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成名君未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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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交易。”
“啊?可以抓乌贼!”我激动起来,“我们也下海去!”
“那么脏……说定不会陷在烂泥里……”虫虫花容失色,她知道我最爱做冒险的。
我跑过去问那个收购乌贼的商贩“下海去玩有没有危险的?”
“危险倒没有,只是要小心,泥里有贝壳划破你脚。”
“我就担心潮水一涨把我们吞了……”
“这又不是钱塘潮!”小贩子哑然失笑,“潮水来了你就回来。”
“来得及?”
“来得及!海水是慢慢涨上来的。”小贩子伸平手掌,一点点往上抬,“去吧,只要你不怕脏,你就去!”
“噢——噢——噢——我要下海了——”我快速地脱鞋除袜卷裤管。
虫虫踢掉拖鞋,也开始卷裤管:“这么着急干什么?不等我一下?”
“你?那么脏……你在这里等我好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异常高兴,为最亲近的人肯陪我去看最向往的海而高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虫虫除掉鞋袜站起来,充满爱怜地摸摸我左脸,“下海就下海,我们火海里都去过,还怕这个海!”
“你不嫌海脏?”
“爱屋及乌呗。”
“原来我这么伟大,海里有无穷无尽的资源,你仅仅因为爱我才爱它!”
第五章东海之行(9)
那泥其实并不脏,也没有想象中的臭味。由于海水的长年浸泡冲刷,泥滩表面的淤泥豆腐一样,一脚踩下去,溅起的泥巴会沿着泥滩表面滑行。淤泥深则没膝,浅则没踝,贴着腿肚子和脚底油一样滑动。每一脚踩下去,周围的蟹洞虫孔里就有水柱垂直向上喷射出来,形成一朵朵小小的喷泉。
滩涂上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最多的自然是跳跳鱼,滩涂上到处可闻轻脆的跳跃声。小贝小螺们速度极慢地贴着泥面挪移,身后拖出一条弯弯的痕印。倘若用指尖轻轻一碰,它们就把软体缩回硬壳里去。小螃蟹们匆匆忙忙地在泥面上跑来跑去,如果你敢去惹它,它一准高高举起大螯与你对峙!这些体重不足10克的小家伙在体重120千克的宠然大物面前毫不畏惧,难道想制造一个以小胜大的经典战役写上二十一世纪的军事教科书?我可不给它们一战成名的机会。因此,我不准虫虫捉螃蟹,口口声声有好生之德!
我们拉着手儿继续往前走,经过一排又一排绿色的渔网。那些渔网像篱笆一样都是直立的,成“V”形,开口对着海岸线。涨潮时鱼儿可以近岸,退潮时它们被鱼网拦住,不得不沿着“V”字形进入一个鱼笼子。
走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走出多远,回头看看,海塘已经成为一条黑线。
在这里,渔民们驾着泥车在滩涂上轻快地滑来滑去。绝大多数读者没见过泥车吧?泥车功能跟雪橇相似,用来软泥上滑行的。它的形状很奇特,下面像一个小小船儿,不足一尺宽,一米多长,头部翘起;小船前头竖着两根柱子,不到一米高;柱子上面是一根横木,两尺来长;小船中间有一个泡沫垫子,用来垫膝盖的。渔民们双手扶着横木,一条腿跪在垫子上,另一条腿在地上撑一下就滑出好几米远,真是快捷自如。
渔民们忙碌地穿梭着,不时停下来,弯腰从泥捉住一个泥乎乎的东西,扔进腰间的竹篓。哪是什么动物呢?我们好奇地去查看,竹篓里面尽是乌贼。数十只乌贼堆叠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它们无比惊恐,拼命地向外伸出布满吸盘的触手,沾着竹篓边缘就紧紧吸住,努力把自己的身子从肉堆当中拔出来。那一双双眼睛只有绿豆那么大,按比例放大了跟人眼是一模一样的。
“它有没有牙齿的?”
“有。”渔民捉住一只乌贼,把它长在腹部的牙齿亮给我们看。
“它会不会咬人?”
“不咬人。”渔民把乌贼放在手臂上,让它在上面爬。后来他又把乌贼放在我手臂上,让我亲身体验。当乌贼用腹部和触手上的吸盘吸着皮肤时,感觉粘乎乎的。
“大叔,一只乌贼卖多少钱?”
“三块钱。”
“你这里有多少个?”
“三十几只把。”
“那不是有一百多块!”我和虫虫都很惊讶。
“不算什么啦,这活儿很辛苦的。”渔民笑着回答。
“喂——”有人大声冲着我们喊叫。
“快涨潮了,我们上岸了。”渔民告别我们,和其它渔民大声谈笑着,撑着泥车径直往岸上驶去。
“虫虫,我以前还担心这张脸烧坏了,找工作不容易。现在我不怕了,找不到工作,我就来捉乌贼卖!”
“行啊,我们一块来捉乌贼!”
这时是十点左右吧,太阳暖暖地照着,潮湿的滩涂上映着金光。不远处浊黄的海水在喧闹,仿佛海面下藏着一群欢笑的孩子。海鸥白色的翅膀在阳光里格外耀眼,仿佛两片有生命的银子。它们快乐地鸣叫着,在海面上盘旋。
“海在向我们走来呢,我们去迎接它!”
我和虫虫手拉着手,心情激动地向前方走去,胸中充满神圣感,像是去迎接属于自己的神主!
啊!海是这么近,只有十几米之遥!曾经在我睡梦中思念中唠念中和文字中出现过千百次的海,曾经无数次对我遥遥召唤的海,它以一种怎样神奇的力量,使我在不曾预料的时刻走向她的怀抱!
我们奋力跳跃着向海水奔去,让海水没过我们的脚踝,没过小脚,然后没过膝盖,抵达腰部。我们故意扑倒在浊黄的海水里,相视大笑,互相泼水。
想象中的海,或惊涛骇浪,或碧波万顷,或白帆片片,有着难以形容的美丽和博大。而眼前的这片海,海水是混浊的,波浪是微微的,阳光的曝晒使它有些温暖。它与我想象中的海形容迥异,相同的只有那一望无垠的面积。但是,它让我感到那么亲切,就像一位晒太阳的邻家老人。我依然为它感到骄傲,为我在它的怀抱之中感到骄傲,为嘴里咸涩的海水感到骄傲!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第一次,我就彻头彻尾被它征服了。
“虫虫,你看这海!这是东海,东海是太平洋的一部分!”我搂住虫虫的肩,面向大海站着,“我们站在太平洋里呢,你相信吗?”
虫虫脸上是无与伦比的幸福和骄傲,她四周望望,然后紧紧搂住我,把脸贴在我胸膛上:“太平洋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
“嗯!”
“菜菜,你不要成名好不好?我要你好好爱我,痛我,保护我……我害怕你成名,我害怕会失去你。你答应我,我们做一对尘世里最幸福的爱人,啊?”
“……”
我沉默良久没有说话。我知道虫虫说得对,但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突然要放弃自己的梦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说话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你不在意我这么丑陋,这么平凡,我才懒得去奋斗呢!”
“你有没有勇气面对现实?”虫虫充满渴望地望着我。
“有!”我大声回答。与一个如此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此生何求?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你毕业了,我要你对我父母说,无论健康与疾病富贵与贫穷你都将娶我为妻!”
“行!我不仅要说娶你,而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赖着不走!”我把虫虫抱在怀里,对着大海和天空大声喊道,“我要光荣地做一只癞蛤蟆,恬不知耻地追求白天鹅!”
“咄,我才是瘌蛤蟆呢。我对你说过的,你永远是初恋是那么英俊!”
“虫虫,我的宝贝!你不知道癞蛤蟆才伟大呢,它外表虽然难看,但是它真诚,它对白天鹅的爱全心全意;它勇敢,它任凭世人嘲笑痴心不改;它现实,它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另一只白天鹅!”
“你呀,就会贫嘴。”虫虫眼光无比妩媚,她用脸蛋儿蹭着我的胸膛,甜甜地说,“我们都不做白天鹅,就做两只恩恩爱爱的癞蛤蟆,看他们怎么着!”
太平洋以它温柔的波浪拥抱着我们,它是多么爱我们啊。
第五章梦幻泡影(1)
岭外音书断,
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
这首诗广为人知,其作者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宋之问,一说是李频。对于“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两句,各种选本均解释为游子将要回家时心情忐忑,既想尽早与亲人团聚,又担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敢问人。学者马斗全先生考证后提出两个观点:其一,李频未在岭外任职,且其家乡为睦州寿昌(今浙江建德),从岭南归寿昌,连长江都不过,更不会“渡汉江”。而宋之问久居洛阳,曾两度被贬岭南,此诗应当是他从岭南北归近洛阳时所作。其二,诗人“近乡情更怯”,不是担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另有情由。宋之问两次被贬岭南,第一次是“逃归洛阳”,第二次被“赐死桂州”,那么《渡汉江》必是逃归时所作,他要逃归的东都洛阳乃政敌掌权之地,此为宋之问所以“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怕被人认出,再遭不幸。
马老先生的说法,于吾心有戚戚焉。此时暮霭沉沉楚天辽阔,我所乘坐的长途大巴已经进入生长于斯的贫瘠小县。车越往前行,景物越熟悉,心情也越来越慌怯:我怕见到熟人,怕见到同学,更怕见到父母,怕他们询问我脸是怎样烧伤的?怕父母无比失落的眼神和万般无奈的叹息……
过年了,四妹也该回来了吧?好想去看望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但是我害怕自己会吓着她。
车上的乘客有打工仔,有学生,有商人,还有一个军人。听音相貌,他们都是家乡人,大多数是回老家过年的游子。离家乡越近,车中的气氛越来越热闹,三个结伴而归的大学生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一个鼻涕老吸不进去的男生说:“今天过小年呢,回去有好的吃!”
另一位男生说:“天这么黑了,先去我家吃晚饭!宿一夜,明天一起去棒冰家玩,后天去多多家!”
那位戴眼镜的女生极力反对:“快过年了,还到处跑!我回家见老爸老妈要紧,他们知道我今天可以到家的,要玩正月里再玩。”
……
看着年轻人归心似箭,一个商人坐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旁若无人地大声打电话:“喂,是我……嗯,我带了些年货回来,再过四、五十分钟就到车站了……来车站接我?行!行!货有这么多,你们来帮我抬……”
过了一会,车厢里又响起悦耳的手机铃声,好几个人都低头看手机。中奖的是司机,他开心地说:“我婆娘打来的……喂,老婆,晚饭煮好了?就到了,半个小时!”司机关掉手机,吹着口哨,把车速提了一成。
我在岔路口下车,就地等候短途中巴车。
路边还有一个老妇人在等车,面孔似曾相识。我怕被人认出,转过脸去看晚霞。西边的天空有一抹血红,谁把天空划破了,让它裸露着血淋淋的伤口?
“喂——老弟,锁没锁错(上不上车)?”一个湖南辣妹子的声音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她说的是平话(方言)。
扭头一看,原来中巴车到了,那位老妇人正上车去。
“上车上车!”
我说官话(与普通话接近的当地通用语言),辣妹子也说官话:“你也真是的,也不看车!外面回来的吧?我们这是末班车,我不叫你过小年都赶不回去!”
我低头上车,站在车门边,不愿意挤进去,车上好多人啦。
“你——你是不是水井边老蔡的儿子?”老妇人把我瞅来瞅去。
“嗯……”我顿时局促起来。
“我看是有点像,越看越像,你在上大学是吧?你脸怎么了?”
“……烧伤的……”
“可惜,我记得你相貌很出众的……”
我控制不住情绪,突然提高了音量:“不关你的事,少说闲话好不好?”
老妇人不说话了。一车人都伸长鸭颈子向我看来。我转个身,从车门缝里看外面那久违的山山水水。半个太阳还恋恋不舍地留在山顶上,我恨不得从车窗伸出手去把太阳按下去。
太阳还算知趣,当中巴车抵达村口时,它已经隐到山背后去了。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吃小年夜饭,街道上行人稀少,看门狗也不出来吠生人——正在桌子底下捡骨头呢。这让我心里安定不少。
农村的小年夜是非常隆重的,从这天开始算是正式进入春节。从此每日酒肉不断,爆竹不断,直到正月十五。这天的传统仪式是送“撑架姑娘”上天宫——别的地方灶神是一个文官装束的中年男子,掌管一家的福禄寿喜。我们这里把支撑铁锅的三脚铁架叫“撑架”,灶神就是“撑架姑娘”。过小年这天,家家户户都要送撑架姑娘上天,过大年那天再接撑架姑娘下凡——相当于给撑架姑娘放几天探亲假。此时爆竹声一阵比一阵热闹,家家户户都在送撑架姑娘了。过去送撑架姑娘时,母亲总是毕恭毕敬地烧香许愿:“我们姓蔡的在这里是小姓,为人好难。撑架姑娘,求保佑我们家山山考上大学,当个大官……”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父母挨家挨户去请乡亲们喝喜酒,他们脸上整日笑呵呵的,腰杆从来没有那么直挺过……
想着想着,就到自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看看,昏暗的白炽灯下,父母正在低头吃饭。两个老人没有说话,只有吃饭的声音发出来。
“吱呀”一声,我推开门。
“山山?”母亲警觉地问。
“是我,我回来了。”我进门后,又把门掩上。
父亲手中的碗漾了一下,酒洒在桌子上。
“你还记回家?”父亲看我一眼,低头嘬吸桌面上的酒液。
“回来了就好……”母亲起身来接我的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