样。
“唉呀,相坂和也,你也在这里呀?”
一个轻佻的语气出现在医院这个充满肃杀之气的场合之中。出声的男子脸上顶着一张我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找不到的陌生脸孔。他的身材中等,不高也不胖,身穿黑色西装、打了一条黑领带,好比一个装扮失败的MIB角色。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虚伪的气质,戴着一副眼镜,一张好似公务员的脸庞,却在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浮的微笑。
“哦,对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抱歉,这是我的名片。”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镀银的名片盒,从中取出一张名片,然后好比一个业务员一般弯腰将名片递了出来。如果是一般的上班族做出这种动作,大概任谁都会觉得习以为常,然而,换他做起来却给我一种恶质玩笑的错觉。
国立自然生物研究所监察员
黑威 兼互
名片上的内容简单明了。
“我跟澪的双亲是同事,跟澪其实也常常见面呢!”
这个名叫黑威的男子乍看之下露出了友善的笑脸,不过这种表情怎么也无法让人觉得安心。
我唐突地想起着迷韩剧的母亲曾经说过:【这个男演员的笑容好像肯德基爷爷哦。感觉上他的脸上好像贴了一张橡皮一样,非常虚伪。】
就如同母亲所说的,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也是贴了一张日后常被我挂在嘴边的<橡皮笑脸>。他的笑容好像浮贴在脸上一般,无关于自己的内心。
“唉,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发展真是太理想了,澪在这时候经历‘二次死亡’,就时间点来说真是再理想不过了。”
“理想?”
一股疯狂的炙热情绪涌上我的心头,这股情绪便是过去始终盘据在我心里的那股违和感改变形貌呈现出来的模样。它并非窝在心灵角落默默支持我的力量,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