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2005-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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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政治的运作立足于数人头,是统计问题。游戏规则很简单,人头有多少,权利有多少,只要脑袋都是一个,不管是一个手,二个手还是三个手的朋友,权利是相同的。专制政治的运作立足于砍人头,也是统计问题。商鞅变法的中心策略之一就是砍人头统计学,其《军爵律》曰“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拿一个敌人的人头来换爵位一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相当于一个正科级干部砍了一颗人头就能升为副处级干部,外加100亩地和1713平方米的住宅,简直像海洛因一样刺激,于是广大人民群众都亢奋得两眼冒火操起家伙就往前线奔,后来就六王毕、四海一了。有人比较节俭,觉得这种奖励力度好像大了一些,认为可以调整一下汇率,几个人头兑一个爵位比较妥当,这种为饿们秦王勤俭持家的精神是好的,但是统计学告诉我们,人头是有限的,砍得太少不好,砍得太多也不好。如果砍人头的速度大大超过长人头的速度,容易发生社会危机。南美阿兹特克人性格比较纯真,他们不恋权不贪财不好色,生活的惟一爱好就是去砍别人的人头向神献祭,他们的逻辑是完美循环的:只有进行战争才能得到献祭的人,只有用人献祭才能成功地进行战争。当时不少阿兹特克城镇几乎都有堆积如山数以十万计的人头,可见他们都工作得非常勤勉,所以后来大家都累垮了,几百个西班牙人一来,就把他们整个民族摆平了,这就是砍头砍太多的教训。鲁迅先生诗曰:“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忽而又下野,南无阿弥陀”。忽而砍砍头,忽而念念佛,革命生产两不误,这样才是上好之选。就像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虽然他上任时砍了九十多个兄弟姐妹的人头,最后一仗砍了十几万羯陵伽人的人头,但后来忽而去念念佛了,于是国家安定富足,个人声名也流芳百世,是学习的好榜样。
统计工作中常常还存在一个问题,有时候需要矫正系统性的偏差,有时这种偏差会很大。电影《美国派》中就论述了三分之一与三倍偏差规律,即:如果一个男生说他和三个女朋友有过亲密接触,别相信,实际数字只是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即一个;如果一个女生说她只和两个男朋友有过亲密接触,也别相信,实际应该是该数字的三倍,即六个。如果忽视了这种系统偏差,统计结果将会南辕北辙。我曾经看到一份号称非常权威并登载在国家级正规刊物上的统计报告,声称根据调查,男性的性伙伴的数量要大大高于女性的性伙伴数量,说明男性更怎么怎么云云。这就是忽略了上述规律而导致的荒诞结果。在只有男女两性、且同性恋因素对男女的影响大致相等的情况下,谁能告诉我男性多出来的那些性伙伴是什么东西?
伏尔泰说:常识是一种介于聪明和愚蠢之间的东西。日常生活时刻需要的统计,自然也是介于聪明和愚蠢之间的东西,并不時让我们迷乱于不知道世界和我们,到底哪个是蠢的。
统计有利于培育我们的悲观主义气质,增加我们的危机意识:比如,一个细菌的重量是万分之一克,假如其繁殖分裂完全按照理想情况进行,即15分钟分裂一次,每天分裂96次。一天半以后,其后代的重量将和地球一样;两天以后,其后代的重量将和太阳一样。想到实际情况是我们身边的细菌远远不止一个,到处都有数以百万千万亿万计的细菌在飘荡,就会知道小学时代的类微积分模型其实保守得像一个太谨慎守旧的老者。
统计也有利于培育我们的乐观主义气质,增强我们对生活的热爱:比如,你有父母两人,祖父母4人,太祖父母8人,假设你的列祖列宗都做到25年一代地结婚生子,倒推到1600年前(相当于东晋时期)的话,就有64代,那时你共有1850亿个祖先,很显然,那时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所以你的祖先肯定有重复,即大家远亲结婚混在一起了,也就是说,那时的每一个人,以及折算回现在的每一个人,都有极高的概率,高到几乎可以断定都是你的亲戚。地球一家,世界大同。
附带说明,如果有人骂你说要干你的十八代祖宗,不要生气、不要忧伤、不要着急,要相信统计、相信科学。根据统计,仅仅以第十八代这一代来算,你的祖宗就共有262144人,而1至18代祖宗则共计有524286人。即使对方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一天干三个,也需要近480年,将近半个世纪。如果要在40年内干完,那么平均一天要干36个,而这样他是无论如何连30岁也活不到的。总之,理论上对方是无法做到,可以放心,可以乐观。
统计可以增强我们对历史的接受能力:劳伦斯·克劳斯在《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中有过非常有趣的统计:恺撒遇刺,临死前他深深地呼吸了最后一口气息。平时我们呼吸的每口气中大约包含6×1022个氧原子,假设恺撒用尽全力呼吸的最后一口气比平时大上四倍,那口气中包含了大约24×1022个氧原子。而在整个地球的大气中,氧原子的总数是约4×1043个,也就是说,按平均计算,在大气中,每1022个氧原子中,包括了恺撒最后一口气吸过的5个氧原子。如果我们肺活量不变,此刻还是每口气呼吸6×1022个氧原子的话,那么,此刻我们每个人的每一次呼吸中,平均都有3个恺撒最后一口气中的氧原子。可以证明:我们都是曾经间接地参与了伟大历史的一份子。
统计同样可以增强我们对现实的选择能力:前苏联的拉里科夫跟踪研究15000名调查对象,初步统计表明,其中70%—80%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15%—20%是因为人人结婚才结婚的,3%—10%是因为个人利益而结婚的。进一步统计显示: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人,百分之一百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利益而结婚的人70%感到不幸福;因为别人结婚所以自己也随大流随便结婚的人55%不幸福。可以证明:如果你希望婚姻幸福,只要这个婚姻不是基于爱情,那你还是有指望的。如果你还是堕落到非爱不嫁非爱不娶的顽冥程度,那就属于自作孽了。善哉,善哉。
第九部分 灯下文字第87节 向谎言的遗体沉痛道别
叶天蔚
EddieClontz,这个激发世界人民内心深不可测好奇欲的媒体大师,这个被世界传媒人所冷淡漠视鄙夷嘲笑的小报新闻先锋逝世了,那一天是2004年1月26日,他享年56岁。我很惆怅,持续一个月。
从雅虎的接受邮件组浏览到这个新闻,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的死亡将作为一个笑话的破灭而流传。他的确是笑话和谎言的综合体,他的死仅仅能引起我这样热衷“有趣味的胡说八道”的人的惆怅,我的惆怅是对谎言的遗体道别。
我必须在EddieClontz死后苦恼地指出这点,惆怅的部分原因是中国的传媒人实在太闷了,尽管制造了不比EddieClontz少的胡说八道,但都不如EddieClontz那样精致、有品味和有趣。
其实我相信,很多人都思考过真相与报道之间的关系。一些刻板的老者说,报道必须反映真相,但是老者们没有进一步解释,报道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每件事经过观察者的眼睛都会带上主观色彩,没人可以准确无误看出事情的本来面目。因为这种矛盾的存在,许多新闻从业人员都要与一种远离事实的诱惑抗争。
这种诱惑也曾经在我身上多次发作,诱惑的驱动力是我们都想报道一种不同寻常的事实,正所谓不是“狗咬人”而是“人咬狗”。是那种叫人惊得掉下巴的事。我们痛苦的是,为什么我们找不到那么多惊异的事情?为什么我们陷于生活平庸的细节中,任凭这平庸的细节之海溺死我们体内的欲望和热情?
EddieClontz说,真相我不关心,或者它就是狗屁,我只是屈从于诱惑,我是诱惑的奴隶。呵,EddieClontz是个坦诚的人!
EddieClontz领导的是《世界新闻周报》,他的乐趣是发表他能收集到的最疯狂的故事。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个主编而是个杂技团长”,他的任务是将读者带到他的帐蓬里,看他安排的无穷无尽的梦幻、怪诞的表演。别人咒骂他:“是以捏造稀奇古怪的假新闻博人一粲为业”。EddieClontz接受了这个咒骂,并表示他决不辜负这个咒骂。
我必须承认,我是EddieClontz迷,当然,我自己是个还算守规矩的写字匠,而我的知识取向又对明星八卦桃色绯闻不感兴趣。EddieClontz那些大量涉及政治、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充满想象力和变形力的假新闻对我构成了吸引,它是一种清凉的调节剂,而且EddieClontz并没有像中国的中年人所热衷做的那样,逼迫你相信它是真的。
比如,《世界新闻周报》的头条新闻经常是这样的:“考古学家在新泽西的沼泽地里发现了中部地球”、“七个国会议员是巫师”、“少数恐怖分子伪装成土地神”。不得不承认,这些谎言报道非常有趣味和想象力,至少要那些力求圆满的新闻人才能制造出来。
《世界新闻周报》在1981年拒绝了可耻的娱乐界名人花边报道,把注意力放在报道外星人、恐龙、巨大的蔬菜,以及通过读者的车钥匙形状来进行精神分析的题材上。美国人的趣味的确不低,很多人竟然和我一样,于是,《世界新闻周报》在最红火的时候发行量达到了100万份。
Clontz透露,他最欣赏的报道是《猫王还活着》,这篇奇文在1988年问世。1991年,关于蝙蝠男孩的报道也让Clontz非常安慰,他认为这是对人类变形力至高无上的考验,蝙蝠男孩有着巨大的耳朵以及琥珀色的眼睛,以每天吃自己体内的昆虫为生,他在西弗吉尼亚被一些没有姓名的科学家发现。
Clontz最钟爱的两大报道都有漫长的马拉松接力。猫王时不时会出现,蝙蝠男孩逃了,之后又被FBI捉住了,陷入爱河,还投票支持戈尔当总统。读者们写信来讲述后续的新闻线索,无论真假他照单全收。1993年,Clontz先生以大标题“猫王死了,享年58岁”,终结了猫王的故事。
因为比较长时间关注Clontz,我大致知道了他的人生历程。他16岁辍学去做收贝壳的渔民,之后到《北加州地方报》当个小工友,接着去了《佛罗里达报》,最后在棕榈滩一个倒闭的渡假胜地里租用了一间破烂不堪的办公室,开始娱乐并恐吓美国的正人君子。
他一开始在自己的报纸里发表匿名文章,不过观点党派性不清楚,忽而左派忽而右倾。他清楚地表示自己仇恨外国移民、瑜珈、鲸、车速限制,还讨厌比萨饼上的菠萝。他喜爱鞭打、电刑和啤酒,他对女人的态度非常含糊摇摆,以至于我在这一点上对他特别不满意。
Clontz最欣赏的新闻发掘模式是:创意来自“自由撰稿人”,职员负责筛选。
这些自由撰稿人越来越懒,他们现在越来越不爱写字,而是打电话述说故事,职员负责筛选和整理。Clontz要求职员们常常阅读其它严肃报纸的严肃报道,“因为我认为,我的下属需要保持一种严肃的直觉,即使是在制造荒诞故事的时候,也要通过道貌岸然的文字和严肃认真的专业精神来完成。”当然,Clontz认为,“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必须保持对疯狂及怪异事物的敏感。”一旦发现了金子,他就命令职员快速跟进,催促他们用“巨大的水枪”把故事喷到一个更具诡秘性和想象力的高度。
如果一个报道再不能“后续玩”下去,他就用经典的“Clontz式脱身法”快速脱离出来。比如,一个怪人追踪报道不能再持续下去,那么他会把这个家伙放到玻利维亚去,这个地方适合“名人玩失踪”游戏。如果故事依赖科学研究证明,他会确保那些头衔模糊姓名不详的科学家是罗马尼亚人。他亲自捉笔那篇“佐治亚州的居民被巨大的鸡恐吓”的报道,他仔细地检查了佐治亚州的居民公用电话薄,必须确保这些居民的名字不在公用电话本上出现。
最后,交待一下,在准备写这篇纪念文章的那个夜晚,我抬头看了一下好长时间都没仰望的星空,城市光依然强,星星模糊不见。我突然悲伤地想,如果Clontz的讣告是放在《世界新闻周报》该多好啊!至少让我们丧失星光的世界变得不那么越来越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