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灵-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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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的那个羊皮袋,也已装满了。
但丁还在用电筒四下照射著,在山洞角落里的宝石,他也不放过,直到肯定,整个
山洞中的宝石,全都装了起来,他才欢啸著,向外走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想著这一次奇妙的经历,真是令人兴奋,又想到我把那颗粉红色
钻石给白素的时候,一定可以听到她的赞叹声。一面想,我一面问:“但丁,我们这次
经历,是不是可以公布出来?”
但丁道:“不,不,没有必要,让世界上每一个人去揣测这些珍宝的来历好了。”
我道:“真可惜你不同意。你还记得金特这个怪人,他把珍宝和人类的灵魂联在一
起,真有点不伦不类。”
但丁对我的这句话,没有甚么反应,只是闷哼了一声。我们一面说著,一面在向外
走,又已进入了山缝中十分狭窄的部分。
我一再强调山缝的狭窄,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和一个狭窄的空间,有十分大的关
系。我们行进的山缝窄,还好人的身子是柔软的,可以挤得过去,但人的头部是硬的,
山缝的宽度,恰好可以供人侧著头缓缓地前进。那时,但丁在前面,在移动身子之前,
他首先要设法把那一大袋珠宝先推向前,身子才能跟著移动。
我的情形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前进的速度相当慢,我和但丁之间的距离十分近。就
在这一段最狭窄的山缝之中出了事。当时,我们手中无法拿电筒,在黑暗中前进,所以
在出事之前,绝没有预防但丁会有甚么动作。
我正在吃力地移动自己的身子,突然听到一下“嗤”的声响,接著,一股浓烈的麻
醉剂的气味,扑鼻而来。不到十分之一秒,已经判断发生了甚么事:有人向我的脸部,
在喷射麻醉气体。
当有人向你的脸部喷射甚么时,本能的反应,一定是转过头去避开它。这时,我的
反应,就是这样。可是,我却忘了处身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我只能侧著头,根本无
法转过头去。
我张大口想叫,可是已经迟了。我已经吸入了那向我喷来的麻醉气体。在我昏过去
之前的一刹间,我只来得及想到了“但丁”两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丧失了知觉多久,当逐渐恢复知觉,只感到头痛、口渴,和全身有一
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我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而且,立即可以肯定,我的处境,一辈子也没有比
这时更糟糕过。
我还挤在山缝中,看来,丧失了知觉之后,我未曾动过。
这本来不算甚么糟糕,可是当我伸手向前的时候,我却摸到了许多石块,堵在我的
前面,我立时向前移动了一下,勉力取出了电筒来,向前照著,前面的去路,已全被石
块堵住了。
那当然是曾经有过一次爆炸的结果。
就算我的头再痛些,也可以明白发生甚么事。有人用强力的麻醉剂,喷向我的脸,
令我丧失知觉,然后,他引爆山石,将出路封住。我被困在山腹之中了!在这样人迹罕
到的一个地方,我被困在山腹中了!
做这件事的人,当然就是但丁。
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我将我所知道的骂人话,全都想了一遍,而在第十一秒钟
,我知道就算我精通全世界的骂人话,也不发生作用。
我该想想办法,应该怎么办?
首先感到,挤在山缝中,不是办法。
我缓缓地移动著身子,不再向前,而是后退。后退的路并没有被阻,不多久,我就
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就在那个山洞之中,但丁曾以极其诚挚的神情,求我原谅他,要我接受他藏起来的
那颗钻石。
那颗钻石,当然也给他拿走了。这时我才感到自己是多么笨,当时给了我钻石之后
,伸出来的手,缩回去得那么慢,那表示他的心中是多么舍不得!
但丁这样对付我,当然早有预谋,这也就是他一听到我说不愿意和他分宝石,他立
时联想到了我要独吞的原因,因为他自己想独吞。
我十分愤恨自己轻信但丁,一面伸手进衣袋,出乎意料之外,那颗粉红色的钻石,
居然还在。这算甚么?是但丁留给我的殉葬品?我立时否定了这个想法,但丁才不会把
它留下来给我。这颗钻石之所以还会在我的口袋中,是因为它放在我另一边的口袋中,
在那个狭窄的山缝之中,我相信但丁一定经过了不少努力,而无法把手再挤过我的身子
,在我口袋中把这颗钻石取出来,所以才逼得放弃的。
我把这颗钻石握在手里,心中不知道是甚么滋味。用电筒照射一下,钻石的光彩极
其夺目。这颗钻石,在市场上,至少可以令人一生无忧金钱,但是在这里,一块光彩夺
目的石头,价值不会大于一片面包。
很快,我就发现,要在这个山洞中另觅出路是不可能的,山洞绝无通道。我再估计
,我的体力,是不是可以支持得到把堵塞山缝的石块掀开,使我重见天日?
这是无法估计的事,事实上,这看来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一面想,一面深深吸著
气,把电筒熄了,以节省一些电力,同时,在黑暗中,也可以使我冷静些。
我完全明白在绝境中,所作的一切努力,可能一点也不能改善处境。但是我非做不
可,因为如果我不做,我就只有等死。
我自知性格中有许多缺点,但可以肯定:我不会等死。休息了五分钟,我向山洞的
出口处走去,准备到了有石块堵住出路处,就尽我所能,把石块一块一块移开去,希望
能够有一条出路。
我决定了这样做,也开始了这样做,大约是在三四小时之后,我发现那真是一点用
处也没有。在这三四小时之内,我已经筋疲力尽,大约也被我搬开了几百块大小的石块
,可是在我面前的,可能还有几千块、几万块。我已榨尽了自己每一分体力,而搬开了
几百块之后,我几乎没有前进过。尽管我心中万千分不愿就此放弃,可是我知道,我非
放弃不可了。我甚至连再睁开眼睛的气力也没有,我闭上了眼,任由汗水从我的眼皮淌
过,一直向下淌。
我突然想到:“天国号”上的官兵,在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要他们殉国,他们是不
是也同样绝望?
我很奇怪自己何以突然想到这一点,我和天国号上的官兵不同,天国号上的官兵,
海阔天空,他们处于绝境,只是他们的一种信念,令得他们非要去死不可。
而我,一点也不想死,只不过是我陷身在山腹之中,所以非死不可。
我不由自主苦笑,又想到:天国号上的官兵,在临死之前,他们的感觉 我不愿
想天国号上的官兵,可是却偏偏一再想到,这令我感到极度的怪异。
而这种怪异的感觉,迅即令我感到了震栗:我不是自己要去想天国号上的官兵的,
而是有甚么人在想,我感到了他在想。或者说,是有甚么力量,强迫我在想。
这种怪异的感觉,令我感到,我已在死亡边缘,我甚至已不能控制我的思想。
接下来,我的思绪,更加不受控制。
我告诉自己:我不要再想天国号的事。
但是我却想到:天国号上那么多官兵死了,没有灵魂,一个灵魂也找不到。
我告诉自己:别去想他妈的灵魂的事。
可是我却立即又想到:乔森死了,乔森为了求自己的灵魂出现市死,可是,也没有
灵魂。
我告诉自己:我也快死了。
我想到:你有灵魂吗?
这使我陡然一震,我应该想到“我有灵魂吗?”可是我想到的却是“你有灵魂吗?
”却不像是我自己在想,像是有人在问我。
我感到有人在问我:在这个山洞之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不可能有人问我
问题。
在那一霎间,我的思绪,真是紊乱到极。一个人,会忽然有自己根本不愿想的思想
,这是一种甚么样的情形?我无法用文字去形容这种情形。
可是,我极不愿想到的问题,还在不断向我袭来,那情形就像是有甚么精灵,忽然
进入了我的脑部,用他们的意愿,在刺激著我的脑神经,使我不断地想到他们的问题,
反倒是我自己要想的事,无法达到思索的目的了。
(事后,我才想到这种情形,可以用一种现象来作比喻。)
(我的脑部,本来在接收著我自己的思想,就像一座收音机,一直在接收著一个固
定的电台。但是忽然之间,有一股强力的电波侵入,把原来的电波排挤。在这样的情形
下,收音机就会听到两个电台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外来的干扰。)
(我那时的情形,大抵就这样。)
那种不是属于我自己思想的问题,还在继续不断地袭来,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催
促我的灵魂,快点出现。这许多问题,和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回答的紊乱思绪纠缠在一起
,简直快将我逼疯了,令得我在忍无可忍,陡然大叫了起来:“别再问我了。”
当我大叫了一声之后,我自半疯狂状态中,突然惊醒过来。
但是静了没有多久,问题又来了。
这次的问题是:“为甚么别再问了?是不是你根本没有灵魂?”
我有一次忍不住大叫:“我没有,你们有?”
我自然而然这样叫出来,当话出口之后,我又陡然震动了一下,我感到,我必须尽
我一切力量,集中意志,好好来想一想。不管我的处境恶劣,我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我刚才叫出来的那句话:“我没有,你们有吗?”这句话,乔森曾不断叫过。当乔
森在这样叫嚷的时候,他的助手,认为他是在说梦话,而我,则认为他是和某些神秘人
物在交谈。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全不是,乔森当时的情形,和我一样!他在遭受著不是属于
他自己思想的问题的袭击。金特一定早知道,他说乔森“正遭受著一些困扰”。我直到
现在,才知道这种“困扰”如此要命。
乔森道受著这样困扰,他的一切怪行迳,全可以了解。有好几次,他行踪不明,等
到再出现时,又满身是汗,疲累不堪,看来像是做过长时期的苦工。他一定是躲到甚么
小酒吧去,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甚至于,他曾用毒品来麻醉自己,想把脑中不属于自己
的思想驱走。
乔森没有对我说出这种情形。事实上,他即使对我说了,在我有亲身体验之前,也
不容易明白。这种情形,根本不可能向任何人诉说。
乔森终于采用了坚决的方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乔森那样做,我绝对可以了解,因为没有人可以长时期忍受另一种思想的侵袭。而
且更要命的是,这另一种思想,还不断地问你有没有灵魂。
谁肯承认自己没有灵魂?但是,谁又拿得出自己的灵魂来给人看。
乔森终于走上了结束自己生命的这条路,他实是非如此做不可。他希望藉著生命的
结束,灵魂就会出现,好让那个问题有答案。
我如今的情形,大致上和他相同。所不同的是:他自己结束生命,而我,环境逼得
我的生命非结束不可!
我迅速转念,那不属于我思想的问题,一直没有断过,我不由自主喘著气,哑著声
我不明白自己的声音何以变得如此嘶哑,老实说,我极度疲累:“别再问了,每一
个人都以为自己有灵魂。或者,生命结束,灵魂就会出现,你们大可不必性急,我的生
命快结束了,我的灵魂或许就会出现,来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当我在声嘶力竭地这样叫了之后,不属于我思想的话,又在我自己的脑中响起来,
充满了嘲弄的意味:“每一个人都认为生命结东之后,灵魂会出现。可是不,生命结束
,并不能导致灵魂出现。天国号上那许多官兵,一个灵魂也没有出现,乔森生命结束,
也没有灵魂出现。只怕你死了之后,也同样不会有灵魂出现。许久了,许久了,许久许
久,不知有多少人生命结束,可是一个灵魂也未曾出现。为甚么不肯承认根本没有灵魂
?”
我坐著,感到极度的虚弱,流出来的汗,又冷又稠,像是经过冰冻的浆糊。我挥著
手:“好,我们没有灵魂,没有!”
那不属于我自己的想法,仍然不肯放过我,嘲弄的意味更甚:“你第一个肯承认自
己没有灵魂,那说得通么?你们自有文化以来,一直都在歌诵著灵魂,认为肉体只不过
是一个短暂的现象,灵魂才永恒,而你们居然没有灵魂。要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你
们这种生命,有甚么价值,和任何最低级的生物,有甚么不同?”
我大口喘气。这时,我又明白了青木何以要在他的钗述之中,故意隐瞒了一段他被
那种神秘光环追问的那一段经历。那真不好受,没有甚么人愿意提起它。
这种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目的是把人的生命价值,贬低到了和一个水螅相等的地位
。
可是,我们是人,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尽一切力量挣扎,把人的地位提高
,至少,比一只水螅要来得高。
可是,再努力挣扎又有甚么用?没有人可以令自己的灵魂出现,灵魂不是实实在在
的东西。灵魂不是一块手帕,可以随便从口袋中拿出来给人看。就算像乔森那样,结束
了自己的生命,仍然证明不了甚么。
我想起了青木,又令我想起了但丁的祖母在她的叙述之中,曾提及她有一种奇妙的
感觉,感到那种神秘的光环,在向她讲话,但是她又不是实际上听到声音,只是感觉声
音。
我当时不明白她这样形容是甚么意思,现在我明白了,她的情形和我一样。
我现在的情形,和青木曾遇到过的一样,和但丁祖母曾遇到过的一样,也可能是乔
森曾遇到过的一样。可是那种神秘的光环呢?为甚么他们都曾见过那种神秘的光环,而
我未曾见到?
当我想到这一点之际,我挣扎著,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你们在哪里?让我看看
你们。”
我一面叫著,一面努力睁开眼来。
这时,浓稠的汗,已令得我的视线十分模糊,睁开眼来之后,山洞中一片漆黑,甚
么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