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成名君未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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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了山外那遥远的地方。
走过了一口叫做“哈莱”的井呵,
那井台上没有水桶和水槽;
路过了两家当作“艾勒”的帐篷,
那人家里没有我思念的妹妹。
向一个放羊的人打听音讯,
他说,听说她运羊粪去了;
朝一个牧牛的人询问消息,
他说,听说她拾牛粪去了。
我举目眺望那茫茫的四野呵,
那长满艾可的山梁上有她的影子;
黑骏马昂首飞奔哟,
跑上那山粱,
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哟,
却不是她。
读着读着眼前的文字朦胧起来,泪水涌上来了。我想起四妹,想起四人帮,想起扔在垃圾桶里的旧物——那是我最美丽的情感的承载物,千里迢迢从家乡带到学校来的,为什么要毁掉?
马上跑去找那个垃圾桶,先从投递口向里面望望,漆黑一团。打开桶盖,里面空空如也,清洁工已经清理过了。
星期天,虫虫拉我去看那个架子鼓广告。
“我都报名了,还有什么看头?”
“看了你就知道。”
虫虫诡异的微笑吊起我的胃口,跟她去看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虫虫很得意:“看不出来吧?你再看看手机号码。”
我仔细看那手机号码,倒数第2位的“7”字好像不对劲,拿出电话本对对我抄下的号码,原来这个“7”是由“1”改成的。改得如此逼真,就算是大螃蟹本人也未必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我感到很意外,想不到虫虫这样善良的人也会干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你干嘛把人家号码改了?”
“我要大个子就教你一个,学生多了他不认真教的。”说道这里,虫虫补充道,“新校区的广告我也改了。”
“你……这是断人财路的事!”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什么都干?”我提高了音量,“说不定人家靠这个钱活命呢。”
“你不要那么凶嘛,如果他真是挣钱活命,我就改过来。”虫虫柔声说道,“要不,下次我跟你去上课,我也交钱学一学。书上说了,恋爱的人要培养共同爱好的。”
我既感动又生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不愿意我跟你一起学?”
“你说哪里去了,我觉得对不住人家。”
“说不定他就是想挣个烟钱酒钱,当我们老师,少不了要请他客的。”
“你是担心我跟别的女生在一起学吧。”
“人家喜欢你嘛。”
女人理亏的时候,就用撒娇来解决问题。
“你做跟我有关的事,要跟我商量一下,这么独断专行,谁敢娶你!”我用批评结束这场争论,算是表示原谅。
“哼,我们婚礼都有了!”虫虫得意地笑。
第三章大螃蟹真伟大(3)
物以稀为贵,这是一个适用范围很广的原理。因为大螃蟹只招到我和虫虫两个学生,教得格外卖力,他还主动提出一周教我们两次,条件是我和虫虫吃晚饭要叫他一块儿去。
虫虫高兴得不得了:“多个人多双筷子,反正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我对架子鼓并不热爱,但是看在那80美金的份上,每周都去敲敲,争取敲破一两个鼓,抵消那折合40碗饺子的损失。虫虫也并不热爱架子鼓,但是因为敲架子鼓,她有了法定的时间与我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敲了七、八次,我们逐渐敲出道道来了。别看架子鼓一敲就响,要敲出名堂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钢琴敲一个单音,非常悦耳动听;架子鼓敲一个单音,纯粹就是噪声。架子鼓的窍门不在于音质,而在于节奏。节奏敲得好,一个个鼓点组合起来,像一个魔咒,可以唤醒灵魂底层潜伏的最原始的野性,使人激动,使人疯狂,暂时忘记生活中的烦恼。
大螃蟹激动时喜欢裸着上身敲鼓,同时歇斯底里地吼一通。
我们最怕大螃蟹用吼式唱法糟蹋经典摇滚歌曲,那声音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鼓手都是疯子!”大螃蟹教训我和虫虫,“什么时候你们懂这句话了,就算真正懂架子鼓了。”
敲敲打打之间,半个多学期过去了。
6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我们照例去敲鼓。大螃蟹却说:“你们学得差不多了,可以毕业了,下次莫来了。”
虫虫据理力争:“你说过我们可以练到学期结束的。”
看得出来,大螃蟹心里发虚,他呐呐地说:”那是一周一次,你们一周来两次,实际时间已经够多了。”
虫虫于是跟大螃蟹算帐:“你加了时间,我们也加了报酬,几乎每次都请你吃饭,还喝啤酒……”
我生怕虫虫像商场电脑一样,连分给大螃蟹几片口香糖都一一列举,于是插话说:“算这些帐干什么?毕业就毕业,下学期我们也买个架子鼓!”
“我有难处,兄弟……系里……对我有意见,架子鼓是系里的,不是我私人的。”大螃蟹绞着一双大手,十分委屈,“你们什么时候买架子鼓,我去帮你们看货。”
“我们自己不会看?”虫虫抢白道。
“行,行,你会看,我力气大,做搬运工行不?”大螃蟹对着虫虫举手投降。
“人家送货上门的。”虫虫不依不饶。
大螃蟹终于无话可说。
我不忍心虫虫刻薄老实人,打圆场说:“这段时间学到不少东西,谢谢你。如果你有空,我们喝酒去。”
大螃蟹感激地拉住我的手说:“你节奏感很好,平时多练习,就是吃饭时,也用筷子敲一敲,莫生了手——艺多不压身,到时候用得着的。”
离开音乐系,虫虫提议去人工湖畔散步。
我说:“碰见熟人难打招呼,我们上铁道去巡逻巡逻吧,看看有没有人偷枕木。”
虫虫灵感闪现,她说:“对呀,我们去丈量一下铁道有多长?”
丈量铁道的任务过于艰巨,我们工作到天黑也没有完成,只好疲惫地返回新校,准备找个餐馆吃晚饭。
平时这时候就是三个人一块吃饭,突然变成两个人,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欠缺,两人又去找大螃蟹。
打电话去寝室,回答说还在排练厅。
虫虫感到奇怪:“这个时候他在排练习厅干什么?”
我答道:“他心情不好,可能正在敲锣打鼓狼哭鬼嚎呢,我们去安慰安慰他,把他感动得死去活来。”
排练厅门是虚掩着的,显然里面有人。里头有小提琴声传来,时段时续的。
难道是别的什么人在里面?
我和虫虫偷偷从门缝里向里面张望,哇哓,大螃蟹在教一个女孩子拉提琴呢,就是走路像跳探戈的那位。
我悄悄对虫虫说:“这女的我认识,我们第一次在水云间吃饭,我出来打电话,电话亭里有人,就是她!”
虫虫审视我一眼:“看一眼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我解释说:“她走路姿势很特别,就像跳探戈。”
虫虫问:“要不要进去?”
我猛然推开门,大声嚷嚷道:“哈哈,大个子老师,我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了!”
看见是我们,大螃蟹傻傻地笑。
虫虫则说:“原来你还会拉小提琴,如果不教我们,I‘llkillyou!”
大螃蟹看看探戈女孩,只是笑:“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晚餐我们四个在一块吃的,在等上菜时,三个鼓手一齐敲筷子,开心之极。
“你们这么喜欢敲筷子,我教你们玩敲筷子的酒令。”
喝酒的时候,探戈女孩教我们玩一种湘西流行的酒令游戏,“棒子棒子鸡”: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啄虫子,虫子蛀棒子,如此循环相克。玩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敲着筷子叫“棒子棒子XX”,如一个人说的是鸡,另一个说的是虫子,因为鸡啄虫子,说鸡的就是赢家。
小小把戏,一学就会。我们就分组对抗,我和虫虫是一队,大螃蟹和探戈女孩是一队。尽管我老赢大螃蟹,两队还是难分高下,因为虫虫老输给探戈女孩。我不服气,提出与探戈女孩单挑,终于把虫虫输的全数赢回来。
可是虫虫不高兴,散席之后她责备我:“你为什么要跟人家女孩子单挑?”
“你吃她的醋干什么?真是好笑。”我告诉虫虫一个秘密,“你注意观察没有,人家左脚有点儿跛,所以走路像跳探戈一样!”
半晌,虫虫才说:“大螃蟹真伟大。”
第三章送别师姐(1)
通知
毕业生务必在6月27日之前离校,离校前请办理好各种手续。
学生处6月21日
宿舍前这个通知,包括标点符号只有28个字符,其中“离校”两字竟然出现两次,唯一具有感情色彩的字眼就是那个生硬冰冷的“请”字。由此可见校方送客心切,恨不得把毕业生驱逐出境。
所谓离校手续,无非是归还书籍、桌椅、床具,如果你有金银细软什么的忘在学校里,学生处是不会如此义正辞严地出通知的。
在毕业生看来,最重要的离校手术是对各种各样的关系进行最后处理:推荐某某代理自己在社团中的职务;清理债务;合影会餐写纪念册;与情人来一场感天动地的海誓山盟或者是极具理性的分手惜别;与有过隔阂的人握手言和;对关照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与先走一步的人送别……
校园广播里点歌的多起来,寝室间串门的人多起来,电话多起来……日子发疯似地往前跑,一不留神日历就翻到6月26日了,这天是师姐离校的日子。
我坐在寝室里,时不时扭头看窗外的雨。那雨真是奇怪,一忽儿大一忽儿小,如同多心的女子为试探男人的内心而发出的娇伪的哭声。
“中午你还去送你师姐?”老唐在床上半躺着,懒洋洋地看老向那本《麻将百战百胜秘技》。
“当然去,人家票都买了,2点过5分的车。”
“这么大的雨,我打麻将就都不去了……”老唐兴意珊珊地说。其实对老唐而言,下雨天本是打麻将的好天气。无奈这几天手背,不出马则已,一出马就丢盔弃甲,只好窝在寝室里继续进行理论研究。
我来到窗前,窗玻璃上雨水透明帘子似的一幕幕往下垂放,窗外灰蒙蒙的景物在扭曲,如同未来一样看不清楚。
“要去现在去,淋雨去才感动人呢!”老唐又说。
“那倒也是。”
几分钟后,一个水淋淋地人站在师姐门前,全身上下往下淌水,地上很快流一滩。师姐赶紧从打好的包里掏出一条毛巾递给我:“怎么不打个伞?感冒了我怎么向虫虫交待?”
12点半钟左右,虫虫也来了,三人决定冒雨出发。
在校门外一站,就有三轮摩托车过来找生意。
“去哪儿?”车夫是一条三十多岁的大汉,说话粗声粗气的,仿佛天底下的路都由他管。
“去车站多少钱?”师姐问。
“四块。”车夫伸出四指,根根粗壮如胡萝卜。
师姐摇头:“三块。”
车夫下巴一扬,国王一样高傲:“四块不贵,雨天通天下都这个价,雨天!”
师姐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平时都是三块的。”
虫虫忍不住插一句:“算了吧,这么大的雨。”
车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硕壮的牙齿,看上去连石头都可嚼碎:“公道,这个妹子说话公道!”
车开动了,车夫又回头说:“我跟别人不同,我向来不讲二价的。”
“你看前面,雨天路滑……”师姐眉头紧皱。
大家没有再说话。哗哗的雨声和马达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雨丝那么密,目光都穿不透它。街道已经被浊水淹没,行人们挽起了裤管。我们的车分开浊水疾行,像一条快艇。
在街道拐角处,我们身体突然向前一倾,车停了。
“怎么回事?”
“水太深,熄火了。”车夫跳下车,“这个屌屌雨,火花塞都泡在水里了。”
车夫一手握住方向把,一手抓住车篷架子,低头往前推。车上坐着三个人,水又深,又是上坡路,他显得非常吃力。
要不下车?我正犹豫间,车轮陷在凹坑里了。
第三章送别师姐(2)
“噫——”车夫怒吼一声,车子往前一冲又退回来。他继续推,就是不叫我们下车。
“我来推!”我跳下车去。
“你大学生……”车夫望我一眼,满眼柔光。
“我家是农村的,比你穷得多。你还有机动车,我家里只有自行车。”
车夫憨憨地一笑:“我们一起用力,一,二,三!”
车子动起来,缓缓地上坡去。
一尺来深的水流从坡上泻下来,又快又急,将我一只拖鞋冲走了。我回头去看鞋子,手上松了劲,车子立即往后退。
“哎呀。”车夫叫了一声痛。
虫虫赶紧跳下来,用肩膀把车顶住,叫我去追赶拖鞋。师姐也要下车,被我们劝住了。寻回拖鞋,三人一齐用力,终于把车推上坡。
到了车站,我掏出一张钞票给车夫,是五元的:“算了,不找钱了。”
车夫把钞票折起来,塞入腰部小钱袋:“你们讲义道,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我带你们进站台去——不用买站台票。”
我说:“是不是从垃圾站那里爬进去啊?这条路我也知道的。”
车夫又是骄傲得像国王一样了:“我带你们从出站口进去,我认识他们。”
出站口的工作人员果然给车夫面子,不仅让师姐进去,还帮忙提行李呢。
这个车夫以后用得着啊,我把电话和名字写给他:“大哥,我X大的,有事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车夫把纸条塞进钱包:“我姓林,有什么事车站这一带来找我,随便问哪个都认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