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斋书灯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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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先生心境的遽变。
现在,我们的话题该回到由重庆市北碚区地方志办公室李萱华先生所编
的《梁实秋与雅舍》一书上来了。所谓“雅舍”之名,源起于合住者、其清
华大学同窗吴景超的夫人龚业雅的名字。梁先生后来解释道:“。。我和他
们合资在北碚买了一栋房子,其简陋的情形,在第一篇小品里已有描述。房
子在路边山坡上,没有门牌,邮递不便。有一天晚上,景超提议给这栋房子
题个名字,以资识别。我想了一下说:‘不妨利用业雅的名字,名之为雅舍。’
第二天,我们就找木匠做了一个木牌,由我大书‘雅舍’二字于其上。雅舍
命名,缘来如此,并非如某些人之所误会,以为是自命风雅。”(《雅舍小
品·合订本后记》)
《梁实秋与雅舍》是淡淡雅雅的一个小32 开本,共113 页,内容是十分
丰富有趣,而且有着极富的人文含量的。该书分为“雅舍的由来”(8 篇)、
“雅舍风趣录”(11 篇)、“雅舍在哪里”(5 篇)和“附录”(6 篇)四
个部分。编者在本书《前言》中介绍该书的由来道:
随着《雅舍小品》的问世,“雅舍”之名已蜚声中外。凡读过《雅舍小品》的人,
都在议论“雅舍”,寻找“雅舍”。然而,“雅舍”在哪里?成了当今海内外文坛上的一
个谜。笔者从1980 年开始寻找,历时8 年没有着落。1988 年,台湾女学者丘彦明专程来
访,到了北碚,无处寻觅,只得扫兴而归。1989 年,承老舍夫人胡絜青先生回忆,勾画
了一份“雅舍”位置示意图寄来。根据这个示意图,在1990 年调查“陪都遗址”时,经
过反复核实论证,终于在梨园村找到了“雅舍”。
“雅舍”现今住着五家人,门牌编号为梨园村47…51号。其中48…49号为梁实秋住
房,50 号是“雅舍”客厅,后房为吴景超与龚业雅的居室。“雅舍找到了”!消息传出,
成了文坛上一大喜讯。。
“雅舍找到了”!然而,问题随之也就来了。这处在抗战中“曾有过许
多次文化人的聚会”,“留下了人们数不清的足迹”,“记录了50 多年前那
段不寻常的岁月”(1993 年9 月 18 日《团结报·编者按》)的人文名胜,
当时却已面临重庆市“旧城改造工程”中挖掘的灭顶之灾。
于是,以舒乙、李萱华、林海音为代表的海峡两岸人士,通过多种途径
为此发出了:“雅舍不能拆毁!雅舍必须保留!救救雅舍!”的紧急呼吁。
冰心说:“雅舍因为进入了文学作品而不同凡响”,舒乙更在发表于《团结
报》上的《寻找“雅舍”》一文中,饱含激情地论证“雅舍应该长存的价值”
道:
最近,我看见了雅舍,大喜;知道雅舍不久将被拆,又一惊。
这一喜一惊感染了我周围的文艺界朋友们,大家无一例外地对雅舍的命运表示极大
的关注。
。。
我盼着雅舍的长存。
在那小小的六间房里,生活过一位爱国的现代文人,他写得一笔好文章,虽然条件
既简陋又艰苦,可是他却生活得很愉快。由六间房间中飘出的散文,成了坚韧不拔、自信
乐观、潇洒和情趣的化身,为那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代刻上了可纪念的注解。
如今,“雅舍”终于在各界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被重庆市政府确定
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供人们流连瞻仰。当然,我们更可以藉助《梁实
秋与雅舍》一书的插页照片来神游“雅舍”,先睹其“天然妆,淡淡样”的
民居风貌。
“茅舍数楹梯山路,只今兵火好栖迟”(陈延杰《题彭醇士〈雅舍图〉》)。
梁实秋先生旧居的“雅舍”,没有随50 余年间的天灾人祸灰飞烟灭,而是在
四年前适时地重现人间,并卒能唤得乡亲父老们的珍视保护,真可谓是人间
奇迹。——面对如此真实,一种强烈的感觉贯注到笔者心头,并且让我久久
消抹不去:“雅舍”在这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中,始终蒙尘不语,莫非是
默有所待耶?——它似乎在等待着历史天平的校正,期待着民族理性的复
归,进而要在重重阶梯之上,现身说法,以陶冶吾土吾民的精神情操,并誓
将这片曾几何时弹痕累累、伤痍历历的土地,迎送到海清河晏的新世纪。至
于说对文坛清平氛围的眺望,对昔日主人洗冤辩白的凝视,好像还是其终极
关注的余事。
呵,一座寻常的“雅舍”,其间的因缘,莫非真有不可为外人道的不寻
常在?
(1997 年4 月19 日,定稿于雁斋)
《卢冀野评传》
卢冀野(1905—1951)原名正绅,后自己改名为前,字冀野,号小疏、
饮虹,别署饮虹园下、冀翁等,南京人。原是中国现代史上有相当影响的学
者、刻书家和藏书家。但是,才过去不到半个世纪,他的风光和豪迈就似乎
被他的乡亲们忘却了。
我在为《南京的书香》一书写作《卢前和“饮虹簃”》一篇时,偶与金
陵止水轩主人薛冰谈及,方知本地的古籍出版社早在两年前就出版有《卢冀
野评传》一小册,亟商借归来,快览一过。此书在经眼前居然未曾听说,本
地书店也未见经销,允为怪事。打开版权页,方知是江苏古籍出版社在1994
年11 月出版的,共165 页,凡11 万余字。
《卢前和“饮虹簃”》一篇成稿后,《卢冀野评传》也就璧还了。但心
中颇愿自藏一册,正不知是辗转向该书作者朱禧先生索求一册签名本好呢,
还是到古籍出版社向熟人讨要一册样书来好?踌躇未决间,今春的一个下
午,在南京师范大学校门旁的宁海路书摊上“遇”到一册,品相甚佳,亟检
出到手,以半价2。50 元得之。正为之庆幸不已,暗叹今日之行不虚,未料转
眼间便又发现,这附近的其他书摊上竟然还有此书,竟还有以2 元得之者。
可见,此书上摊固非一日了。初印才1000 册,竟还在冷摊上遭此冷遇。设若
冀翁有知,真要怨煞江东父老了。复与止水轩主人谈起,彼曰:“卢冀野生
前行止过于热闹,自己也热衷事务,其身后固有此冷。”余唯唯。
卢前出生在南京城南望鹤岗的卢氏老宅中,那一带照例是金陵旧家大户
的集居地。据《卢冀野评传》的作者考证,当时的卢家虽然已是传主的父母
在实际操持家族事务,但“还保持着封建大家庭的格局”。在少年时代,传
主确是度过了一段“少日骛纷华,读书苦不足”(《赠衡衫》),“温暖宁
愁天坠落,稻梁不辨事寻常”(《四十杂诗》)的岁月。1912 年卢氏先分家
产后分居的事件,大概是他出生以来受到的刺激最深的事件之一。在20 岁
时,他有《夜过故宅》诗,表达出对昔日在此度过的烂漫童年生活的深情追
忆。其中有句云:“春星耿耿街鼓歇,秉烛敲门过故里”,“挂梦平生望鹤
岗,邻寺钟声犹在耳”,“劳南劳北可怜人,回头多少凄凉事”,读来颇为
沉痛,但也可见出其作诗的才华。
少年时代的卢前对于读诗作词似有慧根。1922 年秋,他以出色的国文成
绩,被东南大学破格录取为“特别生”,从而成为当年南下任教的著名戏剧
理论家吴梅(1884—1939)的弟子。这对于卢前后来在戏曲、散曲方面做出
成绩,发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致于当这位老师于1939 年1 月14 日病逝于云
南大姚的消息传出,时在重庆的卢前不禁涕泪滂沱。
入校不久,卢前那种世家子弟无所拘谨的性格,便在校园里挥洒开来,
很快成为同学中的活跃分子,并办出了一份东南大学历史上首家学生刊物。
但好景不长,1925 年冬,他的父亲中年逝世,于是全家十来口人的生活负担
就全凭他的教书所得。正如他所自述的:“汗颜执鞭作人师,出入经营思斗
量。”(《呈随三丈翰英》)1927 年开始,卢前先后执教于金陵大学和暨南
大学,并与其师吴梅一起兼任教职于上海光华大学等校。在此生计奔波途中,
他“来往京沪道上,携三大皮箱,无一衣袜,但满储书籍,并皆线装书”(易
君左《卢前传》)。易君左还说:“人但观其嘻嘻笑笑,而不知此诗人实负
有两肩之重荷。”
自东南大学毕业到1937 年抗战开始,卢前从21 岁到32 岁,正是他疲于
奔走执教,同时从事学问的时期。由于他才华早溢,所以毕业不久就担任教
授,并远道任教于成都、开封、广州等地的高等学府。这十年的忙碌,并没
有影响他的著述活动,创作、论著和编纂俱富。少年才子,青年教授,奠定
了他在文坛学界的地位。
抗战期间,卢前流亡到武汉,后有《炮火中流亡记》(1937 年8 月10
日赴沪至1938 年2 月24 日抵汉)一书纪其实。在当时所写的诗中,他曾自
省“感旧每惊心,乃落少年狂”,并表示:“收京若有期,抱书甘寂处。”
(《遇吴大汉口》)遗憾的是,当1938 年6 月,他作为南京市代表,被聘为
参议员,参加首届国民参政会时,却又由衷地发出了“风尘历遍艰方尽,报
国书生鬓未凋”,“王气从来天所属,安危贵在匹夫完”(《受参》)的励
志之声,从此卷入政治是非和党派漩涡而未能自拔,并成为日后新中国政权
不予之信任的伏机。
卢前担任国民参政会参议员共四届,参与会议达到11 次,几乎次次有“提
案”。1940 年1 月底,他在重庆参加了“华北战区慰劳视察团”,视察了冀、
豫、晋、陕一带。此团的组建,就曾经受到同任参议员职务的共产党代表毛
泽东、陈绍禹等人的联电抗议。1946 年11 月,他由重庆返回南京,入住南
京大板巷旧屋。回南京后,他被聘为南京市通志馆馆长,两年后,又兼任南
京市文献委员会主任委员。主持编印了《南京文献》,到1949 年2 月为止,
共计发行26 期,为南京保存了许多有价值的地方史志文献。同时,他还任教
于中央大学。南京解放前夕,他“抱书人海避风波”,似乎是在有意回避“大
陆易手”之时是否投奔台湾去的问题。没想到的是,后来中央大学改组为南
京大学的时候,他出其意料之外地遭到冷遇,未能同他的学界朋友一样被安
排教职。从此,这位嘻笑达观、意气风发的“江南才子”(卢氏自署)再也
没有重展笑颜,只是在大板巷失业闲居着,直到在落寞郁闷中抱憾谢世,时
在1951 年。一位曾经“四参国政,两渡天山”(卢氏金陵寓所自书对联)的
书生,终于在新社会无所展其抱负,而成为党派政治的牺牲。
卢前在戏曲文献上的贡献,最为后人称道。大概在1928 年,卢前在自己
家中开辟了一个称为“饮虹簃”的藏书处,用以收藏自己新近搜集到的图书。
从此他自署为“饮虹簃主人”,著名画家汤涤(定之)绘有《饮虹簃图》。
卢前对我国元、明、清三代的戏曲遗产极其关心,搜罗甚勤,而且多写有题
跋。如他在《暨南学报》第二卷第2 期上所发表的《曹氏藏钞本叙录》一文,
就是这方面的体现。他的藏书有“碛龛”、“小疏斋”、“卢前”和“冀野”
等印。
据卢前在《图书学大辞典》的序言中自述:“溯吾家所庋书,既毁于辛
亥、壬子之间。甘氏津逮楼先遭回禄之祸,邓氏群碧楼富有善本,悉已输归
枢藏,金陵虽号为‘首善之区’,私家之所藏者,亦仅矣!”其故宅在望鹤
岗原伏魔庵(膺府街)附近,大概祖传藏书毁于1911 至1912 年期间历次兵
匪的入室抢劫。
卢前的刻书大都以其家藏书为基础,然后借用南北方公家和私人藏书的
版本为参考,以集词曲之大成。他自己就曾经这样对他的老师吴梅表白过:
“。。前藏曲不多,大都假诸师友。如《诚斋乐府》、《词脔》,则先生所
藏也;康王乐府、《杨夫人辞》,则潘景郑所藏也。其他诸本,亦皆南北移
录,节衣缩食,勉付雕锼。”(吴梅《饮虹簃曲丛》序)在卢氏为有关集子
所作的跋文中,我们也可以找到不少类似的记载。所以,王謇(1888—1969)
在《续补藏书纪事诗》中说,卢前采用这种工作方式完成任务以后,抄本、
校本和底本必多,则“又为别开生面之藏书家也”。并赋诗道:“书林别话
饮虹簃,全宋词存词说垂。”
卢前十分热衷于收集和刊刻传播戏曲文献,他与皖苏同人还组织过一个
称为襄社的“书会”,每年集会二三次,凡八人,“每集各举所见珍本秘集,
或手稿、传抄、印谱、书画册之属”,并影印大家认可的若干珍秘之本,如
卢前所藏的江苏武进人汤雨生所作杂剧《逍遥巾》等。他在1951 年去世以后,
因为其家经济窘迫的缘故,由先期接受“思想改造”以后,被安排到长春师
范大学(现为东北师范大学)任教的唐圭璋教授作介绍,将其藏书全部捐献
给该校图书馆,后获奖旧币500 万元。此外,也有部分图书流散到南京的书
肆中。
这部《卢冀野评传》,分为“家世生平”、“著作述评”和“年表书目”
三编,对卢前的生平事业作了较为客观全面的评述,是作者朱禧先生经过多
年努力采访其后人、寻访其文献之后的精心结撰之作。他试图通过本书,“抛
砖引玉,引起大家对卢氏的关注”,其旨甚善。可惜全书篇幅太小,未能尽
述卢冀野的事功和学问。
作者在《卢冀野家世生平》一编的末尾写道:“卢冀野曾写过一首《感
逝》诗纪念友人:‘等似萍浮最可哀,是非身后亦尘埃。旧时淮水东边月,
曾照行吟侧帽来。’若‘淮水’两字换成‘秦淮’,我觉得,对他自己倒也
适用。”可谓知人知世之论。
(1997 年7 月2 日,下午)
《二流堂纪事》
日月如梭。30 年前,《人民日报》在12 月13 日那天,以全版位置、特
大字体和通栏标题,刊发了一篇洋洋七八千言的题为《粉碎中国的裴多菲俱
乐部“二流堂”》的文章,从而向进步文化活动家唐瑜先生牵头的重庆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