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4-一粒珍珠的故事:中国第一代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工作者的故事-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个秀气的大姑娘做头领,而我与富枝就是凤凰山的战将。根据中国传统的战斗规则,是兵与兵斗,将与将杀。这样一来,我们就把大哥与小舅他们俩架空了。他们那两个是男子汉,是绝对不敢找我们那两位金枝玉叶的小姐去打架的。而在我们这边,兵对兵,我与富枝就可以去打二哥与表哥。富枝是一个农村小女孩,长得孔武有力,打二哥与表哥是绰绰有余的。况且我这位表哥还稍微有点瘸。经常是富枝应二哥的挑战,而我应表哥的挑战。但是有一天,富枝病了,二哥来喊战,我只得被迫应战。战斗中,二哥重重地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爬不起来,疼痛难忍,竟然嚎啕大哭。母亲在远处听到了,怒声发问:“你们在搞些什么?”我生怕母亲来了会打我的二哥,我就自己把嘴紧紧地捂上。这个时候,母亲的故事,已经彻底地改变了我对哥哥们的态度。
在姐妹中,母亲比较爱我妹妹一些。因为她温顺,听母亲的话,从不问为什么。而我呢,总是要问一个“为什么”。假如母亲命令的理由不充分,我多半就不服从,而且要与母亲辩论。母亲为此向父亲抱怨,但父亲却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他认为,为人处世就应该这样,凡事都应该弄清为什么,然后再做。
在学校里,我的私塾先生规定我们一定要一字一句地背诵所有的课文。但是我只肯背诵诗词,对《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我就不肯背诵,认为只要懂得了它们的意思就行了。老师认为我不肯背书是不听话,就要罚我的跪,我就偏不跪,老师踢我的腿,我还是不跪,老师就把我整个身子拎起来朝地下一掼,迫使我跪下,但是我仍然倔强地站了起来。因为我认为我的理由是正确的,我对正确的事情是有自信的。我深信父亲对我的教育:凡事只要是对的正确的,就应该坚持。
有一天,我对着镜子在打扮自己。父亲睡在床上看着我打扮,看着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他笑着对母亲说:“你看,你看!赞娃子(赞娃子是我的乳名)真像我!”母亲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个倔脾气!”
当哥哥们和我都还很小的时候,父亲雇了一个南拳派的武术教师,教我们拳术。母亲不同意我参加。她说:“女孩子学了拳术有什么用?”父亲以他一贯的幽默叫着说:“哦,非常必要!当她丈夫不听话的时候,她可以一脚把他踢到大门外。”边说边做出那个踢的姿式,大家都笑了。从此,我就和哥哥们一起学拳术了。那年我六岁。武术中除了拳术外,还有兵器棍、鞭、刀、剑、矛等等。但是,我只学了拳术以及棍术,后面的我就没有学了。
我在那个时候学的这一点拳术,还帮助过我。“文化大革命”中,当一个红卫兵前来揪斗我的时候,用他的左手揪住我的左手,企图把我反转过来,我利用幼年时学的一点拳术马上反转身来,先用我的右掌抓住他的右肩,然后,迅速以我的前肘,封住了他的咽喉。当我正想用左拳击他的腹部时,我意识到,此时的我是寡,他是众;寡不敌众,我此时不能出拳,也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懂得武术。我就停止了攻击。
《一粒珍珠的故事》第一部分我的儿童时代(四)
有一次(大概在我婚后不久),我与丈夫打着玩,我装出一副要踢他的样子。我丈夫是一个一贯幽默而有风趣的人,他没有逃跑而是冲向了我,做出一副想要扶住我,怕我跌倒的模样,并且脸上露出乞怜的微笑。我大声喝道:“你想干嘛?”他说:“太太,我怕你闪了腰!”这是他在讥笑我,不相信我真的会武功。其实,如果他能在后来看到我在“文化大革命”中,与红卫兵的那一段“真刀真枪”的反败为胜的武术表演,就不敢小瞧我了。
父亲训练孩子们要有言论自由的民主思想。一个暑假的晚上,我们全家坐在天井里乘凉。父亲就利用这个机会,用砖头砌成一个小高堆,让孩子们站在上面,练习演讲,说他们自己想说的话。家里的成人们就是听众,他们可以用鼓掌来表示他们的赞赏。有一次,因为父亲不公平地惩罚了我的二哥,我那位跛足的表哥,就站起来讲了一个有关暴君的故事。很明显,他是在很严肃地以此来批评父亲。听众们都为表哥捏了一把汗,深怕父亲因此而发脾气,会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惩罚他。但是完全出于意外,父亲却是静静地听完他的演说,夸奖了他。这个情景深深地影响了我,并且给了我很好的教育。后来到了中年,当我在工作的时候,对我的下属同事们对我的批评,无论对与错,都能静静地听完,因此他们很赞赏我。我对上级,也同样敢于直言不讳。
父亲还常常训练我们,在吃中餐或西餐时应该注意的一些礼节。从我五岁起,他就带我参加一些中西宴会和鸡尾酒会,让我学会怎样去做一个酒宴上的女主人。其实,我当年只是一个孩子。
父亲那时是县长。有一次他在衙门里宴请客人,让我去充当女主人,并且告诉我说:要懂得做女主人的礼节,当客人们还没有放下筷子的时候,做主人的先放下筷子就是不礼貌。刚好那一天,我们几个孩子已经研究好了要对另几个坏孩子进行一次严肃的惩罚,并且约定好大家只要一听到哨音,就要赶到后花园集合,这不是游戏,而是一次严肃的行动。所以,当我在父亲宴客的饭桌上听到这哨音带来的命令时,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是丢下筷子立刻就去?还是遵循父亲的教导,留下来陪客人?当这个哨音响到第三遍时,我才不得不向父亲扯谎,说要去小便,经父亲同意后,才丢下筷子匆匆往后花园跑。当然,那一次我已经违约了。当我跑到后花园时,那个行动早已结束了。但是,父亲关于饭桌上的礼貌与训练的教训,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头脑中。
父亲后来又转到军队里担任军法官。在任期间,他一直是禁赌、禁毒的执法者。对那些来说情的人,不仅仅不收贿,而且对行贿者们也毫不留情,一律绳之以法,把他们关到监狱里。所以,再没有人敢向他行贿。有一次,一个被上一任法官定了罪的犯人,被父亲查明实际是冤枉的,就把那人释放了。那个人在临出狱前,留下了一千元钱,放在褥子底下,并留下一张字条,说明是送给我父亲的,是为了感谢父亲弄清了他的冤情而送的谢礼。父亲是不会接受这种钱的,但又无法查明这个人的去向。不久(1931年夏天),长江发大水,武汉三镇的部分地区遭受水灾,灾民们只得爬到屋顶上去,他们都在挨饿。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听到很大的声音,那是父亲在捶他的书桌,他大声地喊着:“我知道了!”他就命令一个下属到他面前来,叫那个下属把这一千块钱,买成馒头,划着船,每天去送给那些被困在屋顶上的灾民们吃。父亲又把我们叫到身边,说:“孩子们,你们要永远记住,来到你们手中的钱,不属于你们自己,属于天。这是天的钱,交给你们代管。你们要为天;用在合适的地方。”父亲的这些话,永远记在了我的心上。父亲说这些话时母亲也在旁边,她就接着说:“你们现在知道天在你们的行为中的重要了,还有一个人也十分重要,你们知道是谁吗?就是一个‘我’字。我就是每个人的自己,你做了任何事都瞒不过天和‘我’——你自己。你不能想,更不能做坏事,天晓得,你自己晓得,一丝一毫也瞒不过你自己,所以一点也不能干坏事,当你自己知道你确实坏,不可爱,不可敬的时候,你永远也不会真正快乐。”
父亲常常跟我们说:“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一定要专修医学。绝对不要做文官,也不要做武官。”他自己在这两个职业里得出的经验,都是很痛苦的。他说,做文官就等于当婊子。要把自己的眼泪往肚子里流,并要装出假笑,来博得上级的欢心;而做一个武官,就是做奴隶,不管是对与不对,你都得服从命令去干。所以,最好的职业,就是当一个医生。这个职业是正直而清白的。他鼓励我们都要去学医,但是这个愿望,只在我大哥和妹妹身上实现了。
二哥是一个土木工程师。抗战时期,他在云南昆明修筑了邬家坝飞机场。这个飞机场,是给美国飞虎队使用的,直到今天还在用。后来,又修筑了滇缅公路。这条公路对中国国际物资的运输起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二哥虽然没去学医,但是他对国家的贡献还是很大的。
《一粒珍珠的故事》第一部分我的儿童时代(五)
我的理科功课成绩都很差,所以在考大学的时候,不敢去考理科,而对英国文学情有独钟,因此我后来就选择了燕京大学的英国文学系,而没有去读医科。这是经过父亲同意了的。我弟弟在抗日战争时期是昆明西南联合大学生物学系的学生,也没有去读医科。因为父亲在前线抗日,顾及不到家庭和儿女的教育,以致我弟弟就偷了个巧,不去读医科,而读了生物学系。在我们家的五个兄弟姐妹中,最终只有大哥和妹妹两人学了医。而且妹妹后来在医学上有很深的造诣,是一位非常有成就的医生。
现在我想讲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说明父亲一个愿望在他的孩子身上成功了,他是如何的快乐。妹妹从湘雅医学院毕业后,就被派到重庆北碚,在江苏医院的妇产科工作。当时,我们的家就住在北碚。正好是父亲一年一度的休假期间,他每天早晨陪着我妹妹去上班,并且每天都抢着坐在妇产科门诊的最挨近医生的第一个座位上。有一天中午,医院已关门休息,父亲还坐在那里。一位护士走来说:“这里不是老头待的地方。”父亲笑着回答说:“我就是为了每天专门来听病人们喊一声‘刘医生’的 。”
我在前面已经讲过,父亲一生以禁毒、禁赌为他的重要职责,而且非常执著与严肃。
抗日战争开始时的某一天早晨,我和父亲正在吃早点,有一名士兵进来报告:有一列火车上的一节车箱中装满了鸦片,这列火车今天下午4时要经过武昌,运到下一站交给一个鸦片贩子。据说,这批烟土属于第十军军长,他倾其所有的钱,准备在这个上面发一笔大财。那个士兵问:“烟土到了以后,烧吗?”父亲回答说:“当然!烧鸦片是军长自己的命令。”不久,有几个士兵连同他们的队长都来了,请父亲再考虑这件事情的后果。父亲说:“我考虑了我的良心。烧!”这些士兵低着头离开了。不一会,更多的士兵来到父亲的面前,跪下说:“请您考虑我们的将来,同您自己的将来。军长可以任意找一个借口,把我们都杀掉,那就随他去!但是我们的父母、子女们怎么办?”那个士兵又接着说:“军长是在您的世故上赌博,他想大捞一笔,然后就逃离战争。军长是有意暗示他的人向您露出这个消息——这节车箱是他的。他高高在上,有权有势,我们是小蚂蚁,一捏就死,可是我们的老小怎么办?”所有的士兵都哭了。几分钟的沉默以后,父亲长叹一声说:“让这节车箱过去吧!”这些兵们都站起来走了。我问父亲:“你为什么这样让步?”他回答:“有一句老话,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我看见他的眼里,泪水盈盈。我哭了,我看到一个想保持自己的清白的人终于投降了。国家无望了!可怕的、绝对的黑暗包围着我。后来,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一回想到这一情景,我就忍不住眼泪奔流。
还是回到我的儿童时代吧。我的私塾先生由于受到了现代气息的感染,告诉母亲说,他要利用晚上的时间,自己去学英文。母亲同意了。从那时以后,我们晚上的自修课就很自由。天晓得我们这五个孩子(小舅舅、大哥、二哥、表哥和我)在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些什么。
有一天,我们全家乘轮渡从武昌到汉口去看一个白俄马戏团的表演。这在武汉来说,是一件大事。我们几个孩子都非常兴奋和激动。看完表演回家以后,我那位小舅舅忽发奇想,想把我们五个人组成一个马戏团。他买了软木,做成一根光滑的长棍,学着马戏团的样子,把长棍当成钢丝,悬空起来,让我们在上面表演走钢丝,或者是翻跟头。后来,我已经能够像一个演员似的拿着一把伞,在上面表演平衡。但是,这样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1923年,父亲萌发了一种新的思想——为了让我们赶上新时代的潮流,停办私塾,叫我们改读公立学校。
那年(1923)的9月,我们开始各读各的学校。大哥去了上海,读一个德国医科大学的附属中学;二哥去读武汉师范大学的附属中学;我去了武汉最有名的小学——模范小学,读五年级。我记得入学考试那天,我身穿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裤,手里拿着一瓶蓝墨水(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自来水笔)。父亲亲自送我去参加入学考试。我们还没有走到学校门口,手中的墨水已经泼得我满身都是。考完试以后,老师告诉父亲,说我的文章写得非常好。那是因为我经过了私塾的训练,写得一手好文言文,这是那些公立学校的学生比不上的。可是我对数学却一窍不通,连阿拉伯数字都不认识,我数学考了个零分。这种成绩,只应该由一年级读起,但是我的年龄已经是十一岁了,所以老师只好把我放在五年级。但由于数学我根本不行,老师也只好在课外单独为我补习。从阿拉伯数字、数学的四则运算学起。但是无论如何,我的数学成绩总是全班最差的。这个时候,我的同班同学已经在学分数与括号了。
我们那所学校五年级的这个班上只有我一个女生。那所学校刚开始有“女士优先”的女权制度,所以校方把我在课堂里的座位安排在最好的第一排的正中,在队列中,我也是站在最前边。班主任姚老师是武汉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他对我特别照顾,课外给我补课,不准男生欺侮我;等等。
当我读六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校长到法国去考察了一次他们的小学教育,回国以后他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