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8-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周氏兄弟合译文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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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笑了。他于是含着抱歉的微笑说,——
“我们的生命实在短,什么都和自己一同过去了。”
我出了警察厅。而且许多时,我不能贯穿起自己的思想来。为要防止和扑灭那一切无秩序而设的警官,却回想起自己所做的无秩序的事来以为痛快,而且仿佛淹在水里的人想要抓住草梗似的,很宝贵的保存着这记忆,这委实是不可解的事。或者也如我一样,因为他也已经白发满头,在人生的长途上,早已失掉了生命之花的缘故罢?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微笑(1)
微笑
俄国梭罗古勃著
一
大约十五个男孩和女孩,和几个青年男女,都会集在舍密波耶里诺夫的园中,庆祝家里的一个儿子的生日,他名叫莱沙,是一个二等的学生,莱沙的生日,真是一个为着他的年长姊妹招致可以中选的少年到家里来的好机会。
众人都快乐而且欢笑,——年长的人以及男孩和女孩全都这样;他们在通行小路的黄沙上,上下的奔走。一个青白沉静的小孩,独自坐在紫丁香丛下的长凳上,静静的看着别的小孩子,也微笑着。他的孤独,他的沉默,和他的穿旧的,虽然干净的衣服,在这一伙活泼的盛装的孩子队中,处处显出他的贫穷和他的窘苦,他的脸色懦怯而且消瘦,他的陷落的胸膛,和他的瘠薄的手,这样柔弱的放着,看了他,动人的怜恤。他还是微笑,便是他的笑也自可怜;好像他看了别的孩子们的快乐和玩耍,使他局促,又好像他恐怕因为他的愁容和菲薄的衣服,招起别人的烦厌来。
他是叫格里沙依古诺夫,他的父亲死了不很久;格里沙的母亲有时叫伊的儿子,往伊的富家的亲戚那里去,他见了他们,常常觉得局促而且不安。
蓝眼睛的里陀契加舍密波亚里诺夫走过他的面前,伊便对他说道:“你为什么独自坐着?起来走走去!”
格里沙不敢违拗;他的心猛烈的跳,他的脸上满被了微细的汗珠了。他怯怯的走近了这伙快乐红颊的小孩们。他们很不和气,似乎对着生客的看他,格里沙自己便立刻觉得他和他们不是一样了:他不敢这样大胆这样高声的说话;他没有黄色的靴子,也没有毛制的红遮阳向上轩起的圆的小帽子,如那贴近他的小孩子所戴似的。
孩子们自己照旧的谈讲,仿佛没有格里沙在那里。格里沙很不安的站在他们旁边;他的瘠薄的肩膊掠下了些,他的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细狭的腰带,带着懦怯的微笑。他正不知道什么可做,在他的惶惑之间,也并不听得这伙活泼的孩子,方才说些什么。他们讲完了话,便走散了。格里沙脸上仍带着那懦怯的,恐惧的微笑,很不安的走回沙土的小路上,依旧在凳子上坐下。他是羞惭,因为他曾经走到孩子队里去,没有对他们说得一句话,也一点没有结果。他坐下的时候,怯怯的向周围看,——并没有人给他最微的注意,也没有人笑着他。格里沙到觉得安静。
即时有两个小女孩,环着臂膊,走过他的面前。格里沙当了他们的凝视,畏缩着,红了脸,很懦怯的微笑。
小女孩过去了,年幼的一个美发女孩,高声的问道:“这个丑小鸭是什么人?”
年纪较大的一个女孩,红色的面颊,黑色的眉毛,笑了并且答道:“我不知道,我们不如问里陀契加去。他大约是一个穷要戚罢。”
这小的女孩又说:“怎地一个可笑的孩子,他撑着他的两个耳朵,坐在那里只是微笑。”
他们走过路湾的丛树之后不见了。格里沙不再听见他们的声音了。他觉得侮辱;又想等到他的母亲来寻的时候,他还须在这里坐着许久,心里更是很不舒服。
一个大眼睛,细长身体的学生,挺直的头发,竖在他高起的前额上,看见格里沙独自坐在那里好似一个孤儿,他要对他亲近,去安慰他:他便傍着他坐下。
他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格里沙静静的告诉了他。
这学生说:“我的名字是弥却。你独自来这里的么,还是有别人同来呢?”
格里沙细声说道:“同母亲。”
弥却又问道:“你为什么独自坐在这里呢?”
格里沙慌张了,不知怎么说才好。
“你为什么不去玩玩呢?”
“我不喜欢玩耍。”
弥却听不清楚,所以他问道:“你说的什么呢?”
“我不觉得要玩。”格里沙较响的说。
弥却诧异,又接下去问道:“为什么你不觉得喜欢玩耍呢?”
格里沙又不知怎样的说好;他张皇的微笑了,弥却只是很注意的看着他。生人们的注视是常常使格里沙局促不安的;好像深怕他们在他的形容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弥却默默的坐了一回,他心里想有什么可问的话。
他问道:“你采得些什么?你曾经采得些东西,你不曾么?我们都采集了:我——邮印票,凯却波克立伐罗伐——贝壳,莱沙——蝴蝶。你采的什么呢?”
格里沙红了脸说道,“没有。”
弥却带着率真的惊异说:“得了,得了,那么你不采得什么!那是很希罕的。”
格里沙觉得羞惭,因为他不曾采得些东西,而且又显露了这件事。
他对自己想,“我,也必须采集些东西!”但他不能决心,脱口的说。
弥却又坐了一回,于是离开了他。格里沙觉得方便了。但是一个新的苛罚,就又加到他的身上来了。
舍密波耶里诺夫雇领小儿子的保姆,臂膊上抱一个一岁的婴儿,沿着园中小路上缓步。伊想休息一回,便寻到格里沙坐着的长凳来坐了。他又觉得不安稳。他只是向前直看,不能决心远离了保姆,移身坐到长凳的尽头去。
婴儿的注意,却立刻转到格里沙的撑开的两耳上来了,他便向耳朵俯伏过去。这保姆是一个粗卤的,红脸的妇人,料想那格里沙是不介意的。伊便向格里沙坐近一些,这赤色的婴儿擎起肥胖的小手,捉住了格里沙的耳朵了。格里沙慌张得几乎发昏,但又不能决心抵抗。这婴儿很响很快乐的笑着,将格里沙的耳朵,忽然放下,忽然又捉住,红脸的保姆,觉得这事的好玩,很有趣,也不亚于婴儿,嘴里只是说,“放了罢!给放了他罢!”
别一个小孩子,见了这情景,便告诉了别的小孩子,说那小乔及克是在那里闹那长久坐在长凳上的安静小孩了。小孩们便围绕了乔及克和格里沙喧突。格里沙勉强装出他并不介意,并不苦痛,而且也欢喜这玩耍的样子。但是渐渐的觉得笑不出来了,而且很想要哭了。但他知道他是不应该哭的,哭是失体统的,所以他尽力的熬着。
幸而他即时得了救了。这蓝眼睛的里陀契加因为听得孩子们的喧笑,出去看是什么事。伊便责骂这保姆说:“你这样做,不羞的么?”
伊看了格里沙这可怜的失措的脸,自己也忍不住要笑了。但伊在保姆和孩子们面前,须保持年轻的女子的仪容,制住了笑。
保姆笑着,起身来说,“乔及克只是轻轻的玩耍。这孩子自己也不说痛。”
里陀契加很严厉的说:“你可不应该这样做呢。”
乔及克因为他们将他抱开,离了格里沙,就不高兴,放声哭了。里陀契加将他抱在臂上,抱去安慰他,保姆跟在后面去了。但小孩和女孩都剩在那里。他们围住了格里沙,而且很不客气的看他。
孩子们有一个首先说道:“大约因为他的耳朵是装上去的,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别一个说:“我却想,你似乎是喜欢你的耳朵被拔的。”
一个小女孩张着大的蓝眼睛说道:“告诉我们,那一只耳朵是你的母亲扯得最多?”
一个快乐的小孩叫道:“他的耳朵是托工场里拉长了来的。”说罢,高声的笑,觉得他自己的戏谑很有趣。
别一个来改正他说:“不,他是生来如此的。他很小的时候,他是不用手搀的他是用耳朵拉的。”
格里沙望着他的一群嘲笑的人,好像一只小兽陷在绝地,面上现着固定的微笑,这时候,忽然间,全出乎这伙快活的伴当的意料之外,他哭出来了。许多的小泪点,滴在他的短衫上。孩子们即刻都静了。他们转成不安了。他们交换着困难的眼光,并且悄悄的看着格里沙,看他将瘦弱的双手拭去脸上的眼泪;他又似乎羞愧他的眼泪。
美丽的亚麻发的凯却气忿的说道:“他为什么生气呢?谁作弄了他?这丑小鸭!
弥却干涉说道:“他不是丑小鸭,你自己倒是一只丑小鸭。”
凯却红了脸说道:“我不能忍耐无礼的人。”
一个年纪小,褐色脸的女孩,穿着红衣衫,久久看着格里沙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回想,伊忽然将迷惑的两眼,细细看着别的孩子们,静静的问道:“为什么他当初笑着呢?”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微笑(2)
二
格里沙的衣箱里,不常有好的新衣服增加起来。他的母亲无力措办;因此每有小添置便使格里沙大大的欢喜。秋寒到了,格里沙的母亲给他买了一件外套,一顶帽子和一双露指的手套。这手套格里沙比别的东西更欢喜。
这一天是放假日,在弥撒祭之后,他穿上新衣,出去玩耍。他爱在街上走,而且他常常独自出去;他的母亲也没有工夫伴着他走。当他很端庄的走去,伊很得意的从窗间眺望着。此刻伊想起伊的富家的亲族,他们应许伊的怎样多,曾经实践的怎样少,并且伊想:“好了、没有他们我也敷衍下来了,谢上帝!”
这天是寒凉清朗的天气;太阳不将充足的光明照着;城内运河中的水,已结了初次的薄冰了。格里沙在街上走着,这活泼的清凉和他的新衣,都使他欢喜,一面又怀着他的天真烂熳的空想?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常常喜欢梦想,而且他常常梦见伟大的事业,名望;光明快乐的生活住在一所饶富的屋中;以及凡物,都不像这悲苦的现实。
格里沙立在运河的岸上,望过铁栏干去,看那浮在面上的薄冰的时候,一个街头的元童走近他来:穿着擦烂的衣服,被寒冷冻红了双手。他来和格里沙讲话。格里沙并不怕他,却可怜他,因为他的冻僵的双手。他的新朋友告诉他,他名叫弥式加,但他的姓是巴蒲式庚,因为他是和他的母亲以及他们的巴蒲式加(祖母)同住的。
“但你的母亲的名字是什么呢?”
弥式加笑着重复问道:“我的母亲的名字么?伊叫玛都式庚,因为我的巴蒲式加并非伊的巴蒲式加,不过是伊的玛都式加(母亲)罢了。”
格里沙惊愕的说:“那是奇了我的母亲和我只有一个姓;我们都叫伊古诺夫。”
弥式加很活泼的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的祖父是一个伊古门(主教)。”
格里沙说道:“不,我的祖父是一个大佐。”
“总是一样,他的父亲,或者别人是一个伊古门,所以你们都成了伊古诺夫了。”
格里沙并不知道他的祖父是什么人,所以他没有话说了。弥式加眼看着他的手套。
他说道:“你有好手套。”
格里沙欢笑的说明:“新的,我还是第一次用呢:看见么,一根小绳子还穿在这里!”
“对了,你是一个有运气的人!这手套不是很暖么?”
“有点暖!”
“我也有一双手套在家里,只是我不套他,因为我不喜欢。他是黄的,但我不喜欢黄手套。让我将你的套上,并且我独自跑回去,给我的巴蒲式加看了,叫伊给我买一双照样的。”
弥式加请求似的看着格里沙,他的两眼,很欣羡的闪烁。
格里沙问道:“你不使我久候么?”
“不,我就住在近旁,转角便是。不要害怕!相信我的话,只在一分钟以内!”
格里沙很信托的脱下他的手套。将他给了弥式加。
弥式加拿着格里沙的手套跑去,大声叫道:“我在一分钟以内便回来,等在这里不要走。”他转角不见了,格里沙独自等着。他并不料到弥式加会欺骗他;他以为他只是跑回家去了,给他们看过他的手套,依旧拿了回来的。他站在那里很久的等,弥式加却并不梦想回来见他了。
这短的秋日已经黑下来了;格里沙的母亲,因为伊的儿子久不回来,放心不下,出去寻他。格里沙随后知道弥式加是不回来了。他很悲哀的走回家来,正遇见他的母亲。
伊一见了儿子,恼怒而且欣喜,便问道:“格里沙,你独自干些什么?”
格里沙也不回答。他擦着他的两手,已经冻得通红了,他很窘苦似的,他的母亲才知道他没有套着他的手套。
伊搜他外套的衣袋,忿忿的问道:“你的手套那里去了?”
格里沙微笑,答道:“我暂时借手套给一个小孩,但他没有带回来还我。”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微笑(3)
三
年复一年的过去。从前在莱沙舍密波耶里诺夫的生日聚会的一班勇敢而且进取的孩子们,都已成了勇敢和进取的男女了。而且从前愚弄过格里沙的顽童,自不必说,也自得到生活的方法;——格里沙呢,自然成了落魄了。像在他的幼时一般,他只是梦想,在他的梦中,他获得他的世界;但在他现实的生活里,被他一般冒险进取的人,不客气的挤在一旁,不能自己支持。他和女人的关系,也一样的遭了失败,他的福气沮丧的殷勤,从来没有得到感情的回顾。他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