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1+case+of+mio-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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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已经够了。”
“……”
澪口中的一句话让相坂身体忽然颤了一下,此时少女脸上表现出了些许的满足感和深深的懊悔,一股无以名状的虚无同时在她心里萌生。
“怎么样?感觉好吗?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个刚出厂的处女呢,你觉得满足吗?”
她的话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攻击性,与她自残时一样。一阵虚无的透明感从心里退潮,取而代之的便是这般强烈的情绪化表现,她为了让自己忘却那般虚无感而自残——然后周而复始。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如果哪天我又希望自己受伤的话,我会再找你的。【你一定会很乐意伤害我吧】?”
相坂屏息的表情足以让澪觉得受伤,这种疼痛比起她被相坂的股间贯穿的那一刻,更显得剧烈而鲜明,甚至比起刀刃划伤的痛楚更为深邃。
“……澪,我……”
因悲苦而扭曲的脸庞,在他身上刻画出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情感。
少年究竟是为何而悲、为何而苦呢?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在苛责他的心灵?
是他情人变调的性格?
是眼前可怜的人偶?
是终于揭晓的事实?
是眼前无法理解的异样生物?
还是西周澪——这个仰仗科学成像,宛如恶梦般呈现在他眼前的化身?
“从今天起就是暑假了呢,这天真是太美好了,今后你想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过来,不过我不敢跟你保证,随时都是由‘我’来迎接你就是了。”
少年觉得自己的脸仿佛开了一处窟穴,脸上的肌肉顿时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思考还飘浮在半空中。
他低头握紧了拳头,终于转身背向少女。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与澪的双眼短暂地四目交会,那对眼眸仿佛昆虫的复眼。
门外的足音远去,直到玄关的门被大声关上,澪便捂住了嘴,屈身蹲下。强烈的恶心感袭上她的心头,咽喉跟眼皮不断痉挛抽搐。
这情况真是何其悲哀,让澪不由得笑了出来。
眼泪因生理反应夺眶而出,挂在她的脸颊上,此时她觉得那一串泪珠就好像自己的分身一般。
待宛如烧焦味一般的恶心感缓和之后,澪静静地站起身子。
她一边环抱着残留在股间的痛楚,一边穿上内衣,然后用一袭洋装将自己包装起来。此时她将目光移到插在房间角落里的那把登山刀,看了一会儿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地走出了房间。现在的她不需要那把登山刀,血,依旧没有止住。
她带着宛如幽灵一般飘渺的身段走下台阶。台阶彼方没有任何光源而显得朦胧,好比通过一只野兽的食道,或者无底的沼泽,这个景象让人联想到死者走在通往黄泉异界的斜坡上。对澪来说,如果得以就此坠入无比深渊,也许反而是种解脱。然而事实上,她终究只是踩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小段阶梯上头而已,十五阶之后,澪来到了一楼。
她套上凉鞋,打开了玄关的铁门,一阵凉风灌进屋内。风中冰冷的温度让人有种得以从仲夏夜里抽身的错觉。然而这阵晚风尽管能够抚平身体上的厌恶感,却反而更加深了澪心理上的不安,毕竟这不是这个季节的季节风。门外显得一片昏暗,任谁看到此刻满布乌云的天空,都会觉得前一刻鲜艳的夕阳仿佛只是个美丽的谎言。大雨骤降只是迟早的事,拂在身上的凉风也只是豪雨的序曲。她没有打伞便走出了家门,她觉得与其待在屋里,倒不如任由风吹雨打来得好过得多。
离开家后,澪很快便因为温度骤降而感到不安。即便她过去一直想变成一把散发着无机质感的刀刃,然而一旦实际接触到低于常温的温度,却也不免听到自己的心里传出纠结的苦涩。
她开始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既无法让自己充满人情味,也无法让自己变得冷淡无情,果真如此,她至少希望自己像个冰点下恒温的金属人偶,却也终究无法如愿。
此时的澪就好像一个幽灵或者梦游症患者,失去得以依附的现实依据,孤苦伶仃地走在街上。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因此只能顺应这四个月的日常生活中培养出的习惯,一路朝着学校走去。
——日常生活。
这对澪来说是个难以承受的词汇。一旦沉浸在所谓日常生活的世界里,她便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跟这个世界究竟是何等疏离。
这也是促使她割腕自残的原因。
她在自己身上刻画出异教者的烙印,并且为了确认这个烙印,同时让它变得更为醒目,这便是促使她让自己浸淫在“日常生活”之中的原因。
这个词汇对她来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日常生活带给她的痛楚逐渐变得和缓,然后消失。这毫无疑问便是那名少年带给她的影响。
起初他只是她证明自己异教者身份的道具罢了。面对这名第一印象极为普通的少年,她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让少年对她感到绝望,最后离她而去,如此一来她便可以确立自己异质的身份。然而少年最终只是不发一语地坐在她的身边,不论他俩交往多久,少年始终只是默默坐在少女身边念着自己的书,直到两人结束当日的会面,始终没有交谈。
双方僵持不下的结果,澪的意志终究败下阵来。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因而小声向他攀谈。少年答了腔,终于开始叙述自己的事。不知不觉间,少年不济事且令人讨厌的言词,不断流入了少女的耳中。
她就此陷入少年为她成就的、可以包容异教者存在的日常生活之中。两人之间极其普通的生活不断蓄积,为她在心里沉淀一层安逸而稳固的基石。然而,平稳而安逸的生活却也为她带来了强烈的反动情绪——恐惧,她打从心底害怕这个属于她的日常生活崩解。
那是一种深层的恐惧。
因为过去,真实始终未曾戳破这个看似正常的谎言。一旦她身为异端的本质被戳破——真正成为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时,这次她绝对无法承受,要是现在早已遍体鳞伤的她,再次受到挫折,那么她便一无所有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真实已然浮现。它好比午后乍到的骤雨一般唐突、宛如暴风一般凶猛,将属于澪的日常生活毫不留情地吞噬、粉碎。
于是她终于无法将伤害的冲动只留在自己身上,连陪她一路走来的少年也成了刺伤的对象。
这种行为何其卑鄙,又何其丑陋?
——沉痛。留在心里的伤口,比起过去任何创伤都来得深邃。
她走在干涸的柏油路上,忽然一滴水珠从天空掉了下来,紧接着地上出现一滴水渍,斗大的雨滴接二连三地从云端滚落,转眼间便掩盖了整个路面,是一场又急又凶猛的豪雨。浑圆而饱满的水珠,宛如来自天空的猛烈炮火不断地轰炸大地,不但表现出夏日午后阵雨那般独特的豪迈气质,同时也直接煽动着人们心里的不安情绪。然后这一切又被连续的骤雨给冲刷殆尽,将世界变成暧昧不清的存在。
澪的衣服、发丝、脸颊,无一不在数秒间便遭到雨水强行浸润。她抬起头,火烫的眼眶在大雨之中稍稍得以降温。圆睁的双眸,似乎期盼在大雨中得到上天的洗涤与滋润。
她轻叹了一口气,右手手指屈得像鹰爪般钩住自己的左腕,衣袖被血水染得火红。炙热的左腕在冰冷的躯体中一举跃升为最显眼的存在,让她觉得这只左手好似将要离她而去。快要结痂的伤口此时又被雨水化开,渗入血水的雨滴顺着指尖滴落地面,尽管此时的她同样是让自己处于自我伤害的环境中,然而,这次她却希冀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自残行为,能够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以往渴求从中获得自己存在事实的澪,却希望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因此,她早先在自己左手腕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极力宣扬自我存在的伤口,此时却令她感到极度厌恶。
澪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插在房间角落里的登山刀给带出来,心里残破不堪的情感化成一股纯粹的冲动,让她想要划破自己的身体。
“——嗨,晚安。”
一个声音仿佛昭示着命运的存在一般,毫无预警地在此刻造访。
那声音的主人站在澪的正面。
她抬起头,在朦胧的视线里发现一个打着伞的人影。
“所谓雨打芭蕉指的就是这副美景吧?呵呵,看你这副模样,应该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吧?除此之外还有你的伤口代表什么意义、甚至其他一切的一切都也都想起来了。”
声音的主人将纯黑色的伞缘提到眼睛上方,是一位身形纤细而机敏、容貌端正叫人屏息的美少年。他的年纪看来与澪相仿,应该也是个高中生。那一副锐利而滑顺的脸部线条让人联想到澪,仿佛会将欲伸手触摸的人的指尖给划破。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却是与澪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无机质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特征使然,他的立姿总给人无法摆脱人工合成的联想。
他看着澪在雨中狼狈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张笑容之中除了喜悦之外,却也同时给人包藏祸心的印象,仿佛一杯撒旦调制的鸡尾酒,杯中同时融合了面对恋人时的情爱,以及面对仇人的憎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这绝不是普通人脸上可能看到的表情,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让澪眼前的这名美少年看来更接近无机物。
“所谓‘真实’,不论你如何弥补、如何试图模糊焦点,负面的结果最后都会反馈到自己身上,你觉得呢,西周澪?”
少年举起另一只手,手上握有一把以行凶作为天职的大型刀刃。水滴沿着刀身滑至刀尖,凝聚了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雨夜中闪耀。
快逃——如此事不关己的念头朦胧地浮现在澪的脑中,却无奈自己的意识全被眼前的刀锋夺去。
——不对,我不用逃走了,毕竟我所渴求的利器,此时就在我的眼前……
少年对澪的反应感到满足,一步步朝着澪走过去。
“我来接你了,我可爱的同胞。你让无辜的身体留下的血,今天将得到应有的报应。”
雨势又变得更加凶猛,天空终于收起夏日午后阵雨的幌子,揭开了暴雨凶猛的真面目。此时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阴影,被收进灰色的薄纱之中。
5th Cut 决定
1
——看似夏日午后雷阵雨的天气,结果似乎是台风来临的前兆,一片静默的房间里头只有狂风呼啸撼动着玻璃窗。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过午夜十二点。
学姐听到我说的话后,并没有发出笑声,也没有作出任何破坏整个谈话氛围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我看,不发一语地倾听从我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那双眼眸和从前的澪极为相像,带着沉静的气质,将目光焦点停伫在我的脸上,这张脸庞让我觉得十分怀念。
在她还是学生会长的时候,她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在校园各处仔细聆听学生们的要求与抱怨。她不发一语,唯恐漏听对方口中的任何一句话;她便是用自己的视线记录对方,包含语气、态度,甚至小动作等等所有谈话的过程,我所拥有的洞察力其实也曾获得别人的赞赏,不过沙姬部学姐在这方面的表现更是出类拔萃,甚至让人怀疑她的身上是否长了一个能够看透人心的器官。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这句话让话题急转直下。学姐带着极为认真的脸庞对我开口问道,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我说的话荒谬。
我深深地点头表示肯定,那天与沙姬部学姐傍晚在图书室里邂逅的故事,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忘。
“我那时候跟你说过吧?你所烦恼的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清楚记得当天跟学姐交换过的所有对话,因此面对这个问题我同样也点头回应。当时她说:【这种烦恼太过理所当然,所以过去从没有人察觉到。】
“事后我也说过,‘你心里的阴霾终究将会烟消云散’,对吧?”
——你的烦恼会在不久的将来如同夕阳里的暴风雨般唐突地烟消云散。“那个东西”可能会将过去支持你一路走来的信念给摧残得体无完肤。不过你不用担心,就好像风雨过后天空总会出现虹彩一样,你的心里也会豁然开朗——
这是她在她的毕业典礼之后,离开学校前跟我说的话。
“那么我现在问你,你已经知道自己心里那种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
“你大概一向习惯过度冷静吧。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肯定从没有经历过浑然忘我的经验,所以你才没办法理解‘感情’这种事,才会对于来自不同于‘理性’的心理冲动出处抱持疑问。”
说的没错,我正是不习惯所谓情感这种东西。
我不曾因为寂寞或悲伤而哭泣、不曾为了快乐或喜悦而感到振奋、不曾让愤怒和憎恨蚀去我心里的理智,打从我懂事以来,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冷淡无情的人。当时的我看在别人的眼里,大概是个阴沉到极点的小鬼吧。
于是乎这个阴沉的小孩,不知究竟是为了理解自己无法释怀的情感,还是为了尽可能地忽视它的存在,他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理性的一面。
然而,在他心里那份困扰已久的违和感冰释之后,今天他才终于理解到——所谓感情是不可能用理智去衡量的。
【理解】是一种理性,是由意识驱使的行为,感情则是属于下意识的范畴,不能用理解的,必须经由【体验】而了解。
这个阴沉的孩子,最后只能在落魄而凄凉的结局中,得到这样的体认——为何我一直在烦恼这般徒劳无功的事情呢?
“不过这样的烦恼,不是只有你才会有,其实对每个人而言都是‘理所当然’会经历的。”
听到学姐温柔的声音,才让我从低头暗自解嘲的情绪中,又将头抬了起来。
她的脸上露出看似迷惑又好似无奈的表情,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因为任谁都有无法承受自己情绪的时候,尤其是那种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