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口棺材岛-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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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萝妮克听从儿子的劝告。第二天满怀着希望,重新踏上去地道的路。这回,“杜瓦边”又闹独立性了,没有陪她一道来。
“轻轻地,妈妈,”弗朗索瓦细声细气地说,她差点没听见,“我被看得很紧,我觉得过道里有人走动。我的活差不多干完了,石头已经动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完工。你的梯子呢?”
“在这儿。”
“推开窗子旁的石块……这样可以争取时间……因为,真的,我怕斯特凡……千万别弄出声音。”
韦萝妮克走开了。
窗户一点也不高,最多离地一米高,正如她所估计的那样,是用一些碎石块码起来的。她掀掉石块以后,窗口就变得很宽了。她很容易地就把她带来的竹梯放在窗外,并把铁钩挂在窗台上。
这里俯视着三四十米深的大海,大海泛着白色的浪花,它由萨莱克岛成千上万的岩石守护着。她看不到岩底,因为窗子下边的花岗岩稍微有点突出,梯子并不是完全垂直地挂住的。
“这对弗朗索瓦有帮助,”她想。
但她仍然感到这么干太危险,她心里想是否应当代儿子去冒这种险。更何况弗朗索瓦可能搞错了,斯特凡可能不在这儿,或者可能是一个窗口很小无法进去的牢房。要是这样,将浪费多少时间!这对孩子是多么无谓的冒险!
这时,她需要真诚和立即行动来表达她对儿子的爱,她义无返顾地下定决心,犹如一个人开初承受一项义不容辞的责任一样。她毫不迟疑,既没有发觉梯子的铁钩没有完全张开,没有完全挂住厚厚的窗台,也没有看一看她脚下的深渊,一切在她脚下都变得矮小了。必须行动,她在行动。
她用别针把裙子别好,跨过窗户,转过脸,趴在窗台上,用脚在悬崖上探索着,踩着梯子。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的心在胸膛里像敲鼓似的猛烈跳动。她壮着胆子,抓着梯子的横杠往下爬。
梯子不长,一共二十级,她知道,她数过。当她下到二十级的时候,她朝左边望了望,无比喜悦地轻声喊道:“噢!弗朗索瓦……我的儿子……”
她瞧见了离她至多一米远的一个凹陷处,像是挖在悬崖上的一个洞口。
她叫道:“斯特凡……斯特凡……”可是声音太小,即使斯特凡。马鲁在那里也听不见。
她停了一会儿,她的两腿直哆嗦,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既不能再爬回去,又不能这样悬在那里。她借助几块粗糙不平的石头,冒着把挂钩弄出来的危险,挪动了一下梯子的位置,她奇迹般地成功了,她抓住一块突出在花岗石外边的尖石,把脚伸进了洞口。她拼尽全力,猛一跳,保持身体平衡,她跳进洞里了。
她立刻就看见一个人躺在稻草上,身上捆着绳子。
洞很小,也不深,特别是洞的上部分,与其说是朝向大海,还不如说是朝向天空的,从远处看就像一个石坑。周围毫无遮拦,阳光可以直射进来。
韦萝妮克走过去,那人一动不动,他睡着了。
她俯下身去,尽管她不一定认识他,但她似乎觉得有一种朦胧的记忆,慢慢从童年的画面中涌现出来。印象肯定不深,但这张温柔的脸庞,线条匀称,金色的头发向后梳着,露出宽阔而苍白的前额,面孔有点像女孩子,这使她回忆起在战前死去的一个修道院里的女朋友可爱的面孔。
她轻巧地为他解去两只手腕上的绳子。
那人还是没醒,他伸开胳膊,好像准备好已经熟悉了的姿势,而且并不妨碍他的睡眠。这一定是人家这样帮他解开绳子让他准备吃饭的姿势,而且那是在夜里,因此他喃喃地说:“到时间了……可我不饿……天还亮着呢……”
他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很惊讶。他睁开了眼睛,他立刻坐了起来,看看在大白天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他并不感到太意外,因为他没有感到这是现实,他可能以为是一个梦,一个幻觉,他轻轻地说:“韦萝妮克……韦萝妮克……”
她被斯特凡的目光看得有点窘迫,她忙去解绳子,当他确实感受到这位少妇在自己的手上和腿上解开束缚时,才明白过来她出现在这儿的事实,而激动地说:“您!……您!……这是可能的吗?噢!说一句话……只说一句话……真的是您吗?……”
紧接着,他又说:“是她,……就是她……瞧,她在这儿……”
很快他又不安地说:“您!……夜里……前些天的夜里……到这儿来的是您吗?是另外一个女人,是吗?或许是一个敌人?哎!请原谅,我向您问这个……可是,这……我不明白……您从哪儿来的呢?”
“从那儿。”她说着,用手指着大海。
“噢!”他说,“真是奇迹!”
他用痴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看上天的显圣,因为这种情景太意外了,使他未能掩饰住自己目光中的激情。
她则心慌意乱地重复着:“是的,从那儿……弗朗索瓦告诉我的……”
“我不是问他,”他说,“您在这儿,他肯定已经自由了。”
“还没有,”她说,“不过一小时后,他可以自由了。”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说:“他将自由……您将会看到他……但是不要吓他……有些事他还不知道……”
她发现他不是在听她讲的话,而是在听她说话的声音,可能这声音使他进入一种如痴如醉的境况中,他默不作声,只是笑着。因此她也笑了,逼问他,叫他回答。
“您很快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您认识我,是吗?我自己好像……是的,您使我记起从前一个死去的女友……”
“玛德琳娜。弗朗?”
“是的,叫玛德琳娜。弗朗。”
“也许您还会想起这个朋友的弟弟,一个腼腆的中学生,他经常到学校会客室去,从远处望着您……”
“对,对,”她用肯定的语气说,“……真的,我想起来了……我们还一起谈过几次话……您爱脸红……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们叫您斯特凡……而您的名字是马鲁,对吗?……”
“玛德琳娜和我,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哎!”她说,“您看我搞错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
“好吧,斯特凡,既然我们是老朋友了,现在又重新认识了,让我们以后再去回忆吧。眼下,没有什么比走更紧急的了。您还有力气吧?”
“力气,有,我并没有太受苦……可是怎么从这儿出去呢?”
“从我刚才来的路走……有架梯子通到上面的牢房走道……”
他站起身来。
“您这么勇敢?……这么大胆?……”他说道,终于明白了她大胆做的一切。
“噢!这并不很难,”她说,“弗朗索瓦很担心!他断定你们两人都是关在以前的刑讯室……死囚牢里……”
他们像是大梦初醒似的,猛然间发觉,在这里说话简直是发疯。
“走吧!弗朗索瓦的判断是对的,……哎!如果您知道您是冒着怎么样的危险!我请求您……我请求您……”
他惊慌失措了,仿佛被即将来临的危险吓坏了。她尽量安慰他,但他请求她:“您再耽搁一秒钟就没命了。不要留在这里……我被判处死刑,一种最可怕的刑罚。您看看我们呆着的这个地面……这种地板……不,这是无用的……啊!我请求您……走吧……”
“同您一起走,”她说。
“是的,同我一起。可是必须救您才对。”
她停了一会,然后语气坚决地说:“为了我们都能得救,斯特凡,首先让我们保持镇静。我刚才来时所做的一切,在重复做的时候应当控制我们的动作,我们的情绪……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他说,他被她的镇静折服了。
“那么,跟着我。”
她一直走到悬崖边上,俯下身去。
“拉着我的手,”她说,“为了使我不失去平衡。”
她转过身去,贴着岩壁,用另一只手摸索着。
没有摸着梯子,她抬了一下头。
梯子挪动了。肯定是韦萝妮克猛地往洞口跳时,梯子右边的挂钩滑出来了,梯子只剩下一个挂钩,因此它像一个钟摆在晃动着。
梯子下边的几级横杠现在已经够不着了。
第八章不安
韦萝妮克虽然表现得很勇敢,但假如是她一个人,那么她性格中的软弱也会在和命运抗争中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来。然而,她面对斯特凡,觉得他比自己更软弱,那肯定是长期囚禁中受到损害的缘故。她不得不尽力地克制自己,故意把话说得很干脆:“梯子移动了……够不着。”
斯特凡吃惊地看着她。
“这样……这样……您就完了。”
“为什么我们完了?”她笑着说。
“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怎么?不。还有弗朗索瓦哩!”
“弗朗索瓦?”
“当然。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弗朗索瓦就可以逃出来了。他看到梯子,知道我走的路线,他会叫我们的。我们会很容易地听到他的喊声。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耐心等待!”他惊恐地说,“……等一个小时!可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来的。他们的监视是连续不断的。”
“那好吧,我们别说话。”
他指着那个有着小窗的门。
“他们每次都要打开这个窗口,”他说,“他们会透过铁栏杆看见我们。”
“那里有一个护窗板,我们把它关上。”
“那么他们就会进来。”
“那就别关。满怀信心地等待,斯特凡。”
“只是我为您担心。”
“别担心,既不要为我,也不要为您……从最坏的情况想,我们有能力自卫。”她补充说,并向他出示自己从父亲武器柜中拿来的手枪,她一直带着它。
“哎!”他说,“我怕的是,我们根本无法自卫。他们有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
他没有回答,迅速地朝地上扫了一眼,而韦萝妮克也察看了一下地板的结构。
墙壁四周一圈是本身粗糙而不规则的花岗岩。在花岗岩里,嵌着一大块正方形的木板,四边有很深的裂缝。主梁已经磨损,裂了很多口子,但是仍然很厚重结实。第四边几乎紧挨着悬崖壁,最多相距二十厘米宽。
“那是一个活门门洞吗?”她说着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不,不,它太沉重了。”他回答。
“那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不过是古代遗迹而已,不起任何作用。不过……”
“不过什么?……”
“昨天夜里……确切地说是今天早晨,那个下边有噼噼啪啪的声音……说不定人家在做试验,但很快就停止了,再说这时间也太久了……不,它已没有用了,他们也无法使用它们。”
“他们是谁?”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听着,斯特凡,我们还有点时间,可能比我预计的时间短些。弗朗索瓦随时可能获得自由,他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先利用这点时间聊聊我们各自的情况。我们安安心心地来谈。眼下没有危险威胁我们。这样又不浪费时问。”
韦萝妮克装着很放心的样子,实际上她并不感到安全。弗朗索瓦逃得出来,她对此毫不怀疑,可是谁能担保,孩子一定会走近窗前,看见那张挂在那里的竹梯呢?他没有看见妈妈,会不会沿着地道跑回隐修院去呢?
而她仍然克制着自己,认为有必要做些解释,她马上在一块当作坐凳的花岗岩上坐下来,开始向斯特凡讲述她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一些事件,从她在一间荒郊的小屋发现马格诺克的尸体讲起。
斯特凡怀着恐惧听她讲述骇人听闻的故事,没有打断她,只是用手势表示愤怒,脸上充满着绝望的忧伤。戴日蒙先生的死,尤其是奥诺丽娜的死使他怒不可遏。这是他最爱的两个人。
“喏,斯特凡,”韦萝妮克在谈到她对阿尔希纳姐妹遇难感到不安,谈到发现地道以及同弗朗索瓦的会见的时候,说道:“这一切都是您要了解的。我向弗朗索瓦隐瞒的这一切,您应当知道,这样我们才能与我们的敌人进行斗争。”
他点了点头。
“是什么样的敌人呢?”他说,“尽管您说了这么多,可是我还是要提出同您一样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卷进的这场大悲剧,演了许多年,许多世纪;我们只是在悲剧要结束的时候,在几代人经过准备而发生这场空前劫难之时被卷入的。也许我错了,可能这只是一些毫无关联的灾难事件和荒唐的巧合,我们在中间受捉弄,再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事实上,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也是同样的云遮雾罩包围着我。我同您一样的痛苦和悲哀。这一切都是发疯、无节制的疯狂、反常的激动,是野蛮罪行,是蛮族时代的暴烈。”
韦萝妮克赞同地说:“对,是蛮族时代,这点最使我难以理解,感受尤为强烈!过去和现在之间,今天加害我们的人与先前住在洞穴里的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他们作用于我们的行动总是如此令人难于理解?我通过奥诺丽娜和阿尔希纳姐妹的述说,才知道听到的所有传说究竟有些什么关系。”
他们的说话声音放得很低,耳朵还一边在倾听。斯特凡听到走道上有声音。韦萝妮克则朝悬崖那边看,想要听听弗朗索瓦的信号。
“传说很复杂,”斯特凡说,“传说是很难说清的,人们无法肯定哪些是迷信,哪些是真的。在这些胡言乱语中,最多可以理出两种思路,一种是三十口棺材的预言,一种是关于财宝,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神奇石头的传说。”
“那么,我在马格诺克的那张画上看到的以及在仙女石桌坟上发现的那些话,是一种预言吗?”韦萝妮克说。
“是的,那是一种预言,可以上溯到无限久远的年代,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笼罩在萨莱克的历史和生活中。老早人们就相信,总有一天,一年之内,围绕着岛子的三十个暗礁——大家叫它们三十口棺材,会找到三十个受难者,无论男女都是暴死,在这三十个死难者中,有四个女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