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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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多大影响，照旧在船上欢蹦乱跳。按她自己的话说：“我当时只有十九岁，年纪轻，身体好，再加上从小爱跑爱跳，在学校里常玩浪木，下南洋时也坐过海轮，所以很快适应了海上生活。”在海上拍外景的日子里，她接触了很多真实的渔民，从他们捕鱼的姿势动作，到鱼虾的类型品种，人美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同时，她也深切体会到了渔民的悲惨境遇，他们用一双手和一张网维持着艰难的生活，但仍是朝不保夕。
绽放的“野玫瑰”——王人美野猫之舞（2）（图）
“野猫”王人美
人美是个来自上海大都会的歌舞演员，虽然小时候就开始了奔波和逃亡，但她毕竟还是个没有受过多少苦的女孩儿，更没有划过船摇过橹，撒过网捕过鱼，因此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人美跟真正的渔家姑娘学习摇橹——这个看似容易的事儿让她足足学了一星期——硕大的船橹又长又沉，但消瘦的渔家女必须能把它稳稳地握在手中，划船时还需要身体的高度协调和手眼的紧密配合。这些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困难无比。但她勤奋刻苦，最终还是学会了，鲜红的血泡和红肿的胳膊就是证明。 来到石埔之后，人美再一次看到了广阔的海，然而这次的她全然没有了南巡演出时的那份情怀。大海一览无余地袒露在她的眼前，还是一如往昔的壮美辽远，但却显得杀气腾腾。这里面不知道淹没了多少辛劳的生命——渔民为养家糊口，每天出海捕鱼，还要遭到劫匪恶霸的鱼肉欺辱。然而大海还是无情地将他们吞噬——他们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们。在人美的心中，她已经将自己渐渐变成了小猫，一个渔民的女儿。 海边的姑娘个个勤劳善良，她们并不一定美丽，但却散发着自然纯朴的生命活力。人美为了真实的再现渔家女的原貌，跟蔡导演商量之后，毅然决定不采用烫发，而是直接在脑后扎一根粗粗辫子。这在今天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在三十年代的上海电影界却是鲜见的——二三十年代的电影中的女主角一定要以美为先，不管你塑造怎样的人物，你的造型一定要漂亮。所以即便是扮演《野玫瑰》中的贫家女小凤，人美的头发也是被精心卷烫过的。一条粗直的辫子肯定没有蜿蜒起伏的波浪发好看，但这才是真正的海边姑娘的样子。 《渔光曲》的拍摄过程历经坎坷，除去拍摄外景的困难外，还在录音方面费了不少周折，以至在1934年1月电影进入尾声时停拍了几个月，原因就是蔡楚生坚持使用中国自制的录音设备，跟“联华”董事起了冲突。然而蔡楚生，最终还是毅然采用了国产设备，将《渔光曲》录制完成。从此，王人美纯美凄凉的歌声永远地留在了人们的耳畔。 1934年4月，《渔光曲》终于拍摄完成。这部历经了18个月的电影让人美感慨颇多。在过去的拍摄中，她从未体会过拍摄工作的辛劳和不易。正如她当年主演的《野玫瑰》，是她玩儿着拍下来的。但是《渔光曲》的拍摄真正让人美感受到了拍电影的艰辛，这其中不仅包括外部条件环境的约束，而且还有演职人员和摄制组内部的各种因素的影响。而面对困难，她和全剧组人员齐心协力、患难与共。除此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扮演和自己迥然不同的人物形象。小猫的坚韧和隐忍是人美不具备的，但她通过对人物性格形成的构想，恰如其分地将这些性格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与此同时，小猫身上还不乏人美的粗犷和健美。 在1934年的6月14日，《渔光曲》在上海金城大戏院首映，创造了84天连续爆满的放映纪录，而当时正值上海60年罕见的暑热天气。影片放映后立即轰动整个上海滩。小猫的形象深入人心，“渔光曲”万人传唱，“小猫”也几乎成了王人美的代名词，后来喜爱她的影迷就干脆给她起了个绰号——“野猫”。的确，她恰如影坛上的一只猫，野性不羁，热情似火。
绽放的“野玫瑰”——王人美爱人（1）（图）
王人美和金焰。他们就是这样热情似火的一对。
在王人美的回忆录中，有一个名字总被她提起——“金焰”。她尊敬他，因为他的爱国激情和进步思想；她欣赏他，因为他的强健体魄和男子气概；她热爱他，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她给了金焰她人生中最美丽的十年，甚至为他心甘情愿地变成了一只“家猫”。 金焰原名金德麟，生于朝鲜长在中国，加入中国国籍。童年时代的贫苦奔波和早年亡父，使他很小就开始了独立生活。后来，他被姑母领养，先后在山东、天津两地完成学业。中学毕业后，十八岁的金焰只身一人来到上海谋求生计。他喜欢电影和表演艺术，并下定决心以此作为自己终身奋斗的目标。他做过电影场记，当过话剧演员，还帮人抄写过电影剧本，虽然几经挫折，但他矢志不移，终于凭借自身的努力为自己赢得了第一个表演机会。在孙瑜导演的影片《风流剑客》中担任主角，这部电影成为他跻身电影界的开始。后来他进入联华，和阮玲玉共同主演了电影《野草闲花》。在这部标志性的影片里，金焰健康俊朗的形象让影坛为之一振，也让所有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败下阵来。凭借这部电影，他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电影明星。 三十年代初，他事业的巅峰时代正在到来。1932年，上海一家报纸举行了一次“电影皇帝”的评选活动，在当时轰动一时。金焰虽是后起之秀，但却一举夺魁。从此之后，金焰一跃成为上海滩最耀眼的男演员之一。 “电影皇帝”的桂冠是对他声名和演技的充分肯定，也证明了他非凡的个人魅力。成名后的金焰每天都会收到成百上千封影迷来信，其中大多是年轻女性。她们无不为金焰英武的外形、爽朗的个性所倾倒，纷纷写信表达爱意。从这些情意浓浓的信件中可以看出，有些女影迷对金焰的迷恋已经到了痴狂的程度，然而金焰让所有的求爱者大失所望了——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心爱的姑娘——她不是天香国色，却热情开朗；没有似水柔情，但生机勃勃——这个姑娘有着跟他几乎相同的成长经历和人生追求，她就是王人美。 他跟人美相识在联华歌舞班，那时她只有17岁，而金焰20出头，大家年纪相当，又情趣相投，所以彼此给对方的印象很好。没过多久，两人主演了电影《野玫瑰》。在这部王人美的处女作中，金焰扮演她的青年恋人。谁也不会想到这对银幕上的情侣真的能够成为生活中的夫妻。他们的感情中没有过多的男欢女爱，而更像是两个在海边筑沙堡的孩子，精心建筑起自己的爱巢。他们欣赏彼此的个性，也为共同的目标努力。这两个人的结合真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般。 1934年的元旦，这对银幕上的金童玉女正式结为夫妇。他们的婚礼简单又不失隆重——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在联华公司的新年晚会上，当着众亲友的面，由孙瑜宣布了两人的结合。从此，“电影皇帝”和银幕“野猫”的婚恋被传为一段佳话，直至他们十年后分手。
绽放的“野玫瑰”——王人美爱人（2）（图）
闲适幸福的生活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一只“家猫”
结婚后的人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热情不减，开朗如常；却失去了不少野性。也许是因为有了丈夫和家庭的缘故，她变得更乐于操持家事，至于接戏拍片全部由金焰替她作决定。怪不得很多朋友都说她已经变成一只“家猫”了。虽然只是戏称，但仍可以看出朋友对她婚后的生活状态并不看好，但人美不仅不介意，反而乐于接受——对于一个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女人来说，此时家庭就是幸福生活的全部。其它的种种不是为幸福锦上添花，就是成为幸福的绊脚石。 即便如此，她也在以每年一片的速度进行电影拍摄。然而却再也没能引起当年《渔光曲》的轰动，没有塑造出什么令自己满意的银幕形象。这其中有她表演的局限，更有来自家庭琐事的牵绊。但也就是在这几年里，她度过了一生中最甜蜜、惬意的时光。这时候，金焰捡起了童年时的爱好——机械、建筑，会经常利用闲暇时间做些美观实用的家具桌椅和精致的小工艺品。而人美则买了一台打字机学习打字。这样的家庭生活闲适自在，使两人一度想双双息影。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年底，上海便沦为孤岛之城。日本人在上海滩横行霸道，还妄图利用一些知名人士为其宣扬殖民思想，于是他们看上了“电影皇帝”。然而，金焰却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郎，决不做汉奸走狗。他不仅热爱祖国，更加痛恨外国殖民者，他的父亲就是因受到日本帝国主义的迫害，才背井离乡，逃到中国的。因此，他严词拒绝了侵略者的无耻要求，却不料激怒了日本人。为躲避日本人的纠缠，夫妻二人在朋友的帮助下最终逃离了上海，从此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流亡生活。这之后他们辗转香港、昆明、桂林、重庆等地。在太平洋战争前，两人合作拍摄了中国第一部反映空军作战的影片《长空万里》。这部电影历时三年之久，来之不易，然而它也几乎成了金焰和王人美在银幕上的最后留念。因为1941年之后，两人因工作关系长期分隔两地——金焰在成都参加了中华剧艺社。而人美则赴昆明加入了大鹏剧社。后来剧社解散了，她为打击日本侵略者，又考入美军总部物资供应处昆明基地，做起了英文打字员——在事业上，他们都找到了自己新的舞台，但情感和思想上的差距却渐渐变得无法逾越。 最终，在1945年的初夏，就在人美因为工作努力而受到提升的时候，金焰向她提出离婚。几十年之后，在她的回忆录中，她平静地谈起了这段陈年往事： “……抗战爆发后，金焰和我缺少共同生活，缺少互相了解。金焰有强烈的爱国心，很想为抗战出力，但是他也认为丈夫应该养活妻子。他不赞成我独自参加大鹏剧社，更反对我冒冒失失报考英文打字员。他不了解我经历流亡生活后的思想变化。烽烟遍地，哀鸿遍野，我怎么能安心当一只家猫？怎么能安心无所事事？我能够做一些工作，做一些自以为对抗战有益的工作，心里才觉得安稳、踏实。但是他不理解我，认为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婚变的过程中没有争吵，也没有眼泪，她平静如常地同意了离婚请求，因为她了解金焰的性格，也能理解他的难处。但在她平静的神态下，仍就能够感觉到她受伤的心。她说就算爱情已经消逝，友谊仍可长存。然而这是真的吗？她豁达开朗的心胸难道这一次没有隐隐作痛吗——不是的，她是流着眼泪离开昆明的，因为在这里她失去了温暖的家庭和她挚爱的丈夫。然而，曾经幸福美满的回忆不会因为不得已的分离而黯淡褪色——金焰一直都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即便是在几十年后，这一点也一直没变。
绽放的“野玫瑰”——王人美爱人（3）（图）
王人美和叶浅予。他们相伴终生。
在这之后十年中，人美独自经历了内战爆发、全国解放、土改运动、文艺整风，很多很多重大的历史变革和严酷的生活经历充斥着这个漫长的十年，人美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走进了哀乐中年。在告别了第一段婚姻整整十年后，人到中年的王人美最终找到了她能够相伴终生的伴侣——著名画家叶浅予。 两个人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洗尽铅华后的他们在生活崎岖的路上都需要一个相扶相持的伴儿。于是，通过朋友的牵线搭桥，又经过了几个月的交往，41岁的王人美和47岁的叶浅予走到了一起。 然而，这两个社会名人的家庭生活并非一帆风顺。由于对彼此缺乏了解，他们在结婚之初经常出现矛盾，这其中更多的是因为性情上的差异。叶浅予早年从事漫画创作，富有幽默感；而人美由于经历了五十年代初的文艺整风，在心理上倾向自闭。久而久之，叶浅予觉得人美太严肃，缺乏生活情趣；人美做事小心谨慎，稳妥周到，叶浅予却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这也让她受不了——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竟一时找不到共同生活的方式。 然而，时间还是把他们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让他们共同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争吵——和好——再争吵，一路“吵”过来，他们竟也创造了独特的生活情趣。正如王人美在给叶浅予的一封信中说的那样： “……尽管我们之间有点小小别扭，但我从来不耿介于怀，因此我对你不存在什么戒心。希望你也不要对我存什么戒心，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让互相容忍代替互相成各吧！我想。两个都有点小脾气的人凑在一块，是天作之合，来个‘相克相生’，岂不更加丰富了我们的艺术生活？”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轰轰烈烈，两个人也不会如胶似漆，这是因为他们的年龄，他们的性格。叶浅予更加沉迷于绘画事业，而不是家庭生活，做事洒脱自如是他一贯的作风。而王人美就不得不当起了家庭主妇，事事都要过问操心，不过好在她也乐于扮演这个角色。大不了就是人美发发牢骚，抱怨一通，然后老伴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在旁人看来，老两口的生活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然而，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人美的过去再次让她遭到严重诋毁，致使她精神再度失常，入院治疗。（整风运动时曾经因精神分裂而住院。）这些活跃在旧上海的电影明星在当时几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王人美也不会例外。十年浩劫，王人美更是被扣上了“三十年代的黑猫”的罪名，这显然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颠倒黑白。与此同时，叶浅予也因为政治问题而被判入狱七年。虽然二人都遭受了人生的重大挫折，但他们还是坚强地挺过了那段艰难岁月。摆脱了政治风波，久别重逢的夫妻又恢复了过去的平静，直到王人美先一步离开人世。
绽放的“野玫瑰”——王人美晚年时光（图）
“我不懂什么表演艺术，也不喜欢拿腔拿调地说话，装腔作势地表演。我在镜头面前就像日常生活那样去说话、去表演。” 这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