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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4269-红碱草-第4部分

小说: 4269-红碱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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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背稻草来到了草垛旁,隐约听到里面有悄悄的说话声,便轻轻放下稻草往回返。当我再一次背着稻草走来时,见从那草垛里钻出俩人,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走在前面的人,我认出是周庆福。后面那人脸上捂着大口罩,看不清面容。那个人见我走过来,躲闪着急速向脱谷场走去。我低头背着稻草,心中好生纳闷:跟周庆福在草垛里说悄悄话的人会是谁呢?这个周庆福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怎么下乡没几天就跟哪个女青年拉扯上了?


第一部分垂头丧气(4)

    我腼腆又固执的性格,大概是父亲严厉的家教所致。小时候,父亲对我管教极严。限制我出去玩,整天让我练毛笔字,记日记,完不成就训斥我,有时还打我。我一度憎恨他,可现在我明白父亲是想让我从小打好基础,将来好有出息。他是恨铁不成钢啊!“文革”开始后,尚慕春的父亲因解放前加入过国民党被当作潜伏的特务揪斗。尚慕春当天就站出来揭发父亲,毅然断绝父女关系,一时间在学校引起轰动。可我却做不到。尽管我也要求革命,可我竟鼓不起勇气与父亲划清界限。从感情上讲,我不忍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前途,在父亲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我的内心真是既矛盾又痛苦啊!从此,我在班级里备受歧视,变得郁郁寡欢。    
    如今,在异地他乡,周庆福尚能有一位女青年与他亲密接触,而我却形单影只,像一只受伤离群的孤雁,凄苦冷寂。    
    晚上,我躺在炕上,身边的周庆福蒙头缩进被里,不知在干什么。下乡后我们俩经常在一起,加上性格相近,晚上睡觉时便唠嗑解闷,彼此关系比其他同学自然要近一些。    
    周庆福的举动令我感到好奇,我悄悄掀开他的被,冲他“嗨”了一声。他一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见是我,才松了口气,他说:“我以为是谁呢?”我看见他耳朵上插着耳机正在听收音机。这个收音机有三个波段,其中有两个是短波。    
    我推了他一把:“哎,猫被窝听什么呢?”    
    “听样板戏。”    
    “样板戏天天播,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你还听那干啥。”    
    “呆着没事,听着玩呗。”    
    “哎,”我一本正经地说,“问你点儿事儿,你可得说实话呀。”    
    “啥事儿呀?”周庆福关掉收音机,望着我。    
    我盯着他:“那天在场院的草垛里,你跟哪个女青年在一起?”    
    “没有哇。”他脖子一梗。    
    “得了吧,我背草刚到那儿,听见一个女的正跟你说话,我差点把稻草扔进去,你想唬我!”    
    “你问这干啥?我哪圪垯做错了。”他睁大眼睛望着我,不觉冒出了地道的沈阳话。    
    “是冷霜月、尤金珠、尚慕春,还是哪个老知青?”我问。    
    他眼珠子翻了翻,瞅着我说:“你说是谁?”    
    我瞥他一眼:“我问你呢,到底是谁?”    
    “我不像你,个头标准,体形又好,浓眉大眼,白白净净的招人稀罕,还有人给补褥子。咱小眼厚嘴唇,个头还不到一米七,整个一二等残废。谁能看上咱哪?”没想到他竟冒出这套嗑,反倒奚落起我来了。    
    “行了,我不问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我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子不再理他。    
    周庆福也不吱声,又蒙上大被,一定是被半导体里的广播吸引住了。    
    脱谷已接近尾声,我们不用打夜班。晚上烧完炕,坐在褥子上,打发着寂寞的时光。营里在室外的电线杆上安装了两个高音大喇叭。每个宿舍都透风,那喇叭里的广播声便像无数个飞行的针,顺着各种缝隙挤进屋内,钻入人们耳中。每星期大约播两个晚上,由营里的兼职女播音员播放《盘锦日报》的新闻和各连送去的稿件。刚开始我听着还觉得新鲜,后来感觉总是那些套话,枯燥乏味。南炕的老知青似乎都不怎么听。凑在一起扯闲淡。这天晚上,他们谈论起青年点里的女青年,讨论谁漂亮。    
    有人说,韦翠花长得还行,脸蛋像红苹果,大眼睛,性格也开朗,只是腰粗了点儿。这时立刻有人反驳说,原先看还可以,磕掉门牙后就不行了,像个豁嘴,说话都漏风。    
    有人说,郎晓忻长得也不错,别看个不高,眼睛不咋大,可挺会撩人。    
    于是又有人说,你这什么眼光?没看见她肩窄胸鼓腰细,再瞧她那屁股,简直像个大磨盘。六个人在上面打扑克,还带观众。    
    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一个叫老黑的知青说,三连有个鞍山女知青,长得挺好看,那天咱连正开欢迎新知青的会,杜金彪却跟人打架,就是为争这个女的。    
    老知青胡立仁透着狡猾的眼神,有些诡秘地说:“你们眼光都不行。要说漂亮,还得属三连的方怡玫,瞧她那脸蛋,那腰条,那个头,简直像电影演员,全青年点没一个能比得上。那天晚上被杜金彪硬拽进草垛里,让新知青浇尿给搅黄了的就是她。”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挨揍的那个惊恐之夜。    
    排长李冬生推了他一把说:“你个大色迷,看上她啦。你没看她父亲是什么?顽固不化的走资派、反革命。别人都躲着她,你还敢说她好,小心批判你。”    
    “是呀,你小子被她迷上啦。那可是个狐狸精,谁挨上准倒霉,你可别掉进去呀。”大家七嘴八舌,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我也没说她好,只是说她的长相。我不明白,怎么反革命、走资派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胡立仁为自己辩解着。    
    这些老知青怎么对女青年这样感兴趣?我觉得有些无聊。尤其是提到反革命的子女,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心里忐忑不安。还是出去走走,自己清净一会儿吧。想着牙膏已经用完了,便穿上棉衣向营里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与营部在一趟房,位于青年点的北面,有五六十米远。我推开小卖部的门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不大,外间有一个铁架子镶玻璃的柜台,面靠墙是一个货架子,上面摆放着少得可怜的日用品和食品。    
    售货员是位去年下乡的鞍山知青,听连里人说叫兰桂芳。她不到二十岁,圆脸,白白胖胖,一看就知没经过风吹日晒。说话时带着少女纯真的微笑。    
    我买了一管中华牙膏。    
    忽然外面风声大作,吹得门窗乱颤发出咔咔的声响。我得赶紧回去。我抓起牙膏急匆匆奔向门口。    
    我刚推开门,外面一人似被大风推搡进来。我毫无准备,一下子与那人照了个顶头碰,只听咚的一声,两个脑袋撞在一起。我只感觉眼冒金星,头嗡嗡作响。那人“哎呀”叫了一声,我立即听出是女人的声音。我晃了下头,定睛一看,一位个头与我相近的女青年立在我的面前。    
    她,高挑的个子,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但仍难掩饰匀称的体形。瓜子脸,细弯的眉毛,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瞳孔又黑又亮,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我的脑海里蓦地闪出电影《五朵金花》中的女主角。    
    显然女青年被我撞疼了。她手捂着额头,眉头微蹙。我感到很尴尬,低头不敢正视。    
    “呀,是方怡玫,快来。”兰桂芳说道。    
    啊!这就是被大伙议论的方怡玫。我不禁一怔,忍不住又好奇地偷着瞟了她一眼。    
    “对不起,我……”我朝方怡玫道歉,却不知怎样表达。    
    “没关系,你没事儿吧?”方怡玫仔细打量着我,友好地向我笑一笑,露出一口碎玉般的白牙。那一口北京腔,在这个地方显得有些特别。    
    “没事。”我说。我感觉自己的脸发热。借着这个台阶,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惊慌失措地跑出小卖部,迎着呼啸的大风一口气奔回了宿舍。


第一部分好奇心(1)

    第三章    
    对苇塘,我充满了好奇心。    
    达子说过,去苇塘割苇子别看能挣到现钱,那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我心里合计,再艰苦也比遭人歧视强。可我听说全营只去二十多人,没我们新知青的份儿。韦翠花真能耐,不知怎么说服了黄树川让我也跟去。这次带队的正是他。    
    黄树川四十多岁,个不高,但结实得像个石礅。黄树川长得特像扮演黄世仁的电影演员陈强,加上干活好较真儿,平时总绷个脸,大伙背后叫他“黄世仁”。    
    他家原本在离青年点四五里地的黄屯,自从当上青年点的小队长后,就把家搬到青年点房后的那片土房,与十几户当地和兴城迁来的农民做伴。    
    他有一儿一女。儿子黄来宝,年龄与我相仿,长得黑瘦,像条泥鳅。女儿黄喜凤十五六岁,圆脸大眼睛。    
    黄树川初中毕业,在青年点的老农队长中文化程度最高。他特喜欢实干的人,曾手把手教我扬场和磨镰刀,就是脾气过直。韦翠花告诉过我,一九六九年冬知青放寒假,本来农场党委已经通过黄村川的入党申请,只等春节后让他填入党志愿书。可他有天深夜看场院,因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被送进看守所关了一年。眼看即将到手的党票被无情地烧没了。    
    我与黄树川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品格却深深地影响过我。    
    黄树川特意找到我问:“听说你要去苇塘?”    
    “嗯。”我点点头。    
    “那儿可苦哇。”    
    “我不怕。我下乡时已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这可不同于脱谷,一般人可受不了。”    
    “别人能干,我就能干。”    
    “可咱连割苇子的人已定下来了,名额有限,要不就下回吧。”    
    我急了,连忙说:“黄队长,我就是想去苇塘见识见识。只要让我去,干什么都行,不挣现钱也没关系。”    
    黄树川瞅着我:“你小子真有股犟劲儿,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么着吧,你帮韦翠花做饭,但不算连里名额,只能记工分,不能挣现钱了。”    
    “行。”我爽快地点点头,“谢谢队长。”就跑回屋做准备去了。    
    这次去苇塘,黄树川点名让李冬生、郑义平、胡立仁、雷大鹏、韦翠花代表我连参加。李冬生、郑义平是我连最能干的。胡立仁人称“狐狸”,给人的印象十分狡猾,干活好投机取巧。这割苇子是累活,他怎么削尖了脑袋要去呢?我感到纳闷。郑义平性格直爽,对胡立仁说:“狐狸,行啊,全连就去几个,怎么有你?你小子怎么跟队长磨的?这活你能吃得消吗?”    
    胡立仁眼珠转着:“这你就别管了,咱这是专捡重担挑在肩。”说着吊起嗓子,唱起了样板戏:“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    
    “行了,别干号啦,硬装什么杨子荣!你那点儿心眼谁看不出来,去苇塘割苇子,不光记工分,还挣现钱,你是奔现钱去的吧?”郑义平好揭他的底。    
    “你小瞧人是不?”胡立仁眼珠一转,“哎,不管咋说,我怎么也比韦翠花能干吧。韦翠花不就是磕掉了两颗门牙吗?这次上苇塘光做饭不割苇,又拿工分又挣钱,不比我合算哪?”    
    噢,刚才我还合计,韦翠花一个女青年,怎么让她也到苇塘割苇子?原来连里是照顾韦翠花,才让她跟去做饭。    
    “小白,上苇塘可不是闹着玩的呀,”郑义平瞅着我,“你可得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啊。”    
    我嗯了一声,抬头注视着他。他的脸黑黢黢、灰土土,像是几年没洗过,嘴角上还挂着几个饭粒。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已坐上了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当太阳快偏西时,马车才在土屋前停了下来。    
    茫茫的荒野上,孤零零伫立着两个小土屋,成为每年割苇人的暂时住所。周围长着细细的苇子和杂草,听说距大苇塘还有几里远呢。    
    两个土屋相距不过几米,土屋的外间不大,靠墙处有两个炉台,安着的大铁锅泛着厚厚的黄锈,破锅盖裂出一道大缝,看样子是连做饭带烧炕。里间是南北两铺土炕,破苇席上落了厚厚的尘土。墙角和苇子编的棚顶,到处是蜘蛛网似的灰吊,一看就是好久没人住了。听黄队长说,这土屋原来曾有看苇塘的人住过,听说割苇子的人要来他们早就搬回家了。    
    我们二连和三连的人住在东头的土屋,一连和四连的住在另一间屋。    
    韦翠花在外屋收拾大铁锅,锅台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口缸,灰土土的缸沿儿狼牙锯齿地露着豁口,缸体的裂纹处用水泥抹得疙瘩溜秋。她瞧缸里空空的,便拎起钢钎,挑着带来的两只水桶到外边去寻水。    
    我把屋子打扫完毕,老知青才把行李搬进了屋。黄队长进来安排住宿位置。除了韦翠花和我住在南炕炕头,其余二连的人跟他住北炕,让三连的人住南炕。看得出黄队长不想让三连的人说他偏向二连。韦翠花是唯一的女青年,而我年纪最小,照顾我南炕睡,这些人也无话可说。    
    韦翠花是青春少女,和我们这些大小伙子挤在一个屋子,能方便吗?可两个屋子都挤满了人,不可能单独为她腾出一间。毕竟男女有别,黄队长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一招,在我和韦翠花的褥子中间挂了一条线毯,又在炕沿儿前搭一条她带来的床单。这样,便遮挡了外面的视线,临时为她围成一小块儿封闭的空间。    
    放好行李,见韦翠花还没回来,我有些着急。问黄队长挑水的地方离这儿多远,队长告诉我,北面二百多米远处有一个大水坑,只能吃那里的泡子水。我心想,这距离不算太远,挑水也该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头?    
    我不安地走出屋。狂风呼呼刮着,天干巴冷。我向北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在那个大水坑上晃动着。我赶紧跑过去。水坑早已封冻,韦翠花正用钢钎砸冰窟窿。她扭动着身躯,双手紧握着钢钎用力地在冰面上砸着,溅起的冰块崩在她的身上和脸上。她忙活得头上冒着热气,脸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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