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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大势中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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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刘伯承笑笑说:‘从反面听嘛!鲁迅先生的推背图,对蒋介石很适用。’
    “饭后,送我们的车子来了。过黄河走寿张,经过邯郸,再去太行山。张际春
副政委也来送行,并派了保卫科张科长专程护送,保证我们的安全。临别,刘伯承
把他写的《指挥纲要》一书送给了我……
    “在那个四合院住过的四天,对我的后半生起了巨大的作用。当时我不曾意识,
其实我和刘邓一接触,我原有的信仰就开始崩溃了,新的思想亦已孕育。在解放区
参观结束的时候,摆在我面前有三条路:可以回南京,可以回家乡,可以留下参加
解放区的工作。我选择了后者。后来我再没有机会见到刘伯承;如果有,我想我会
改变称呼,称他‘刘师长’的。”
    陈颐鼎老先生谈了许多许多。临别,他送我们出门,指着门口的“黄埔同学会”
牌子又道:“民族分裂是我们这一代人造成的,祖国的统一也应当由我们这一代人
来完成。我在努力做,也算不辜负刘伯承师长的教诲。”
    在北京,我们见到了晋冀鲁豫野战军的保卫科科长张之轩老人。他一米八的个
头,虽年逾七旬,又大病初愈,但腰板笔直,像个小伙子。
    我们听到不少关于这位保卫科长的精彩故事,也看过他的《南征年历》。他机
敏勇敢,又严谨心细,刘邓大军的许多重大事情都能从他的《南征年历》中找到记
载。
    他讲了护送陈颐鼎等人过黄河到后方去的片断——
    那天晴空万里,静风,河面上仍是巨浪叠起。船行至河心,面对几里宽的黄水
浊浪,罗哲东惊诧道:“这么宽的河面,这么大的波涛,对面又有重兵把守,刘邓
大军究竟怎么过的河呢?不可思议!”
    张之轩暗示他问理明亚。
    理明亚坦然地说:“河防是我们55师把守的,守河我们还是有经验的,估计这
种季节没人敢闯黄河,也就疏乎大意。当刘邓大军突然出现时,我们已经来不及组
织抵抗。为了保存实力,全师收缩,进了郓城。”
    陈颐鼎说:“刘伯承真是天下奇才。这样的天险,隔岸又有重兵,居然敢迎面
而过。自古以来,兵书战略上没有这样的打法。”
    罗哲东接道:“像我们这样一年里这么多将领一个个被俘,恐怕也是史无前例。”
    理明亚摇摇头,叹道:“不奇怪哟。在南京受训的时候,我跟老头子(蒋介石)
对面坐,他一张嘴,露出红的牙床,满口牙掉得精光。我算了算,他正好60岁,心
里就叫了声:不好!”
    “为什么?”罗哲东挺奇怪。
    “这你老兄还不知道?60岁是‘牙运年’。没有牙,就是‘倒运年’。他倒运,
你我之辈焉能不遭厄运之灾?”
    罗哲东笑了:“原来理师座还懂相术。既有此术,怎么没给自己相相面?”
    “这倒叫你说着了。今年3月我给自己相过面。那一天又正巧做了一个梦,梦见
儿子突然死了。我就知道大运不佳。”
    张之轩在一旁听着,暗暗好笑。过河后他一直随第1纵队行动,打郓城,打六营
集,他都参加了。可以说,这三位黄埔生、国民党的中将都是他的俘虏。在缴获的
文件中,有一份是陈颐鼎、罗哲东从南京受训回来后根据蒋介石叮咛亲手制定的,
很有意思。
    文件规定,为避免被俘要采取特殊措施:
          (一)长官对部下称名号,部下对长官称“先生”,
      平级则称号或老张老李。
          (二)长官一律穿士兵服装,不戴领章、臂章、肩
      章,统一钉于衣袋内。各级长官所带卫兵、传令兵应避
      免一切恭敬动作,携带手枪时,藏于衣袋内。
          (三)司令部万不可选择好房屋,其间若有居民应
      使其离开,另集一室,并多设伪装司令部,门卫一律单
      哨,使用步枪。
          (四)行军时如遇老百姓询问,以“八路”答之,友
      军询问,以“打八路”答之,万不可暴露番号。
          (五)进入公共场所,如在酒楼、澡塘、商店等,
      均不可谈论军事,严禁与老百姓闲谈。
    缴获的文件中还有一本第70师第40旅第279团2营6连长的日记,从中可见国民党
军下级官兵的心境和士气——
          5月1日:由克州出发,逃了两个兵,今天又逃
      了两个。本连阵地,又向后延伸了,我实在时时准备
      着,有事时一个死。
          5月13日:今天又跑了两个。连部号兵洪明德开
      了小差。8班那个背机枪的兵,拐一支步枪跑了。天
      啊,叫我如何干下去!根本就补不胜补,你今天补一
      个,他明天要跑两个。
          6月17日:我们在昌邑集停了很久,连一个老百
      姓也没看到,简直八路军是想向我们封锁,弟兄们两餐
      没吃一点油了。
          6月19日:自昨早上起,全旅人都没有饭吃,真
      要命!什么都没有,只有挨饿。
          7月8日:今晨55师师部逃下来三个长官,都狼
      狈如丧家之犬。我问他们郓城情形,他们不胜悲忿地
      说:“郓城完了!”他们自昨晨由郓城逃出后,一直没有吃
      过饭,白天藏在高粱地里,夜晚走路,肚子饿了,就啃
      高粱杆。
          7月10日:今天在途中碰到55师师长,穿着便
      衣,满身泥巴,狼狈地坐在一辆牛车上,垂头丧气。迫
      击炮连陈连长斥责他为什么把牛车拦着路,他的卫士
      说:他是55师师长。我们都把舌头一伸。唉,多堂哉
      皇哉的师长啊!而今坐着牛车,落荒而逃。这是他做梦
      也没有想到的吧?老天爷保佑,不知我们的下场会是个
      什么样呢?!
    在这个连长7月10日发出如此感叹后的第四天,他和他的师长都成了俘虏。
    自上船,陈颐鼎很少说话。眼睛一直看着河面上来来往往运送后勤物资、伤员、
医院、马匹、车辆的船只。那些船工赤身裸体,喊着号子,阳光把身上的汗水映得
像闪光缎一样。浪大船不稳,一件医院的什么器械落人河中。那水有10多米深。只
见一位船工“咚”地扎入水中,稍许,举着那东西露出头来,哈哈地笑着。
    陈颐鼎喃喃的:“即便攻下解放军的一城一池,也占不住。民心所向,大势已
去矣!”
    
   -大势中原   大势中原
第5章 鏖兵羊山
                   鲁西南    羊山集    1947年7月13日——19日
    羊山集是个有居民千余户的大镇。这个古老的镇子依山而据,此山名曰羊山。
    不知是哪位有灵性的人给它起的名字,一个“羊”字把这座不大的山点化活了。
它东西走向,五里长,东头有一个圆圆的山包,似仰着的头;中间一段曲而长,似
躬着背的腰;西头小山包包一个个挤在一起,似翘着的尾巴。远远望去,极像一只
仰着头、极着尾、跪着腿、躬着背、正在吃奶的小羊羔。
    这方水土自有战争开始,便是屯兵据守之地。羊山的周围至今还完好地保留着
明末时期的寨墙;寨墙外面,东、南、西三面有丈余深的水壕,这是侵华日军、汉
奸队盘踞时留下的。国民党军整编第66师开进羊山集后,又在寨墙、水壕之间加筑
了一道坚固的鹿等。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碉堡、射击孔密匝匝地分散在鹿碧之中,
火力可控制羊山周围1000米开外的地区。第66师师长宋瑞珂是个有战术眼光的人,
他巧妙地利用羊山的羊身、羊头制高点,与山下集镇的民房构成核心阵地,隐蔽工
事一层又一层,像个铁筒,易守难攻。除此之外,宋瑞珂又在羊山集二里开外的村
庄和四野做了布局,开辟了辐射状的野外阵地。
    第66师系蒋介石的嫡系精锐,配置一流的武器装备;和张灵甫的第74师比起来,
除编制配额略少外,战斗力一点也不逊色。师长宋瑞河毕业于黄埔3期,因出类拔革
而留校任内务长官。北伐开始后,他几次打报告请求参加北伐军,学校不允。他说
动了校医,开了张“患肺病”的证明递了上去。学校教育长也知道这是一纸假证明,
但终被他的诚挚所感动。那时的宋瑞珂是个满腔爱国之情的热血青年。他个头不高,
斯文白净,像个绍兴师爷,却没有绿林和行伍之气。他是地道的山东人,青岛市的,
因家境艰涩,只读到中学就缀学,进工厂当了名保全工,后经人举荐考入黄埔。
    北伐开始,陈诚是筹备处主任,他很赏识这个“小白脸”、“小个子”的精明
和热忱,说:“把他留在我这里。”从此宋瑞珂便一直追随陈诚,成了“土木系”
的中坚骨干,极受恩宠。
    内战爆发时,宋瑞珂30多岁,骁勇而足谋,在国民党少壮派里是姣姣者,可谓
前程无量。他是“中原停战协定”的签字人,墨迹未干,又第一个登台亮相,打响
了全面内战的第一枪。
    在鲁西南战场,宋瑞珂虽未能受命统帅三军,但他很知道如何执行王敬久的命
令,很知道如何选择进攻路线和驻扎营地。一进羊山,他就开始营造这个一面靠山、
三面环水的要塞,凭险而据。
    第32、70师全军覆没,第66师被团自围住;一夜之间,羊山的野外阵地亦被收
拾干净。王敬久命宋瑞珂突围,宋瑞珂没有动。他在“羊背”一座居高而又隐蔽的
石屋里拿着望远镜,东、南、西三面眺望,很冷静。
    7月间日19时,刘邓大军第2、3纵队扫除了羊山外围阵地;按作战部署,第2纵
队攻“羊尾”,第3纵队攻“羊头”,东西两路向羊山集实施攻击。
    进攻道路多水。部队爆破鹿等向镇子突击时,羊山上“头”、“背”、“尾”
和镇内制高点四面火力一齐压过来,攻击未果,拂晓撤出战斗。
    7月16日,两个纵队召开党委扩大会,对兵力火力重新做了调整和部署,于17日
晚再次发起攻击。第3纵队第8旅第22团主攻“羊头”,他们在炮火的掩护下,突破
层层封锁,跃过水壕、鹿砦和寨墙,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冲上去,终于越过峭壁,
攻上“羊头”;但“羊头”石坚土少,一时无法构筑工事,天一亮,全团兵力便暴
露在山上,伤亡很大,无法立足,拂晓又撤出战斗。第2纵队第19团主攻“羊尾”,
情况与第3纵队相似,虽然攻上了“羊尾”,但天亮后敌人居高临下轰击,部队三面
受击,伤亡太大,最后只有3营像钉子一样扎在“羊尾”的15个小山包上,其余撤出
战斗。
    7月19日投人了三个纵队的兵力,向羊山压过去。自14日开始连下大雨,羊山脚
下成了一片沼泽地,水壕水深超过两米,山上泥溜苔滑,敌人阻击的枪弹密集得像
一堵墙。主攻部队又一次艰难地攻上“羊头”、“羊尾”,与守敌反复争夺山头。
“羊头”是第66师防御体系的核心,存亡之关键。宋瑞河增调了兵力、兵器,多次
冲锋、反扑。主攻部队另由镇南、镇西突破前沿,楔人纵深。宋瑞何又把火力集中
到这里。炮火像山洪压下来,攻击的部队一排排应声倒下,一批批被埋在炮火掀起
的泥土里。第2纵队第6旅旅长周发田站在一堵断墙边,大叫:“机枪!机枪!给我
压住它!”
    喊声引来一串子弹,打得墙基的石头火花乱迸。警卫员一把拉住周发田往壕沟
里拽,周发田甩开:“不让老子指挥啦?妨碍老子枪毙了你!”说罢一跃又跳出堑
壕,靠前指挥。
    卧倒的战士被旅长的英勇鼓舞着,呼地站起一片……
    第2纵队司令员陈再道冒着炮火直靠到前沿阵地,急得作战参谋大叫:“司令员,
你的位置不应该在这里!”
    一个战士发现了陈再道,兴奋地喊:“同志们!司令员……”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口,血呼地喷了尺把高。他倒下了,笑容还没
有消逝。陈再道一把抱住他,紧紧搂着,猩红的血染透了陈再道的前襟。
    作战科科长告诉陈再道,已经有十几个旅团干部负了伤,作训科科长和第18团
2营教导员牺牲。陈再道两只眼睛一阵一阵打着闪,血红血红的。
    天亮前,陈再道命令部队撤出战斗。
    连攻三次未成。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猛。水壕里的水漫了出来。整个羊山
集成了泽国、水乡、血海,一片汪洋。
    金乡距羊山仅有20华里,第32师、第7O师被歼之后,王敬久既怕第66师也被歼,
又怕自己被围,每夜都爬到金乡城内的宝塔上观察战况,指挥驻在城北的榴弹炮营
向羊山集附近炮轰。
    7月16日,王敬久传蒋介石的指令,再次要第66师突围。
    宋瑞珂复电:
        连日激战,负伤官兵甚多,他们多年随从左右征
    战,不忍遗弃。如遵令突围,又无法带走。故各级军官
    都决心固守待援。
    蒋介石深为宋瑞珂在此危急之时犹以伤员为重而感动,同时又忧心宋瑞司的险
恶处境。他电催顾祝同,速调五个师进鲁西南,以解宋瑞珂之围,全歼刘邓。
    顾祝同正为山东战局慌乱,蒋介石一调就是五个师,真是捉襟见肘。徐州的兵
不能减,山东的兵不能调。筹来划去,还是去挖豫北、陕西、武汉、洛阳的整编第
10、40、52、82师和青年军第206师编成第4兵团,命王仲廉为司令长官。
    陆军司令部总参谋长郭汝瑰对此颇有异议:“王仲廉最大的本事是营私舞弊,
此人万不可重用。”
    顾祝同的高参顾鸣歧也说:“去年王仲廉两次与刘伯承交手,两次均为败局。
鲁西南已失两师,此次援军之帅,事关重大,总司令三思而行……”
    顾祝同脸色难看。他并非器重王仲廉,只不过是无奈之举。他气恼地反问:
“以二位之见,哪个又比王仲廉强呢?”
    郭汝瑰、顾鸣歧无话。
    顾祝同下了调令,仍不放心。远水不解近渴,第66师危在巳夕,如有闪失,蒋
介石不会轻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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