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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遥来归-第17部分

小说: 遥来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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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岫仔细看着初晴道,“我竟没想到,姐姐竟是这么一个通透人儿。”



“别笑话我啦,”初晴摇摇头,“只是觉得姑娘不是个这么看不开的人,才劝你几句。这些佛经读着也好,只是不能读的太进去了。”她声音忽然降低了些,“像我们夫人那样,活得就太苦啦。”



若岫见她似乎有些低落,忙转移话题,“姐姐带的什么花?我怎么记得园子里没有这种?”



初晴笑着将花摘了下来,“哪里是什么真花,做得精致些罢了,这花是用通草做的,一朵才几文钱,可以戴个把月呢,似乎是微水城里才有,别处却是不曾有这样手巧的工艺,我在平源是没见过的,我看着它做得精细,倒像真的似的,便买来戴着玩,比不得那些绢花珠花。”



“姐姐这话却说错了,我看那些丝绢做的花倒不如这个别致典雅,最难得的,戴上去竟像是真的似的,岂不比那贵上一倍的绢花强百倍?论物岂能不论美恶而论贵贱?”若岫摇头。



“你素来是个有见识的,”初晴笑道,“难怪听说有些富贵家的姑娘,竟也用这个。原是如此,我却是个俗人了。”



“你若是俗人,那这全家上下怕就没有一个雅人了。”若岫拍手道,“我们这样,莫不是在互相吹捧么?”



“大家都说五姑娘伶牙俐齿,说起话来不饶人。我素未曾见,如今总算是见识了。”初晴伸手轻捏若岫的脸道,“读过书的编排起人来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



“好姐姐,我哪儿敢编排你的不是。”若岫笑着躲开。



她反复看着那假花,又道,“怎么只有花,没有叶呢?”



“我也正奇怪,这花虽逼真,叶却做得僵硬,访遍微水城却是户户如此。我嫌它碍眼,便将那叶摘了去。”初晴遗憾道。



“不如去园里现摘几叶,鲜花难得,鲜叶却是寻常,这样用鲜叶衬花,没准儿更好。”若岫给她出主意。



“这个主意好。”初晴笑道,“我这就去园子里转一圈,来了这半日,也该回去了。”



若岫今日原也有事,约好了午饭后去袁家上补习术数课程,加上知道初晴是三夫人房里离不得的大丫头,便也没留,起身送她出了院子。



袁家。书房。



“还是先歇会儿吧。”漱玉合上书本,对若岫笑道,“没想到你却学的快,这样一来,我倒还真是轻松了不少。”



若岫伸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果然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她还以为自己能轻松用几个阿拉伯数字和字母摆平,结果发现其实这里涉及很多问题都是现实中的应用题,答案还通常并不是唯一的,绝对不是一两个方程式就能算得出的。有的问题的复杂程度竟然得用到线性代数才能得出解来,可惜这么多年,谁还记得怎么做呢,只能认命的重新学古人的技巧和口诀。她因为有基础,学得快,总算还没有太丢人。



“你竟也簪这花,这可是微水城特有的。”漱玉探手过来,扶着若岫的脸仔细看,“我看你平日也不是个爱戴玉簪花的,怎么今儿个这么有兴致?”



若岫抚鬓,是初晴走的时候给她戴上的,“偶尔来了兴致罢了。况且,以后回平源就没有这样的了,此时不戴,更待何时?”



“我那里还有两只,不过今日没带,”漱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我这里刚好有几瓶蔷薇露,我平日里用的也不多,可爹爹偏要那么些来,放着也怪占地方,不如你拿两瓶去用。”



她说着就要起身,若岫忙阻止她道,“不用麻烦。我平日里都没怎么用这些。”



漱玉横了她一眼,道,“呆这儿别走。”说着,起身低声吩咐丫头几句,又转去隔壁,回来时手里托着一个匣子。



“你拿着。”她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瓶,硬塞进若岫手里。



“我看你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扮,怎得懂那么多?”若岫看着她匣子里,一层是瓶瓶罐罐,一层是簪子和耳钉,种类虽然很少,但是可以看出件件皆是珍品。



漱玉眼神奇怪的看了她半日,忽然开口,“我见你平日里总是身着淡裙素衣,簪一支白玉簪子,耳上只着米粒大的珍珠,却是为何这样打扮?”



“我怕麻烦,又不会配色,捡着不会出错的,自己喜欢的几样随意穿戴罢了,平常也懒得去换来换去,就一直这么样了。”若岫觉得奇怪,也没听谁说过她这样不对啊,难道有问题?



第二十八章 珠玉在侧



“你却不是个俗人。”漱玉叹道。



“怎么这么说?”若岫奇道,她分明是在偷懒啊。



漱玉又看了她半天,方才开口,“我是真心待你才这么和你说。你别怪我多嘴,我听说你娘亲很早就去了,看你们家除了你哥哥估计也没什么人顾得上你,你自己倒出落得好,行为态度都还算过的去,单单这装扮,怕是天天读书也不能知道这些。”



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拍了若岫一记。“偏你是个有慧根的,自己打扮竟也合了格调规矩。如此一来,却是我这个学过的,造作附会了。”



“此话怎讲?”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若岫瞪大眼睛看着漱玉。



“看你这样子,还真一点装扮打点都不知道。”漱玉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指着手里的小瓶子道,“但就这花露,你却说来我听听。”



“不就是花露么,擦着有香味儿的,”若岫想了想,“我记得有玫瑰的、桂花的、兰花的,我却没见过蔷薇的,这个好么?”



“花露者,摘取花瓣入甑,酝酿而成。蔷薇最上,群花次之。”



“这是为何?我却喜欢玫瑰花味儿。”若岫不耻下问。



“刚说你不是个俗人,立马就露了怯。”漱玉嘲笑道。



“难道不是?”若岫有点傻眼,她以前还一直以为香水文化是西方特有的。



“花香是花香,花露是花露。”漱玉从那小瓶里倒出一滴来,在若岫腕上拍了拍,又匀开,“此香此味,妙在似花非花、似露非露,有其芬芳,无其气息,是以为佳,不似他种香气,或速或沉,是兰是桂,一嗅即知。”



“原是如此。”若岫恍然,低头又想了一回,方才品出些味儿来。



“你喜欢玫瑰,便簪一朵压在髻下隐隐的透出来便好,何必要自己扮成一株花儿啊草儿的,把女儿家的那点味道全盖了。要我说,能引出自身芬芳,却不让人觉得是从枝头叶萼借来的,方是妙品。”



若岫暗忖,那自己在现代用香水的时候,岂不是以一株移动花果树的形象在四处走动?她不觉好笑起来,又问,“为何要将玫瑰压在髻下呢?玫瑰花好,便簪在头上不好么?”



果然又换了一颗白眼,漱玉喝了口茶,方道,“簪花也不是随便的。你能明白这假花的好,又怎么能不知道鲜花的妙呢?时花之色,白为上,黄次之,淡红又次之,最忌大红,尤忌木红。你若是把一朵红殷殷的花儿戴在头上,就算我不笑话死你,你亲哥哥也会被你活活吓着。”



“可是我看他们迎亲嫁娶的时候,都是头上戴的满满的,也没人笑话。”若岫小声嘀咕。



“你倒是个聪明的。人说女子这一辈子只该戴一个月的珠宝翡翠,就是指出嫁的那日到满月卸妆,父母置办一场、翁姑婚娶一次,非此艳装盛饰不足以慰其心。你看那新娘子个个满头翡翠,环鬓金珠,除了那一头的珠翠,你还能看到什么?她青丝是不是黑亮柔顺,她人长得是黑是白是美是丑,全被那一脑袋的金灿灿压住了。女子的饰物本身就是装点而用,点者,何也?就是不需多,但凡三样以上,便要受其桎梏了。”



若岫猛点头,她每每看到有些妇女满头的重物就觉得脖子梗儿发麻,如今得知平日里无需如此,方安下心来。



“我看你的簪子就很好,簪子玉质为上,色浅而润,服帖不跳、形状简单、流畅自然。”漱玉指着自己匣子里的簪子,果然没有色泽很深的,也没有镂空雕花的。



若岫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读过书,据说品味很好。”



“抱歉。”漱玉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



“没关系。”若岫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虽然她的确完全不在意,但总也不能说,我一点都不在意,你请继续说,这样好像也太狼心狗肺了。



漱玉看她如此,便从匣子里捏出一对小巧圆润的耳钉,转移话题道,“再看饰耳之物,它有个好听的俗称,你知道吧?”



“不知。”若岫茫然摇头。



“这个,又叫‘丁香’。为何?愈小愈好,或珠一粒,或金银一点,便可做家常佩戴之用。若是赶上盛妆艳服,则可略大其形,但也不能大过三两倍去。光小也不够,还要精细雅致才好,千万不能打个缨络在耳朵上,就算是上元灯节,也没必要将一串灯笼挂在肩头,算是给人添亮儿还是怎么的?”



漱玉缓了口气儿道,“你虽然样样懵懂,却因为读过书,也有些品格,还有,你娘亲留下的都不是俗物,加上你平日里的疏略懒散,竟也能穿戴的不差什么,我之前还一直没看出来,想来你也是有些根骨,我也不再多言,只是捡这几个要紧的和你说说罢了。”



“多谢姐姐提点,”若岫欠身行礼,却让漱玉拍了回去,不管之前的若岫究竟如何,她自己对古代和现代的审美差异就全然不知,如今经过漱玉的指点,对穿戴打扮有些了解,想来漱玉自视甚高,品味应该也不会差,总算是以后不会犯太大的错误。



漱玉忽然笑了,“姑娘的打扮,其实还是要靠自己参悟,这和僧人悟道也没什么两样。”



“被你这么一说,这穿衣打扮还倒是大道了?”若岫失笑。



“你还别说我胡说,我问你,‘美’此字,何解?”漱玉问道。



“‘美’,”若岫有些了然道,“却是真不好解。悦目为美,而何谓‘悦目’?典雅自然悦目,然‘典雅’二字尤为难解。”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漱玉合掌,“美人靠的不光是穿着、打扮、皮相光鲜,还在神韵。‘神韵’二字是美的根本,却也是最难捕捉,故而我说美也需悟,貌既已定,还需装点,装点之余仍需更悟,悟得还未必就能做得,真真是天下难事之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岫叹道,“如今总算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漱玉果然非凡人,怕是连最细致的物什,都能让你说出这般的大道理,舌灿莲花,不正是说你这样的人么。”



“岂不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漱玉得意洋洋。



“听你如此乱解佛经,也不怕遭报应。”若岫撇撇嘴,古人不都很信这些的么,怎么这姑娘如此肆无忌惮的?



“该遭报应的人多了,我排最后一个,轮到我还早呢。”漱玉笑道。



这么说着,外面却来了个丫头,说是乐水来接若岫回去,两人方才发现天色已晚,渐近黄昏。



第二十九章 枯泽童山



最近一段时间神出鬼没的乐水和吴圣学今天早上似乎回来了。



若岫因为近来总是在袁家和漱玉凑在一起,已经有日子没见到这两个人。今日是漱玉婶婶的生辰,若岫便独自在吴家的小书房里看看书、补补课。若说起来,小书房本是吴圣学的地盘,如今因为他经常不在,就被若岫鸠占鹊巢的占住不放,现在已然是她的休憩之地。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听起来却不是丫头的细碎步子。



若岫懒懒地靠在贵妃塌上看书,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只笑着道了声,“今儿就饶了我罢,我都要被爹爹卖去换钱了。”



预料中的笑声没有传来,若岫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却在瞬时间红了脸。文瑾竟然和乐水他们一起进来了!



文瑾面上也有些尴尬,但很快平复下来。



“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乐水走过来用书卷敲了敲她的头。



“哎。”若岫小心翼翼的揉着痛处,直起身来坐好。“怎么今儿个都凑齐了过来?要出发了么?”



“你也知道我们就要出发了。”乐水道,“那还不好好看你的术数,怎的还看起闲书来了。”



“这叫劳逸结合。”若岫撇嘴道,“偶尔换着看看,也不至于看那些看傻了。”



“都说读书开智,却没听说过谁看书还能看得傻了。”乐水敲了她一记道,“就你歪理多。”



那边吴圣学听了这句话却噗嗤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乐水疑道。



“我听你说她歪理多,想到前些日子你不在时,她给人乱起雅号。”吴圣学笑的更欢,索性歪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若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对乐水道,“大哥别听他浑说,他编排人家,还非要扯上我去。”



“我向来喜欢编排人,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是,乐水你定然想不出,在你妹妹面前,我可不敢称自己会编排人。”吴圣学捂着肚子道。



“哦?”乐水似笑非笑的看着若岫,意思很明显。



若岫不情不愿地道,“哪里是我损人,那天明明是他先编排人家方老爷。”



方老爷是吴家的常客,为人迂腐至极,对若岫很是轻视,常常劝吴老爷让他请若岫搬出吴家,以护吴家清誉。吴圣学向来和他不对付,乐水也因为这事很反感他。恰好他生来发稀,中年之后头顶几乎片草不生,平日只能靠假发掩盖,他们几个背地里经常以此取笑。



“怎么说?”乐水听到这个,来了兴趣。



“他前些日子在青岚寺受了一戒,被师父赐名为由山居士。表哥说他头顶光秃油滑,远远看起来,就像一颗油桃。不如叫油桃居士。”若岫抿嘴笑道。



乐水哈哈大笑,拍着吴圣学的肩膀,“冠文之口,可畏也。”一旁本来还想装镇定的文瑾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你还先别急。”吴圣学拍开他的手道,“我这么说,被你面前这位才女笑话了。”



“岂敢岂敢。”若岫哼道。



“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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