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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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勒克说,施道芬堡及那些跟他观点一致的人认为,首先应当促使德军在东线投降。这位年轻军官绝望地说,现在密谋已告失败,最可怕的倒不是许多当事人要被处决,另外一些人也要死于非命。可怕的事情在于,这些人的死亡比起我们不能阻止几十万德国土兵在东线丧命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尤尔根斯听着他的埋怨,痛苦地说:“可是我们知道,密谋的首领们一致认为应该向美英投降,以便继续同俄国作战。”
“不错,但是我们拥护施道芬堡,”布勒克说。
“连共产党也认为可以同他谈判。”
“那些共产党人在哪儿?也被处决了吧?……”
两天后,监狱管理处突然叫魏斯去,通知他说,他被释放了。
监狱大门口,古斯塔夫坐在汽车里等候他。古斯塔夫拍拍他的肩胳,称赞道:“先生倒是一条硬汉子。”
古斯塔夫没有驶往卑斯麦大街,而是直接把魏斯带到了舒伦堡的大本营。
舒伦堡显得更黄也更瘦了,他脸上毫无笑容,握过手说:“关于您的表现,有人向我详细报告了。”他病态地皱起眉头,揉揉左边的腰,问道:“您有什么请求吗?”
“我愿意继续任职,请您相信……”魏斯开始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舒伦堡不耐烦地打断他。
“那么,请求您下令释放两名在押的国防军军官,布勒克和尤尔根斯。”
“您能证明他们无罪吗?”
“他们没有出卖过一个密谋分子,这最能说明他们今后还有用处。”
“用于什么目的?”
“我觉得,他们守口如瓶,至死不招,这一定会受到您的重视。”
“我已经很重视您的这种才能了,”舒伦堡的半边脸上现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魏斯说。“那就全仗……”
舒伦堡再次打断他:“我本想请求党卫队全国总队长授给您一枚一级铁十字章。您要我拿另外一件事去麻烦他吗?”
“恕我再次提出请求。”
“好吧,”舒伦堡从桌上拿起一张什么纸,慢慢撕碎,扔纸进篓。“您可以走了。”
魏斯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您认为他们适于做秘密工作?”
“不,”魏斯说。
“那么您为了什么?”
“如果全国总队长宽恕了他们,缪勒先生就要设法查明,他俩是不是全国总队长手下的间谍。”魏斯冷笑了一声。“缪勒自找倒霉。他的调查内容会泄露出去。这将再次证明他对希姆莱居心不良。”
舒伦堡默默审视着魏斯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这倒是个妙着。我明白了,您被关了这么久,想对缪勒稍稍报复一下,对吧?”
“我的党卫队少将,您洞察秋毫,”魏斯说。“那么,我是否可以放心?……”
“不仅如此,您还可以放心的是,”舒伦堡接过他的话头说,“我立即下令重新打印一份报告,向全国总队长为您请奖。”
在去卑斯表大街的路上,古斯塔夫告诉魏斯,舒伦堡手下的罪行调查专家煞费周折才揭露了对他设下的圈套。那个无名氏并非死于车祸,而是在出事前早就被毒死的。
后来通过特工的势力,查明魏斯被关在牢里。但华特·舒伦堡不许采取任何紧急措施营救魏斯出狱。因为监狱对他是最严格的考验,再没有比这更妙的检验方法了。后来党卫队少将事情太忙,压根儿忘记了魏斯,而谁也不敢向他提及此事。有一次舒伦堡偶然看到一份希姆莱批准判处死刑的人员名单,其中就有魏斯。这时他才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不过,”古斯塔夫又说,“也许舒伦堡和希姆莱都不想在这动乱不安的时候同缨勒争吵。只是在希姆莱镇压了密谋分子,尤其是同他来往密切的那些人之后,才有可能把您从缪勒那里弄回来。”
“判决已经宣布,他们随时都可以把我绞死,”魏斯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古斯塔夫说。“也许死后会给您恢复名誉。不过,把您埋葬两次也未免太过分了。别忘了到墓地上去看看,那儿有一个很不错的碑铭:‘难忘的约翰·魏斯千古’。至少以后不用再做新的了。”
魏斯回到自己的房间,照照镜子。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那个人骨瘦如柴,面容严厉,鬓角、眼睛和脸颊都深深地塌陷下去。头发失去了光泽,脖子变得又细又长,嘴唇干瘪,好象和牙齿粘在了一起。
“晤,没错,”他轻蔑地说,“典型的营养不良。”他对镜子骂了一声:“你这不是给人抹黑吗?”
他几乎睡了一天一夜。
柏林城在不停的轰炸声中震颤不已。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空袭警报解除后,魏斯来到施图特戈夫教授的按摩诊所。
施图特戈夫说了句笑话欢迎他,但脸上并无笑容:“啊,向亡人致意!”教授坐下来,伸出两手搁在桌面上。“哦,谈谈吧!”
魏斯把他了解到的密谋活动的详细情况讲了一遍。他在狱中见惯了凄惨悲伤和疲惫不堪的面孔,所以不曾注意到教授的脸上隐含着一种痛苦的神情。
教授听魏斯讲完,沉默了一会儿,不很情愿似的说:“其实,是我们设法推迟了您的刑期。”
“用什么办法?”
“我们找人通知霍亨洛厄公爵,说派来给他办事的那位军官让缪勒抓走了,他们想借此了解公爵的活动情况。公爵向元首提出了抗议。在调查这个误会的时候,约翰·魏斯的名字列入了帝国办公厅的文件。缪勒胆怯了,没敢绞死你。”
教授问道:“见到海因里希没有?这个同志工作主动而且谨慎。听说您牺牲了他很难过,非常难过。今天就去见见他吧。”
这时魏斯才发现,教授已经笑不出来了。
“对不起,您好象有什么伤心事?”魏斯关切地问。
“噢不,”教授不自然地皱起眉头。“我能有什么伤心事!只是一般的苦恼而已。”他用一种木然的语气说:“我们需要了解一套秘密图纸。我妻子考虑得不错;轰炸起火是最适当的时机。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耽搁得太久了。先是楼梯倒下来,然后是整堵墙。您知道吗,现在天天轰炸,所以请您多加小心。”教授站起来,伸出手。“啊,差点忘了,你们那位祖鲍夫到柏林来了。”
“现在您怎么办呢?”魏斯体贴地问。
“学习,”教授答道。“学习克服痛苦。”他瞧瞧天花板,显然是在避开魏斯的眼光。“祖鲍夫负责指挥一批从集中营押来的战俘,让他们清除轰炸造成的废墟。他们在轰炸时也干活,抢救那些埋在防空洞里的德国人。”
教授脸上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他接着说:“这个人完全不适于执行周密细致的行动。他是典型的战斗员。您知道吗,起义的时候他跑到华沙犹太区,据说他身兼二职位,既是大卫又是歌利亚。他扛着重机枪,在屋顶上不断变换阵地,象靶场上打靶那样,撂倒了一批又一批法西斯匪徒。两名组员好歹把他拖回家,他只剩下一口气。可是您瞧,他的布而基达居然通过关系在柏林给他谋了个职位。是个古怪的女人。有一次,我在一个帝国大官家里作按摩,别人介绍我和她认识。她马上缠住我不放,恳求给她的丈夫治治病。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
“为什么这样呢?”魏斯感到惊奇。“祖鲍夫是个出色的小伙子。”
“也许如此,”大夫气哼哼地说。“对于这种积极分子我宁可敬而远之。喜欢玩命的人总是屡教不改的。”又以嘲弄的口气说:“您不是也有过这种爱好吗?”说话间教授的脸色突然发白,他连忙用手捂住胸口,对魏斯说:“快走,快走吧,”他挥挥手。“我一会儿就会好的……”他见魏斯坐着不动,生气地喝道:“对您说了,走开!”
海因里希见到魏斯,欣喜若狂。
“我一直在想你。你想到我吗?”他紧紧握住魏斯的手。
“你还活着,太幸运了。”
魏斯腼腆地一笑,喃喃地说:“这的确不坏。”他觉得应当实话实说:“海因里希,我当然想到你,主要是怕你出岔子。后悔没有考查你是否掌握了我们的全套技术。这是我的疏忽。”
“还是那个调子,”海因里希说。
“谁的调子?”
“你的。”
“对不起,”魏斯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这是事实,我心里老放不下这件事。”
“是不是现在就汇报呢?”海因里希话里有话。
魏斯尽量克制自己,咕咕哝哝地说:
“何必呢?还有时间。”
“你真不会作假,”海因里希笑道。“下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我要对你掩饰呢?”魏斯耸耸肩。“我真巴不得早点知道你的情况。”
“这就对了!”海因里希兴高采烈地大声说。“我等着你这句话呢。说吧,施图特戈夫对我满意吗?”
魏斯点点头。
“你知道不,他的妻子实际上是在为英国人工作?”
魏斯惊奇得拉长了脸。
“而且很有成绩,”海团里希接着说。“她所在的秘密车间为V式飞弹生产一种导航仪器。这个车间出了问题:大部分飞弹达不到目标就堕落海中。原来在特制的机械润滑油中含有微量已醚,弹头飞行时挥发得很快,润滑油开始凝固,使弹道发生了改变。”
“这是谁发现的?”
“我,”海因里希自豪地说。“叔父把我这个念过工科大学的人列入盖世太保技术小组,专门调查这个案件。”
“结果呢?”
“没事儿,”海因里希说。“我发现了润滑油变质的奥妙,但是尽量使盖世太保小组相信,弹头故障是由于没有充分考虑水面引力,出了某些计算错误而造成的。我化了不少力气研究弹道学。我的论点很有说服力。后来我让教授转告他的夫人,往后给导航机械加润滑剂最好是在空军代表验收之后。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魏斯说:“你知道,施图特戈夫的妻子牺牲了。”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
“知道。真不幸。现在造出了一种新式飞弹,她显然是想了解一下,这种飞弹和以前的飞弹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哪儿呢?”
海因里希说:“唉,后来有个更加权威的技术小组看了我的结论,认为幼稚可笑。我倒没有招来什么麻烦,不过今后不能参加这一类技术鉴定了。现在我主要给叔父当助手。他是党卫队的总务主任。成天忙些财务经济方面的事情。”海因里希发起了牢骚;“当我确信你已经被害,你想,我怎么能天天晚上陪他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些可恶的公务呢?可是他故意对我亲热起来,又是拍肩又是搂抱,动不动还关心地问我:‘亲爱的,给你倒点咖啡好吗?’杀父伙人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憎恶得浑身发抖,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强作镇静。真想对他脑子来上一枪!”
“你怎么能克制住自己呢?”
“是教授。我并不知道有这个人,平时只是把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放到密藏点去。后来我想,咱俩在一起时你是信任我的。可是你牺牲了,你们的人谁也不会相信我。我觉得他们只是在利用我,利用而不信任。这种疑虑叫我非常苦恼。有一次我没有送情报,而是留下一封信,并不写明寄给谁,信中陈述了我的情绪和疑虑。于是教授约我会面。”
“教授说,他这么做违反了秘密工作纪律,但是从人之常情上讲他理解我,所以对我的信不能没有反应。”
海因里希沉思地笑笑。“总之,很奇怪也很可笑,一想到你牺牲了,剩下我一个人,我就觉得自己十分不幸,是个被遗弃的人,没有一点自由。你虽不在人世,我仍然要履行对你承担的义务。”
“不是对我,而是对你自己。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其实你现在才有了完全的自由,你从精神上摆脱了那些被你引为德国耻辱的人。这难道不是真正的自由吗?”
“话虽不错,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我是德国人,却要反对德国人……”
“听我说,”魏斯说,“我父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当兵,荣获各级乔治勋章,就象你们的铁十字章一样。但是由于他号召土兵倒戈瓦沙皇,受到了战地军事法庭的审判。你不是叛徒,绝不是。你是德国敌人的敌人,法西斯集团的敌人。让我告诉你一-我在监牢里认识了一些反元首的密谋分子。其中一部分人企图谋杀希特勒,不过是为了废黜这个象征法西斯主义的臭名昭著的人物.用另一个尚未在世界公众面前暴露原形的家伙来代替他。这个家伙应能联合美英,把希特勒没搞成的事搞下去……但是还有一部分人,”魏斯激动地说,“他们希望刺杀希特勒事件成为反法西斯力量起义的信号,希望苏军能使这场起义不遭受镇压。使德国人民能选举出一个政府。”他忧伤地说:“有一次我见到了施道芬堡上校,就是后来刺杀希特勒的那个人。我们交谈时,他一直想从我这个军事情报局人员的口中打听到德国地下组织和战俘地下组织的情况。估计他在寻求同他们建立联系,也许还想同苏军指挥部建立联系。”魏斯双手一摊,痛苦地说:“后来我在狱中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没有帮他一把,想起来很难过。”
“谈谈你自己吧,”海因里希央求道。“讲讲你坐牢的感受,重要的印象。你被宣判死刑后有什么想法了”
“最难的是强迫自己不想到死,确切点说,不去想自己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你想,我变成了两派法西斯特务内江的牺牲品,如此而已 一个真正的人,当他面临死刑,他可以排除杂念,鼓足勇气,视死如归。可是我能够做什么呢?向盖世太保显示一个德国法西斯军官临刑前如何顽强不屈吗?毫无必要!所以我觉得,这样死,死得太窝囊,我不光是胆怯,连心都揪起来了。”
“你是怎么经受过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魏斯不很有把握地说:“也许是因为渴望活下去。我在狱中象个标准犯人那样地要求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想到过自杀吧?”
“哪儿话!”魏斯气恼地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