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第一枪-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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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102)
站在一旁的刘莉心想,真是一帮狗咬狗,现在不走还等何时?刘莉拔脚刚想往院外走,被老妇人一把拦住了。老妇人说,“你想走,没门!”说着,老妇人使劲拽着刘莉的胳膊不放。
刘莉这个时候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她用力一推老妇人,老妇人哪架得住刘莉这一推呀,跟头趔趄地倒退了十几步,一个没注意,恰好撞到石头墙上,鲜血流了一地,死了。
老妇人这一死,铁蛋也不打了,抱住母亲大哭起来。刘莉瞅着老妇人那鲜红的脑袋,吓得哆哆嗦嗦的像风雨中的树叶,站在哪儿干张着嘴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傻了。枣核儿脑袋也顾不得自己鼻子出血了,上前扯住刘莉说,“好哇,你打死人了,这还了得,走!”在场的群众也一哄而起,连拉带扯地把刘莉弄到了大队部。
……
夜已经很深了,四岁的苹苹躺在刘莉的怀里睡熟了,外面摇曳的山风将田青住得这间病房的一扇窗户刮开了,刘莉抱着苹苹把窗户关严,然后坐在田青的身边,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田青紧紧攥着刘莉的手,满怀深情地瞅着刘莉。
“说句心里话,老妇人的死,我也很伤心。我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还是有感情的,要没有她娘俩的照顾,我的伤能好得了这么快么?可是,谁能想到竟发生这种事!既然发生了,我也认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我说过,既然生不如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当时,我很坦然地面对现实,我对铁蛋说,要么你杀死我,要么你送我进监狱,你看着办吧。我认为铁蛋肯定会把我送进监狱去,可结果却出乎预料。铁蛋说,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保证老太太的死跟你没关系,怎么样?当时他爹高原也劝我嫁给他儿子。”
“你答应啦?”田青明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可还是情不自禁地问。
四岁的苹苹在妈妈的怀里扑腾了几下,又睡去了。刘莉亲着女儿的脸蛋儿,眼里含着泪花说,“是,我答应了,当时我怀着苹苹已经五个月了,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我选择了活着,至于嫁给谁,那不过是活着的一种方式,已经失去了它真正的意义,我不在乎,反正我是心灰意冷了。后来孩子降生了,铁蛋也知道了我和他爸爸的关系,又和我大闹了一场就拉倒了。再后来铁蛋在一次开山造田时被炸掉了双腿,落了个终身残废……呜呜呜,呜呜呜,这一连串打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我承受得了吗?你想想,我能不哭么?”说着,刘莉又哭了起来。
田青听完刘莉这段字字血、声声泪的痛苦诉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他紧紧地抱住刘莉哭了。田青根本就没有想到刘莉会遭受如此大的挫折和打击,然而刘莉却顽强地活下来。而自己呢,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曾经有多次想到了死,并且为之付出血的代价。与刘莉相比田青扪心自问,这是不是太脆弱太短见了呢。这怎么行呀,为了母亲、妹妹,为了盼到爸爸出狱,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一直活到阳光灿烂的那一天。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103)
第十六章众星捧月英雄无悔 翻云覆雨一败涂地
田青伤愈出院的那天确实阳光灿烂,微微的风,黛绿色的树,青青的山,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飘着一群啁啁啾啾的小鸟,小鸟脚下就是京畿第一大河——青龙河。座落在青龙河北岸的人民医院门口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大家都在翘首等待着田青的到来,像等待外宾、等待国家元首、等待一位举世瞩目的英雄一样,那么隆重,那么热烈,只有田青觉得这场面有点向遗体告别的阵式,叫人有一种压抑感。
田青不想当英雄。英雄意味着牺牲,意味着流血,意味着被人抬得高摔得疼,也许你这个万人瞩目的英雄,一夜之间就会成为万人唾骂的阶下囚。田青想,我父亲不就是这个下场么。
田青不是算命先生,但田青确实有这种感觉。其实,感觉归感觉,英雄的桂冠还是戴在了田青的头上。
那天田青从医院清醒过来的时候,刘莉带着女儿苹苹就守在他的身边。苹苹长得非常可爱,弯弯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鲜润的嘴唇,一身米黄色的短裤短褂遮不住她那胖胖的小手,胖胖的小脚丫,尤其是她胖胖的脸蛋上那一对鲜活的酒窝儿,田青觉得特别的眼熟,还有这身米黄色的小衣服,就像春天里的花蝴蝶,蓦地,他的脑海闪过一个与其相仿的镜头,但很快又消失了。
“米黄色、米黄色、米黄色……”田青的耳鼓突然敲响这一连串的声音,而且挥之不去,田青的脑海又闪过一个与其相似的米黄色的信息,这个信息在田青的脑海里飘来飘去,田青欲抓住它,身子随之也轻轻地飘了起来,仿佛一片树叶一棵鸡毛一小朵雪花飘飘悠悠的,而且愈来愈接近那团米黄色,眼看着垂手可得了,不料那团米黄色却朝着大海深处急剧的跌去……
“是她,就是她哩!”田青惊叫起来,一个月前在几十米高的青龙闸跌入水中的那个小女孩清晰地出现在记忆的屏幕上,“米黄色、米黄色、米黄色……小女孩、小女孩、小女孩……
没错!”
当田青叙述了当时纵身跃入青龙河,舍生救苹苹的经过时,刘莉又惊又喜。
“真是太巧了,原来是你救了我的女儿……”刘莉紧紧攥着田青的手,激动地眼泪都淌下来了。于是,田青舍身救儿童的消息不胫而走,田青的名字在青龙镇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出院的这一天,水利部高原副部长、省水利厅罗厅长、百草洼民工团孙县长等领导,专程赶到青龙镇人民医院欢迎田青回工地,参加学毛选积极分子表彰大会。之后,中国水利报、河北日报、北京日报、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等新闻媒体都派出了记者进行采访。
一位戴眼镜的漂亮女记者采访了高原部长。高原说,“像田青这样普普通通的海河民工,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迹来决不是偶然的,这是毛主席和党中央培养的结果,是我们水利部门培养的结果,也是他本人坚持数年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结果,当然这与他的革命家庭出身也是分不开的。”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104)
x有着一张漂亮面孔的女记者飞快地记录着高原的话,不时地抬起头注视着高原那乌黑的头发和光洁的额头。高原在女记者面前尽量保持部长的风度,当他发现女记者在凝视自己时,便也毫不顾忌地多看了女记者几眼。女记者知道自己走了神,便躲开了高原的视线,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水抿了一口,然后轻盈地放下,装出很郑重的样子对高原说,“高部长,您说与他的革命家庭出身是分不开的,请问田青是什么样的革命家庭呢?是工人呀还是军人呀?”
高原很喜欢听女记者说话,一口纯正的京腔京味儿,像银铃儿似的。不管女记者提什么样的问题,高原总是微笑着给予答复,在漂亮女人面前,高原还自认为是个天真烂漫的男孩儿。
“好好好……”高原尽量使用频率较快的语言讲话,就像啄木鸟啄树皮时那种哒哒哒的欢快 节奏,以表示自己对对方的热情态度。除此之外,高原在讲话时还喜欢指手划脚,这大概是中国官员特有的风采,就像美国总统总喜欢摸自己的鼻子而习惯成了自然。高原离开座位在屋子里来回地走了几趟,然后停在了女记者身边,一只手搭在了女记者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伸进自己的脖领子里挠开了痒痒,一边挠着一边神采飞扬地回答女记者提出的问题。
女记者不大喜欢高部长挠痒痒的动作,那样子很象一只老猴在摸虱子,万一摸出几只掉进自己脖子里怎么办?所以她赶紧走到另一把椅子那儿坐下。女记者说,“部长,你刚才说田青出身于军人之家,可我听说田青的爸爸是个政治杀人犯,这是怎么回事?”女记者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说什么?他爸是杀人犯?这……”高原椤住了,他认真审视着这位外柔内刚的漂亮记者,心想这记者不愧是记者,耳朵够长的,刚到这儿,就连人家的祖孙八代都调查了,呸!高原说,“记者同志,不要这么教条主义嘛。”高原显然是不习惯女记者装腔作势、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毛主席经常教导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道革命。特别是那些黑五类的子女,只要他们与父母划清界限,我们就要团结他们,支持他们,决不能往阶级敌人那边推。不错,田青的爸爸是政治杀人犯,可跟田青有啥关系呢?田青是田青,他爸是他爸,这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再说咱们宣传的是田青,不是田青他爸爸,记者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高原边说边靠近女记者,女记者怕他又挠痒痒摸虱子,倏地站起来向高原告辞,“好吧,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见,把文章写好,再见!”女记者说完飘然走了。
高原望着她那风摆杨柳似的优美姿态,和她那硕大的臀部一颠一颠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瞧你那浪样儿,假正经!”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105)
女记者下一个采访对象就是百草洼民工团的孙秃子孙县长。孙秃子从来不习惯和漂亮女人面对面的说话(自己的老婆除外),尤其是像女记者这么美丽又这么有学问的女人更加不自然。用孙秃子的话说就好比一只白天鹅身边蹲着一个癞蛤蟆,那癞蛤蟆就是孙秃子自己。女记者格格格地笑起来。
“你是癞蛤蟆,我是白天鹅?格格格……你这个人真逗!”
孙秃子用手摸着秃脑壳儿,咧着大嘴巴哈哈大笑,“粗人说粗话,你甭见怪。”
女记者说,“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孙县长,你们是怎样发现和培养田青这一先进人物的?”
“噢噢……噢,好、好、好吧。”孙秃子正用贪婪的目光凝视女记者那双葱瓣儿似的小手,性生理刚有点蠢蠢欲动时,就被女记者的提问给搅混了,孙秃子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其实孙秃子的脑袋瓜儿仍在溜号。
“咱们这个这个……哎记者同志,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请你谈谈有关培养田青方面的事儿。”女记者说。“哦,好吧。”其实孙秃子根本就不想说,也确实没有培养人家呀。说别的,那不是瞎掰么?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田青跳闸救人这件事,说自己逼着田青寻短见差点儿叫汽车轧死?这不纯粹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么。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对己不利。本来高原部长为田青的事儿对自己就有看法,再叫记者给捅出这话去,那高原老头儿还不把我这七品官撸了?哎,真是他娘的倒霉,干了这么件腌臜事,想起来心里就不踏实。可话又说回来,谁成想这个田青是他儿媳妇的表哥呢?我要早知道是这么层关系,你就是揍死我,我也不去捅这个马蜂窝呀。我有病是怎么着?我是个混蛋、王八蛋怎么着?现在看来要想弥补这个损失,要想着拍好高部长的马屁,除非是将功补过,借记者采访这个机会多给田青美言几句,这于己于人都有好处。想到这,孙秃子咳嗽了两声,然后就胡咧咧开了。
“要说我们对田青这小伙子有什么培养嘛,我看首先是人家干得好,再加上我们的关心与爱护,二者这么一结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才会迸出火花来。不然的话,他干得再好,你不关心他、不支持他、不爱护他、不引导他,而是给他泼冷水,这肯定挫伤他的积极性,再先进的也会变成落后的,好人也会变成坏人的。反过来说,作为上级领导再怎么关心和爱护他,他自己本身不努力,不思进取,没有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没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没有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黄继光奋不顾身堵枪眼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没有树立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远大目标,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来那是不可能的。记者同志,我说得对不对?咱再回过头来说田青这小伙子,真不赖呀,人家出身也好,根红苗正……”
第四部分 文革第一枪(106)
孙秃子刚说到这,女记者插话,“孙县长,我听人说田青出身可是不好的,他爹可是个死缓犯人。”
“放屁!谁说的?真是放他娘的狗臭屁!”孙秃子大喊大叫起来,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名女记者讲话,这样的语言有失身份,于是又嘻嘻哈哈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记者同志。我这话可不是冲您说的,您甭往心里去。我是说,现在确有那么一些人,见人家田青成了英雄,就红眼了,就想栽脏和陷害人家。就想弄出点流言蜚语来诽谤人中伤人诬蔑人,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惟恐人家不死。这是一种最操蛋的人,千万不要上当,不要被这种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说什么田青出身不好,这不是牛吃柳条胡编么!我和田青是一个村的,我还不了解他么!他们家祖宗八辈都是贫农,他爷爷跟我父亲在民国二十八年闹大水时,一块儿逃荒逃到天津给日本人拉洋车,差点儿被打死呢。还说什么田青他爸是个死缓犯人,真是一派胡言,田青他爸早在抗日战争就牺牲了,我俩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是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啥时候变成了死缓犯,真是瞎扯淡!妈那个X的,浪的!哈哈,记者同志,你看我这粗人不知不觉地又说开了粗话,对不起。”
孙秃子白话得嘴角都流白沫子,可女记者半句也没听进去。孙秃子喝了几口水还接着往下说,结果忘了上文了,他侧过脸去问女记者,“哎,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王八蛋了……”女记者格格格地笑起来。
王八蛋,谁是王八蛋?我么?孙秃子一怔,但马上就开怀大笑起来。
女记者通过几天来的深入采访,掌握了第一手材料,但有一件事使她最为头痛,就是田青拒绝采访。你就是磨破了嘴皮子,田青也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田青同志,据孙县长介绍说,你跳忠字舞跳得最好,是这样么?”
“……”
“田青同志,据孙县长说,你能背诵毛主席语录305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