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与80年代诗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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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解决方案,恰恰是80年代激进的、语言行为主义态度的体现,希望以某种单一的、极端的方式获取“宏伟”,而“史诗”所要求的中介性、过程性,恰恰在这种理想中被拒绝。
在短短几年内,海子写出了他的“七部书”,这种“不断加速”的写作,本身就是一次性的行为。他的长诗,或“大诗”是以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为前提的,依照骆一禾的描述:“东至太平洋以敦煌为中心,西至两河流域以金字塔为中心,北至大草原南至印度次大陆以神话线索‘鲲鹏之变’贯穿的广阔地域”,在这个广大的自然地貌上建立起自己的诗歌象征和原型系统的。这是一个惊人的描述,在新诗史上,另一个有此宏大空间感的是郭沫若。然而,一个诗人是如何驾御这一庞大的文化、历史空间的呢,海子的“大诗”中,具体的历史、经验是十分稀薄的,在其中你很难读到一个现代人的生存现实,他的诗歌理想只存在于文化典籍中,或者说只存在于文本中。他借用的典籍包括《圣经》、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希腊神话、戏剧,歌德《浮士德》等,他主要是通过“阅读”和“想象”来直接抵达他的诗歌理想的,而缺乏对现代生活的经验和洞察,这就使他的“大诗”在宏大的同时,也显得空洞、重复,经不起阅读。
海子在一首诗中称:“我已走到了人类的尽头”,就像孙悟空一个筋头翻了十万八千里来到世界的尽头一样。但在现代文学当中,一个人更典型的姿态是“在路上”,或者是鲁迅所描述的“过客”姿态。“走到人类的尽头”,这样一种态度非常决绝,带来了他人难以企及的超越感,但“路上”复杂的风景,或者说现代人的当下处境和繁复经验,也很难被这种态度接纳。在谈到但丁的时候,二十世纪的大诗人艾略特曾说过,为什么但丁能够写出《神曲》,用海子的话来说,他为什么能够写出一部“大诗”,是因为但丁生活在一个看得见“幻象”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人们有着统一的信仰、知识体系,所以《神曲》的写作是可能的。但现代社会是一个旋涡状的、焦虑的、破碎的世界,人的经验在纷繁的流变中变得高度复杂,需要一种另外的方式加以整合。海子的写作虽然朝向“大诗”的理想,但到与现代生活,有一种深刻的不可通约性,这也是他悲剧的另一个方面。
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诗歌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发展到了尽头,尤其是当代诗歌,它要承受来自三方面的压力:古典诗歌的辉煌成就,西方诗歌传统的挤压,以及新诗在近100年发展中提供的传统。在重重压力之下,诗歌写作要想焕发自己的生命力,开掘出自己的可能性,不得不首先将自己变成一场大火,象涅盘的凤凰一样,重新塑造自己的形态,展开全新的、令人震惊的羽翼,这是八十年代诗歌的理想,虽然是一种偏执的、失掉优雅分寸感的理想,这正是海子的价值和悲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