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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4269-红碱草-第5部分

小说: 4269-红碱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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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冰块崩在她的身上和脸上。她忙活得头上冒着热气,脸红扑扑的。    
    我过去换她,用力砸开一个冰窟窿。她将水桶伸进冰窟窿里,顺势从坑中提上水来。我接过水桶放在一旁。她正要提另一桶水,忽然,她脚下一哧溜,仰面摔倒在地,一只脚倏地滑进冰窟窿,水桶咚地甩出好远。我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使劲儿将她拖了出来。    
    她的右腿膝盖以下已浸透了水,裤腿和棉鞋湿漉漉的,转眼就结成了冰。我要扶她,她坚持自己走。还要继续挑水,那怎么行?我忙抢过扁担,将另一桶水打满,挑起两桶水在冰面上小心地走着。二百米的路我感觉走了很长时间。    
    来到小屋,我放下水桶。韦翠花踮着脚跟进来。黄队长见状,赶紧扶着韦翠花坐在炕上。韦翠花抬起脚要解鞋带,却发现鞋已冻成冰坨,一时竟脱不下来。黄队长提醒着,要稍稍暖和一下,硬脱是不行的。


第一部分好奇心(2)

    我忙着刷锅烧水,屋里开始有了些热乎气。坐车冻了好几个小时,我的脚几乎冻僵了,这回屋里有了温度,感觉脚恢复了知觉,竟痒得有些难受。    
    我舀起大锅里的热水倒进韦翠花的脸盆,端进里屋。    
    此时,黄队长连揉搓带扯拉,终于解开了韦翠花的鞋带。他轻轻扒着鞋帮,将韦翠花的脚缓缓从那只冻硬的鞋中抽出来,露出湿透了的线袜。韦翠花慢慢脱去袜子,只见脚已呈紫红色,五个脚趾粘连着,凸起一个个小包。脚后跟裂出大口子,渗出殷红的血迹。这哪里是青春女性娇柔的脚?简直像个冻实心的紫皮萝卜。我的心一阵紧缩,急着说:“快用热水烫烫脚。”顺手将热水盆放到韦翠花的脚下。    
    “你想毁了她的脚哇?”黄队长三角眼一瞪,厉声训斥我,“冻伤的脚哪能用热水烫,那冻秋梨要用热水烫会是啥样?快到外边舀盆雪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猛然想起小说《林海雪原》中白茹用雪医治孙达德冻伤脚的情节,忙端起脸盆向屋外跑去。    
    几天前这儿仅下场小雪,积雪很少。我用手在地上细心划拉着,将雪捧到盆里。我端着满满一盆雪来到韦翠花面前,黄队长要亲自动手。我说:“黄队长,让我来吧。”    
    “嗯呐。抓把雪在脚上搓,劲儿要匀。”黄队长在一边指导着。    
    我蹲在地上捧起了韦翠花的脚。呵,冰凉冰凉的,像握着一个冰块儿。我抓起雪轻轻地揉起来,抬起头来问她:“疼吗?”    
    “不疼。”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疼是假,我的脚冻得都隐隐作痛,更何况她被冰水浸泡过。    
    搓了好一阵子,我的腿蹲得有些麻木了,才渐渐感觉她的脚有了温度。揉着她开始温热的脚,我忽然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股热气流断断续续地扑到我脸上,我抬头发现她正红着脸,盯盯瞅着我。我忙羞涩地低下头,用水浸湿了毛巾,轻轻擦去她脚上的血迹。她感激地冲我笑笑,然后用枕巾缠好脚,伸进了被里。    
    我说:“你好好休息,我来做饭。”    
    “那怎么行,大锅饭你焖不好。”她边说边下了炕。    
    我不安地看着她:“你的脚……”    
    “没事儿,大伙都饿了。”说着她来到了外屋。    
    吃完饭,天已黑了下来。小屋没有电,为了节省蜡烛,大家早早钻进了被窝。    
    韦翠花在炕头,我挨着她的铺,中间隔着挂着的线毯,我另一侧是三连的杜金彪。我和邱玉明已领教了他的厉害。他是青年点的“棍”之一。全营共有四个“棍”,分布在各连,听说都很厉害,一般人惹不起。而这四个“棍”中,杜金彪是最出名的一个。不仅好打架,而且是一个好色之徒。三连有几个女青年就受过他的骚扰,但都敢怒不敢言。    
    李冬生曾讲过,刚下乡时,各连都很乱,一些人都想立棍。经过一番激烈的血肉搏斗,终于每连冒出一个最凶狠的,自然成了连里的“棍”。营里为了安抚他们别闹事,不是安排当连长,就是干俏活,有些像《水浒传》里朝廷招安宋江。一连和四连的“棍”都当了连长。营长也想让二连的雷大鹏当连长,可他不干,让给了他的同学达子。自己要求做车老板,图个自在。只有三连的杜金彪没当上连长,但平时连里也很少管他,他爱干什么活随他挑。这次他主动要求来苇塘也是图挣点儿现钱。    
    这个杜金彪高得像个骆驼,一脸横肉,大大的发红的蒜头鼻子上,长着一些小点点,像个草莓。大嘴一张,露出两颗虎牙,一双大眼睛冒着凶光,让人望而生畏。    
    挨着他睡,我真有点胆突。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位置,我也没办法。好歹我也是个男的,想必不会遭到骚扰。折腾了一天,我感到困乏。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感觉身边有窸窣的响动,仿佛一条大蟒掠过我的被子钻进线毯。韦翠花突然惊醒,猛蹬了下腿,正踹到我脚上。    
    我小声说:“不是我。”    
    一记重拳,咣地砸在我的被上。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却不敢出声。一定是身旁的“大蟒”对我的话不满。    
    我睁开眼,屋里黑漆漆,只觉身旁杜金彪的被窝动了动。    
    韦翠花翻了下身,裹紧被子,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杜金彪竟支起身子,又将手伸入线毯内。    
    “哎呀。”杜金彪忽然大叫一声,像受伤的野兽发出的怪吼。    
    我断定韦翠花狠狠地咬了他的手。    
    那条“大蟒”猛地缩回去,蹭着我的被子,感觉胸口又被重重压了一下。    
    “闹哄啥,爪子都老实点儿!”黄队长突然喊了一嗓子,“不爱睡觉,到外边呆着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韦翠花拽紧被子蜷曲着身子,被子在微微抖动,一定是躲在被窝里哭泣。    
    我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大蟒”再钻出来。    
    静静听了一阵儿,身旁的杜金彪没再动作,一会儿竟打起了呼噜。    
    我烦躁地蒙着头。我讨厌这呼噜,翻来覆去睡不着,只盼快点儿天亮。迷迷糊糊中,感觉线毯内有起床的动静。韦翠花轻轻推了我一把:“唉,小白,起来吧。”    
    我揉揉眼睛,屋内仍是一片漆黑。韦翠花已穿好衣服,她掀起线毯,用手电筒照着自己手腕上的旧上海表说:“四点多了,一会儿五点钟他们就下苇塘。”    
    韦翠花转身到外屋,我赶紧爬起来,摸黑穿上衣服。    
    当饭菜快熟时,黄队长已起来了。他吆喝大伙起床吃饭。这些人哈欠连连地钻出被窝。    
    “下苇塘干啥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胡立仁发着牢骚。    
    “不起早行吗?苇塘离这好几里地呢。你自己要来,就别那么多事儿。”黄队长说得直来直去。    
    我来到屋外。昨夜的一场小雪仍难遮住凸凹不平的荒野。稀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抖颤。土屋的东房山,临时用圆木和旧帆布支起马棚,两套车的四匹马,嘎吱嘎吱地嚼着草料,鼻子上的毛挂着冰霜不停地抖动。马蹄子不时踢在地上,发出达达的响声。    
    “小白,在那儿站着不冷啊?”韦翠花在门口招呼我,“那马有什么好看的,快进屋暖和暖和,中午还要给他们送饭呢。”    
    我进了屋同她一起忙活午饭。    
    想到夜里发生的事,我对她解释说:“昨晚真不是我伸的手。”    
    “看你咋多心了?”韦翠花瞅着我,“我迷迷糊糊踹了你一脚,还疼吗?”    
    “没事儿。”我说。    
    “我知道是杜金彪那个大色鬼。”    
    “你可得防备着点儿啊。”我提醒她。    
    “咋防啊?昨晚不咬他一口,他还没完。”韦翠花气愤地说,“这号人,真招人烦。”    
    做完饭,已接近中午。我们将饭菜盛在桶里,包上塑料布,用厚棉絮焐上,又将大家的饭盒塞进麻袋里,装上马车。雷大鹏啪啪甩起大鞭子,策马向苇塘前进。


第一部分好奇心(3)

    马车走了约半个小时才到苇塘。我和韦翠花跳下车,眼前茫茫的芦苇漫无边际,凛冽的朔风刮得芦苇沙沙作响。这里的苇子高足有两米以上,苇秆如矛,苇叶如剑;苇子极其茂盛稠密。若称它是芦苇的海洋,一点也不过分,像天公为大地铺设的巨大而又厚厚的地毯。芦花悄然飘零,而穗架上边挂着零零的白雪随风摇曳,仿佛汹涌的层层浪花,被白刺刺的阳光耀出熠熠光彩。    
    冰天雪地中,我抬头寻找着那些割苇人。二十几个人分散开来,各人占据一片苇丛,向纵深挺进,身后是或躺或立的苇捆。他们只穿一件秋衣,挥舞着镰刀,长把大扇刀贴着地皮,一扫一大片,苇子成排成排地倒下。    
    “哎……开饭喽!”韦翠花双手拢成喊话筒状,大声地喊。    
    “嘟……”黄队长一声哨响,人们纷纷从不同方向聚到马车前,从车上的麻袋里取出饭盒。他们真饿了,手端着饭盒大口吞咽着只有温乎儿气的饭菜,眼见两桶饭菜顷刻间一扫而光。    
    苍茫壮观的大苇塘,迷一般地吸引了我。我想,既然来到苇塘,不妨体验一下在这儿割苇子的感受。说不定可以捡到野鸭蛋,还能改善一下伙食。    
    我来到正在割苇子的郑义平跟前说:“郑大哥,让我割一会儿。”    
    郑义平转过头来,说:“想试试?好。”    
    我刚要接镰刀,胡立仁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拽住我说:“要割苇子,到哥们儿那儿去。”不容分说,把我拽走了。    
    “哎,我这儿好割。”胡立仁说着抬起了左手朝我晃了晃,“我的手割破了,得跟车回去包一下。你替我先割着,收工听到哨声你就过去。”    
    “行。”我不假思索地说。    
    我拾起镰刀,埋头哈腰一气猛割,半天不见野鸭子的影,甚至连一个野鸭蛋的皮也没看到。只有割不完的苇子。苇子梢头上的雪不时掉下,像盐似的颗粒落在我的脸上,灌进脖子里,凉丝丝的。    
    一会儿身上出了汗,头顶冒着热气。我甩掉了棉帽子,苇毛、尖叶儿、蒲絮挂了满头。我只好又戴上帽子。    
    拼了一阵子,劲儿也减弱了,手上顿感乏力。苇子又硬又长,捆在一起,谈何容易。我用膝盖抵压苇子,双手使劲儿缠绕,一会儿膝盖就磨漏了。    
    我试着将苇捆立起来。刚立起来,一阵大风吹过,苇捆子顷刻倒下,将我压倒。我从地上爬起来,已是气喘吁吁,我一下子瘫倒在苇捆子上。我将破棉袄蒙住头,刚想歇会儿,有人踢了一下,说:“狐狸,别他妈的装睡,替哥们儿磨磨刀。”    
    原来,他把我当成胡立仁啦。我拉下棉袄,探头一看,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杜金彪站在了我面前。    
    杜金彪一看是我,大嘴一张露出虎牙:“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叫你昨儿晚上多嘴。”他大吼着,一拳打过来。我躲闪不及,脑门重重挨了一拳。    
    我晃晃头,刚站起来,他上来又是一脚,正踢在我的腰上。我忍着疼痛刚要躲闪,杜金彪挥动两只大拳,带着风声向我袭来。我眼冒金星,顿觉天旋地转,咚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风激醒了,浑身冻得麻木。我强睁开了眼。天空灰蒙蒙,大雪打着旋儿,狂舞的雪片刷刷地扑到我的脸上。我的身体已被雪埋没了半截。这天气咋说变就变?我觉得自己像在冰窖里,身体冷得缩成一团。我浑身无力,不想动弹。可我听说,曾有人被风雪困在苇塘而冻死。我不能就这样等死呀。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腰一阵阵痛,面颊肿胀。我穿上棉袄,捡起草绳子系紧在腰上,踉踉跄跄向土屋方向跑去。    
    我不顾一切,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可哪儿是回去的道儿啊?大雪怎么来的这么突然?覆盖了地上的一切痕迹,根本找不着来时的脚印和车辙。    
    我大声呼喊着:“黄队长——李排长——郑义平——”    
    黄队长他们在哪儿?他们能派人找我吗?可这昏天黑地的,他们上哪儿找我呀!    
    天已黑下来,风雪仍在狂舞着,我挣扎着跌跌撞撞地寻找着。    
    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堵墙,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有墙就有屋就有人,我不假思索,急急奔了过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来了个嘴啃地。我爬起来,借着雪光,看绊倒我的东西,原来是一捆苇子。我扒去上面的积雪,顿时惊呆了,这不是我捆的吗?我的头轰地一下大了。我拼命挣扎、寻找,转了半天,竟又回到了原地。原来那堵“墙”正是我割的苇丛,落满积雪,远看真似一堵墙。那有一个豁口,不正是我割的吗?    
    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苇捆上。    
    盘锦,我为什么要上这儿来?遭人歧视,受人欺负,今天又无缘无故挨一顿毒打。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杜金彪,你个王八蛋,你调戏韦翠花不成,把气撒到我身上。我招你惹你了,你对我这样?你干吗不把我打死,让我在这儿活受罪?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才十七岁呀!父亲被关进牛棚,母亲又那么憔悴。她已够痛苦了。假如,我再离她而去,她能经受得了吗?    
    不行,为了母亲,我也要坚强地活下去。我挣扎着站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向前爬着。最后,我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终于动弹不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我吃力地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小白,你可醒了。”韦翠花惊叫起来,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我这才确认,自己还活着,而且就躺在土屋的炕上。    
    韦翠花正蹲在地上,搓着我的双脚,我感觉脚有了温度,刺痒痒的痛。心中霎时涌起一股热流,我望着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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