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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沈从文与丁玲-第3部分

小说: 沈从文与丁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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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8年2月,功成名就的沈从文先行离开北京,前往文化中心南移后的上海。大约在沈从文之后两个月左右,丁玲和胡也频也从北京来到上海。就在沈从文离开北京的这段时间里,丁玲爱上了帮忙讲授日语的冯雪峰。    
    面对胡也频和冯雪峰,丁玲陷入一种情感漩涡。为了摆脱这一棘手的选择,丁玲和胡也频便也南下上海。    
    在北京结下友谊的三人,就这样很快重逢在上海。在这里,三个人将度过快乐和痛苦并存的时光,其间最悲哀、最具影响力的事情将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沈从文和丁玲的友谊,差不多也是在这里结束。    
    丁玲和胡也频刚到上海,第一天便住在沈从文的住处。重逢伊始,相见的喜悦很快就被丁胡之间的矛盾而冲淡了。沈从文发现,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人不知为什么事闹翻了。在北京时,他曾多次见过这种场面,常常对所见所闻感到迷惑而难解。这次依然如此。他们吵着,闹着,流泪的只顾流泪,赌咒骂人的只顾赌咒骂人。    
    沈从文面对意想之外的变化和这种场面,又急又愁。他不清楚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无助地在一旁观看。    
    渐渐地,他从他们的言语中明白了一点:胡也频认为丁玲不再爱他,而是爱上了另一个人。丁玲伤心地痛哭,把沈从文送给她的一双“美丽的羊毛手套用牙齿咬得破碎不成样子”(沈从文语)。    
    开始,沈从文以为是胡也频对自己产生误会,一听两人的进一步陈述,才知道了真情:“当两人提到一个横梗在生活中间人时,我当初还以为别是这海军学生对我有了误会,以为我还会妨碍他们的生活,经过两人的陈述,到后来我才明白对我全无关系,……”沈从文在《记丁玲女士》中的这段话,后来在出版成《记丁玲》时,将之删除了。也许,我们从这段话中可以揣测,在北京时,沈从文的确一度引起过胡也频的猜疑。    
    沈从文逐渐对丁玲与冯雪峰的爱情有所了解。他为朋友们发生这样的事情,感到着急,他想为胡也频做些有益的事情,可是又不知何从着手。北京时的浪漫,那么迷人,又为什么消失得那么快?


第一部分第4节 面临着选择

    林伟民在《左联夫妻作家纪事》一文中,对丁玲与冯雪峰的恋爱作过简明的叙述。他写到:丁玲在加入左联之前,已在爱的海洋里经受了狂风暴雨。在与胡也频柏拉图式的恋爱中,却热烈地爱上了冯雪峰。丁玲自喻有了一个“伟大的罗曼期”。她把雪峰看作是第一次真正爱上的人。但理智的坚韧又使她意识到与也频之间已产生坚固的感情联系。也频牺牲后,她把不满周岁的婴儿送回家乡,自己义无反顾地参加共产党,主编《北斗》。而与雪峰,则更或是同志或是路人。丁玲没有能从雪峰那里取回她的爱情,然而内心的爱似急风骤雨驱使她不能自主地写下了著名散文《不算情书》。信,后来还是寄给了雪峰。雪峰在左联期间结了婚,可他始终不渝地关注着丁玲。为营救被捕的丁玲制造舆论,雪峰把《不算情书》交给《文学》杂志发表,后又为赵家璧编纂丁玲《意外集》。他始终跟踪丁玲一生的创作,饶有兴趣地频频著文评论丁玲的文学道路。丁玲晚年在谈到她与胡、冯关系时说,我最纪念的是也频,最怀念的是雪峰。    
    对于自己和冯雪峰的感情,丁玲也从未掩饰过。1937年在与斯诺夫人的谈话中,她坦率地说:接着,我有了一次伟大的罗曼司:我从未同胡也频结婚,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一个朋友的朋友开始来到我们家,他也是一个诗人。他长的很丑,甚至比胡也频还穷。他是一个笨拙的农村型的人,但在我们的许多朋友当中,我认为这个人在文学方面特别有才能。我们在一起谈了很多。在我的整个一生中,这是我第一次爱过男人。他很高兴,并感到惊奇地发现一个“摩登女子”会爱上这样一个乡巴佬。我停止了写作,满脑子只有一个思想——要听到这个男子说一声“我爱你”。    
    我对胡也频说:“我必须离开你,现在我已懂得爱意味着什么了,我现在同他相爱了!”胡也频听了感到非常悲哀和痛苦。    
    这个人原来计划到上海去,但他现在决定留在北京。我不同意这样,而希望他离开,于是他这样做了。两星期后,我跟他后面也去了——胡也频则跟在我后面来了。    
    在当年回忆这些往事时,丁玲依然保留着她的性格中最为可爱的特点,她的坦率,她的真诚情感,正是她的作品之所以具有魅力的重要因素,同样也使她的这些回忆显得毫无虚饰,向我们袒露出她的内心世界的一隅,呈现出一个真实的、比后来的回忆中更为令人可信的五四新女性。    
    在80年代的回忆中,丁玲强调的不是冯雪峰的文学才能对她的吸引,而是他们政治思想上有更多的共鸣:1927年我写完《莎菲日记》后,由王三辛介绍我们认识的。王三辛告诉我他是共产党员。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那时实在太寂寞了,思想上的寂寞。我很怀念在上海认识的一些党员,怀念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我失悔离开了他们。那里留在北京的文人都是一些远离政治的作家,包括也频在内,都不能给我思想上的满足。这时我遇见一个党员了。我便把他当一个老朋友,可以谈心的老朋友那样对待。(1985年3月1日丁玲致白浜浴美)丁玲并不否认她和胡也频的感情,但她认为她和胡也频的爱,是不同于和冯雪峰的爱的。前者是浪漫的,却又带有孩子一般的游戏,而对冯的爱,才是刻骨铭心的。在给冯雪峰的信中,她这样写到:我不否认,我是爱他的,不过我们开始,那时我们真太小,我们像一切小孩般好像用爱情做游戏,我们造作出一些苦恼,我们非常高兴地就住在一起了,我们什么也不怕,也不想,我们日里牵着手一块玩,夜里抱着一块睡,我们常常在笑里,我们另外有一个天地。我们不想到一切俗事,我们真像是神话中的孩子们过了一阵。到后来,大半年过去了,我们才慢慢地落到实际上来,才看出我们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是被一般人认为夫妻关系的,当然我们好笑这些,不过我们却更纯洁无疵的天真,一直到后来,使我同你断绝,宁肯让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是把苦痛秘密在心头,也是因为我们过去纯洁无疵的天真,和也频逐渐对于我的热爱——可怕的男性的热爱……丁玲认为,她和胡也频的爱,无法同她对冯雪峰的爱相比拟:虽说我自己也是一天一天对他好起来,总之,我和他相爱得太自然太容易了,我没有不安过,我没有幻想过,我没有苦痛过。然而对于你,真真是追求,真有过宁肯失去一切而只要听到你一句话,就是说“我爱你”!你不难想着我的过去,我曾有过的疯狂,你想,我的眼睛,我不肯失去一个时间不望你,我的手,我一得机会我就要放在你的掌握中,我的接吻……(《不算情书》)感情可能永远都是这样,谁也无法理清,谁也无法摆脱它的网一般的束缚。    
    经过一阵吵闹之后,在沈从文的面前,丁玲和胡也频渐渐平静下来。几天后,他们两人去杭州。此次杭州之行,将决定他们未来的生活布局。    
    丁玲回忆,当时去杭州,还有冯雪峰同行,在杭州,她面临着选择。    
    沈从文在上海,等待着朋友们的归来,大约一周之后,胡也频突然一个人回到了上海,    
    带着苦涩的笑,带着失望的神情。他告诉沈从文,他准备不再去杭州了,他的生活也将改变。    
    沈从文回忆:“我问清楚了丁玲还在杭州,他却又是在一次流泪赌咒的情形下跑来上海,于是我就同他在一个大木床上躺下来,详详细细究询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听这个人作一切不离孩子气的申述,且记着这件事每个要点,等他无话可说时,便为他把这件事从旁观者看来各方面必须保持的最合乎理想的态度说明。因为他尚告给我两人虽同居了数年,还如何在某种‘客气’情形中过日子,我便就我所知道的属于某种科学范围的知识,提出了些新鲜的意见,第二天,就又把他打发回到杭州去了。这次回去,我对于海军学生所作的一番劝告,大致很有了些用处,风波平息了,一切问题也就在一份短短岁月里结束了。两人在西湖葛岭一个单独院子里,大约将近三个月。三个月中的生活,或者因为新增加了从前所缺少的成分在内,故两人简直像一对同度蜜月的伴侣。”(《记丁玲女士》)沈从文的这一推断,有一定道理。丁玲也曾坦率地说过,她在北京虽然同胡也频同居数年,但一直没有过夫妻生活。只是到杭州后他们才正式结为夫妻。    
    1925年暑假,胡也频到了湖南。我那时的确对恋爱毫无准备,也不愿用恋爱或结婚来羁绊我,我是一个要自由的人,但那时为环境所拘,只得和胡也频作伴回北平。本拟到北平后即分手,但却遭到友人误解和异议,我一生气,就说同居就同居吧,我们很能互相理解和体贴,却实在没有发生夫妻关系。我那时候就是那样认识的。我们彼此没有义务,完全可以自由,但事实慢慢变得似乎仍应该要负一些道义的责任,我后来认为那种想法是空想,不能单凭主观,1928年就决定和也频白首终身。断绝了自己保持自由的幻想。(1985年3月1日丁玲致白浜浴美)但丁玲之所以没有离开胡也频,她在不同时期和不同人的面前,其解释也有不同的侧重。    
    在1931年给冯雪峰的信中,她责怪冯缺乏胡也频一样的热情和勇气,不然,她是会随冯而去的。她写道:我想过,我想过(我在现在才不愿骗自己说出老实话)同你到上海去,我想过同你到日本去,我做过那样的幻想。假使不是也频我一定走了。假使你是另外的一副性格,像也频那样的人,你能够更鼓励我一点,说不定我也许走了。你为什么在那时不更爱我一点,为什么不想获得我?你走了,我们在上海又遇着,我知道我的幻想只能成为一点幻想,我感到我不能离开也频,我感到你没有勇气,不过我对你一点也没有变,一直到你离开杭州,你可以回想,我都是一种态度,一种愿意属于你的态度,一种把你看得最愿信托的人看,我对你几多坦白,几多顺从,我从来没有对人那样过,你又走了,我没有因为隔离便冷淡下我对你的情感,我觉得每天在一早醒来,那些伴着鸟声来到我心中的你的影子,是使我几多觉得幸福的事,每每当我不得不因为也频而将你的信烧去时,我心中填满的也还是满足,我只要想着这世界上有那末一个人,我爱着他,而他爱着我,虽说不见面,我也觉得是快乐,是有生活的勇气,是有生下去的必要的。而且我也痛苦过,这里面而不缺少矛盾,我常常想你,我常常感到不够,在和也频的许多接吻中,我常常想着要有一个是你的就好了。我常常想能再睡在你怀里一次,你的手放在我心上。我尤其当有着月亮的夜晚,我在那些大树的林中走着,我睡在石栏上从叶子中去望着星星,我的心跑到很远很远,一种完全空的境界,那里只有你的幻影,“唉,怎么得再来个会晤呢?我要见他,只要一分钟就够了。”这种念头常常抓着我,唉,!为什么你不来一趟!你是爱我的,你不必赖,你没有从我这里跑开过一次,然而你,你没有勇气和热情,你没来,没有在我想你的时候来……1937年在和斯诺夫人的谈话中,丁玲强调的是她无法拒绝胡也频火一样炽烈的热情,以及他们已经同居的现实。    
    我们一起在上海只呆了两天,我们三人决定一起到杭州美丽的西湖去。对我来说,情况非常复杂。虽然我深深地爱着另一个男人,但我同胡也频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有很深的感情依恋,如果我离开他,他就会自杀,我决定,我不能同我所爱的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对他说,虽然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我们的思想是分不开的。并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我所爱的,不管他可能离得多远,这个事实决不会改变。我说,因此,我们的爱情必须是“柏拉图式”的。这个决定使他非常痛苦。我最后不得不拒绝继续看到他,并完全断绝了这种关系。    
    


第一部分第5节 在上海开拓他们的新天地

    我现在仍然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爱着他,但甚至对他也这一点保守为秘密,并且退还他所有的信笺。对于这个人我将不再说什么了,虽然这个故事现在已是一件公开的秘密……丁玲和胡也频、冯雪峰之间的波折,就这样在杭州趋于平静。丁玲和胡也频确定了夫妻关系,他们的命运从此紧紧拴在一起,迎接时代的风雨,经受风暴的洗礼,共同创造他们的文学天地。    
    自然,丁玲并没有熄灭她对冯雪峰的热恋。后来,在和胡也频一起参加左联活动后,她与冯雪峰重逢;胡也频遇害后,她又得到冯雪峰的帮助。她难以消除对冯的感情。给冯雪峰的信就是这样写出的。    
    1933年秋天,在丁玲失踪几个月之后,为了纪念当时传说可能遇害的丁玲,冯雪峰曾将丁玲在1931年、1932年写给他的信以《不算情书》为题,发表在《文学》杂志上。这些公开揭载的书信,记录着他们在特殊岁月中的情谊,与后来的任何回忆和他人的叙述,它们更为可信地告诉人们一段真实的故事。    
    同丁玲和斯诺夫人的谈话一样,这些信中活脱脱一个能爱、敢爱的女性,没有虚伪,没有某些女子的矫揉造作,更没有丝毫传统的道学气。沈从文后来在《记丁玲女士》中,便力图塑造出这样一个新女性。    
    香港一位学者对丁玲的这些信评价甚高,他写到:“这可能是中国女性最赤裸的自白了。但没有一点肉麻和卑污的感觉,被她那纯洁的虔诚的情思所牵引,读着她遍历那哀欢交织、凄艳卓绝的精神历程。在两性关系上,虽然不够严肃,可是在爱情上却十分认真和炽烈。”(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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