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美人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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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司机都在听着老歌,两个人是前后排,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回味刚才席间的话。
他有未婚妻了。
所以,应该是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在正常的轨迹中,过着生老病死、娶妻生子的生活。没有任何不同,也不会有任何不用。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除了能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前世,她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生老病死。
所以时宜,是你来晚了。
冥冥中早有了安排,他根本不会等你。
时宜看着非常晴朗的天空,夜色如昨,圆月仍在,而这里已不再是那个往来熙攘,鲜衣怒马的长安城。周生辰,除了这个名字,所有都不同了。
到两个人下车,周生辰就站在酒店大门外,示意告别。时宜说了再见,刚才走出两步,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过身。而他,仍旧看着自己。
她走回到他面前,忽然说:“你相信算命吗?”
“在一定意义上,不相信,”周生辰笑了笑,“不过如果算出的结果非常好,应该会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可能是真的。”时宜伸出手:“我给你看看手相可以吗?”
“你会?”
“学了一些,”时宜信口胡说,“但没什么大用,也许并不准。”
周生辰把手伸到她面前,时宜轻握住他的手指。或许因为常年实验室的洗礼,手指有些男人特有的粗糙感,温度适中。她有一瞬的怔忡,很快就用声音掩饰了过去:“我只能看到你的过去,可看不到以后发生的事。”
“过去?”
她很轻地嗯了声,依旧握着他的手指,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你相信前世吗?我或许能看到你的前世。”
门口保安好奇地看着他们,搞不懂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恰好有辆出租车开到酒店大门前,周生辰因为正对着车灯,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声音带着笑意:“说说看。”
第五章今生的前世
“我总有种感觉。”
时宜沉默着,慎重措词。
周生辰很有涵养,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任由她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们可能在前世,有相识的缘分。”
她不知道如何去说,最后也只能给出这样含糊其辞的话。放在现在的社会,如果她是个男人,而周生辰是个女人,她想,自己一定是个纨绔。
可惜性别换过来,这种话就显得很诡异。
究竟要说什么呢?
要说我们很早就认识,或许经过了许多的轮回,终才有幸再遇?
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也许,只有自己会相信。
她握了太久,只得放开他。
他收回手的同时,忽然说:“我相信你说的。每个人的相识,都会有因果缘分。”这话,真不像他能说的话,时宜尴尬笑笑,听到他又问:“明天回去了?”
“好多工作,不得不做了。”
“如果方便的话,给我留一个电话号码,”他说,“有时不方便上网,或许能通过这个联系你。”时宜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有短暂空白。
他微微笑笑:“不方便?”
“方便。”她脱口而出,却不知拿什么抄写给他。
“念给我听,我可以记住。”他看破她的疑虑。
时宜念出一串数字。
想要再念第二遍,周生辰已经颔首说:“记住了。”
次日,她返回上海。
西安的意外旅程,耗费了她整整一周的时间。时宜在经纪人美霖的压迫下,不得不每日午饭后就进棚录音,往往工作结束,就已经是半夜了。
她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通常会拿着A4纸,从头到尾默念两遍。
念的过程中,找到最佳状态,立刻就会要求录音师开始。当然,偶尔也会念错字,只要重新补录这句对白,余下的皆很完美。
“时老师,好了,我这里没问题了,等导演来了,再听听效果。”
她走出工作间,到走廊的饮水机前,接了杯,握在手里要喝不喝的。
看着窗外出神。
有录音棚的助理,从电梯走出来,手里提着大小塑料袋子,装着饮料和宵夜,甚至还举着个白色一次性塑料盒,装着马路边的烧烤,一簇竹签尾巴露出来,甚是诱人。
那个助理和她毕恭毕敬打招呼。
她点头,笑笑。
一颦一笑皆销魂。
那个助理脑袋里蹦出这个词。
时宜这个名字,在配音界早已如雷贯耳,可见过她真人的很少。她是业内的金牌配音员,有最华丽的声线,也很专业,只要是她的工作都很轻松。可惜,她的时间也最难约。偏偏就这个声音这个人,很多人都无法抗拒。
就算预约排期半年多,也要等她来配音。
这些常年混迹录音棚的人,来往无数,她的声音再特殊,也总有相似的替代。可惜,腕儿都是这么追捧出来的,她越是难约,就越有名。
说起她的容貌,业内流传过一个段子。
在她尚是新人时,有位名制片,在录音棚里偶然遇到时宜,非常直接地说她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女主角,在她婉拒数次后,腰缠万贯的制片人当场光火,惹得众人寒颤若噤。最后的结局是,时宜沉默离开,再也不去那间录音棚。
多年后,她一举成名。
仍旧是那个制片人,听到时宜的录音demo,惊艳不已,千方百计约了她见面。
结果不言而喻,她不肯再露面。
这种剧情波折的小故事,众人乐此不疲提及,隐约都成了她抬高身价的助力。
约莫到十一点多,所有的工作竟然提前结束,时宜离开前,取消手机机静音,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曾经打过来,而且是两次。
是骗子电话?
她把手机扔到包里,撞到了钥匙,发出钝钝的金属声响。
是周生辰。
脑海里浮出这个念头,就抑制不住地蔓延开。她又拿出手机,回拨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很快有人接听,却不是他的声音。
“时小姐?”陌生的声音,竟准确说出她的名字。
“不好意思,可能打错了。”她说。
电话很快转手。
出现了另外的声音:“是我,周生辰。”
她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也因为太过自然,两个人都是一愣。幸好不是面对着面,避免了很多尴尬
片刻的安静后,忽然有来电的提示音,时宜看了眼,很快对他说:“稍等我几分钟,我要接我妈妈的电话。”
“没关系。”
时宜得到他的答案,略微安心,接通了和母亲的电话。
因为她的“特殊”,自幼和父母并不是非常亲近,是个家人眼里奇怪的孩子。甚至在六七岁时,因为她奇怪的言语,母亲曾悄悄带她去见过心理医生,当然,这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否则家中远近亲戚,恐怕都会背地里有所议论。
母亲因为她,操心不少。时宜很清楚。
在成年后,她也开始尝试性让自己感性回应。偶尔电话撒娇,渐渐习惯了,反倒是将两世对亲情的眷顾,都倾注在现在的父母身上。所以她才会因为母亲,暂时让周生辰等待。
母亲说的不多,大意是最近她电话来的少,有些担心。
虽然说的不明显,但她知道,母亲担心的是她又开始有“幻觉”。
她安抚了会儿,总算结束电话。
切换回周生辰的电话:“我好了。”
“刚刚工作结束?”
“是啊,”她笑,“所以没有看见你的电话。”
“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宵夜?”
这是初次,他主动约她。
时宜没有任何的犹豫,答应下来:“好。”
“告诉我你的地址。”
她念给他听。
“我到了会告诉你,不要提前在路边等。”
“好。”
她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来,录音室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除了两个工作间还有光亮外,余下的都暗了灯。不断有人离开,和她打招呼,她只是握着手机,想周生辰为什么忽然会找自己,可惜没找到答案。
或许只是路过。
周生辰很快到了地下停车场,时宜走出电梯时,看到他独自站在电梯外,等着她。
他像是换了个人,穿着非常妥帖的白色长裤,淡色的格子衬衫,甚至还有蓝色休闲西服外衣。非常出人意料的着装,颠覆了先前身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印象。品味非常好。
有风度,却并非是风度翩翩。后者略显浮躁,而他,恰到好处。
她不可思议看着他,慢慢地走过去,绕到他身前。
那双明净的眼睛,也在看回她。
他笑了笑:“很意外?”
“非常,”她打量他,“你今天的样子,感觉上非常配你的名字。”
“配我的名字?”
“周生辰,”她念他的名字,“应该给人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周生辰。
同样的名字,在那个历史时间里,就应该是如此的样子。不是皮相,而是风骨。
他笑,没有说话,却又觉得她说的有趣。
“为什么站在这里等我?”
“车停的比较远,怕你会找不到位置。”
“这里我常来,恐怕比你还熟。”
他笑:“已经过了十二点,这里又只有两个保安,不怕遇到什么意外吗?”
真是理科人的习惯。
只是偶然来,就留意到停车场只有两个保安了吗?
时宜抿嘴笑笑:“谢谢你。”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一位中年绅士始终在车旁等候,时宜没留意,直到他走近,那位中年人忽然就笑著说:“时小姐,你好。”
“你好。”她看周生辰。
后者已经为她打开车门。
没想到偶然一次宵夜,能见到不同的他。包括这样的气度风骨,还有这样的车和私人司机。她虽然好奇,却没好意思追问他,只在车开出停车场后,细细看了看司机。
驾驶座上的人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握方向盘的手非常稳,双手戴着手套,竟也穿着面料很好的西装,细节考究。看起来,更像是多年用下来的人。
车一路在开,老司机只问过一句,是否需要水。
周生辰拒绝了。
真是安静,时宜用余光看他,想,总要说些话:“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刚刚见了很重要的人?”周生辰颔首:“几位长辈。”
时宜点点头。
真是什么话题到他那里,都能一句话回答,且毫无延展性。
她转头去看车窗外,忍不住笑起来。
周生辰,你可真是个怪人,幸好我不计较。
她在这个城市这么久,还没到过今晚吃饭的餐厅。
应该说是个别院。
有人早早等候,有人引路端茶,甚至还有人在屏风外,添香剪烛,往来供食铺灯。
她越发好奇,看屏风透过来的人影,轻声说:“午夜十分,我们误入了什么幻境了吗?”
“我只是大概推测,喜欢看三言二拍这种书的,应该会喜欢这种地方。”
她笑:“真的很喜欢,不过三言二拍也就是小说集,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有人喜欢读现代文体,有人喜欢古文体裁,口味不同而已。”
周生辰眼中有潋滟波光:“有时候,我会发现你和我,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
他坦言:“我喜欢收集吴歌的刺绣。”
时宜有些哑然,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扭头继续去看屏风外的人影:“这不一样的,好不好。你的爱好…非常特别。”
如果换作宏晓誉,肯定只会觉得,“吴歌”这个东西,光是听名字就甚是风雅。
可她却知道的多一些。比如,吴歌大多是优雅的淫词艳曲,闺房密诗。所以,虽和诗经出现的时间相差无几,却…总之,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上,绝不会出现。
她轻咳嗽声,换了个话题:“你们平常做那些实验,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他说,“要看是什么方向,我这里,很少有女孩子。”
“为什么?”
“很辛苦。”
再深问,又将是外行与内行的对话,她很识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到真正吃宵夜的时候,两个人没什么语言交流,却并不显得尴尬。
食不言,寝不语。是她自幼的习惯。
听起来很有教养,在家里众多亲戚眼里,却非常怪异。比如逢年过节时,大人们总习惯把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安排在一个小圆桌旁吃饭,嘻嘻哈哈中,只有她一个人把饭安静吃完,再喝了汤。
然后,放下碗筷坐在原处,安静坐着,等所有人吃完再离席。
起初如此,都会被夸赞好懂事,渐渐地,却成了堂兄妹口中的“怪人”,私下也被评价为很傲气的小女孩。
那时,她不懂得圆滑。
后来慢慢长大了,总要去适应这个社会,比如在学校食堂,总要配合女孩子们边吃饭边闲聊,工作后,也要在偶尔在应酬时的晚餐,也要陪着别人闲聊。
这么多年,倒真是初次,遇到了和自己有同样习惯的人。
而最幸福的,这个人就是周生辰。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只是亲自用糕点匣中的木质筷箸,给她夹了块醉蟹膏,然后再换回自己的筷子继续吃下去。时宜对他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很多记忆早已被打散,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一定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
周生辰把她送到住宅小区,并没有让司机开车进入,反倒是走下车,步行把她送到了楼下,说:“我最近三个月,都会在镇江和上海往返。”
“镇江?”
“是,镇江,很奇怪吗?”
“也没有,我父亲的祖籍就是镇江,”她笑,“虽然不怎么回去,但听到这个地名,还是觉得亲切。”
他笑起来:“很巧。”
“是啊,真巧,”她想了想,还是比较好奇地问了句,“还是不习惯用私人手机吗?”
“不是很习惯,”他笑,“你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可以随时找到我。”
她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都安静了。
值夜班的保安坐在大堂里,他认识时宜这么个大美女,却是初次见她和个男人在一起,忍不住好奇地用眼睛瞅这里。
“我走了?”最后还是时宜先开口。
“好,再见。”
她转过身,从书包里找门卡的时候,门已经嘀地一声打开,她怔了怔,听见保安的声音从玻璃门里传出来,招呼她进门,这才恍然。
时宜忽然又回过头,看着他,再次说:“我走了。”
她甚至想象的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舍不得。
周生辰微微展颜:“再见。”
她把那个号码存下来,却一直没找他。
她想,自己应该还是顾忌到了偶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