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 作者:渡边淳一(日)-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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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阵热风迎面袭来。
东京的气温也曾下降一段日期,但是从两、三天前开始又恢复懊热,即使盛夏
已过,残暑却仍未消失。
“你现在怎么办?”
“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店里。”
“是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两人站在计程车招呼站前。
“快乐吗?”贵志问。
“嗯。”冬子颔首。
“我会再给你电话。”
“谢谢。”
“你先上车吧!”
在贵志催促下,冬子上了计程车。
贵志似乎还有事,要先绕往横滨一趟。
或许车内冷气够凉,阳光耀眼的窗外看起来仿佛是不同的世界。跟前又是人车
拥挤的东京街头,冬子既有一些厌烦这种扰摄景象,却又感觉松了一口气。
途中,在芝浦碰上塞车,回到参宫桥的公寓住处时已是下午三时过后。
看大厅左侧的信箱,里面除了广告信函外,还有来自国外的信件。冬子圈过背
面,一看.是船津寄来的。
她带着信,搭电梯上楼,开门进入。密闭两天的房内很闷,她打开窗户,又开
了冷气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拆开船律的信。
最先是简单的问候,接下来提到已经逐渐适应美国的生活,表示那里也有很多
日本女性,不过仍然忘不了冬于。最后则写上新的地址,希望冬子别寄错地方。
看完信,冬于换了衣服,前往店里。
包括星期天在内,冬于已两天半没来店里,但是一切毫无改变。冬子买了白色
的牛奶巧克力送给真纪和友美,两人都非常高兴。
约莫三小时后,打烊了,冬子带真纪和友美一起吃过晚饭后,
回家了。她再把门窗全部打开,打扫过后,回信给船津。
* * *
九月初,气温突然下降,飘雨了。
在急剧的气温变化中,街上的年轻人虽仍穿短袖衣服,年纪较大的男人则已换
上西装。
雨连续下了两天,第三天才好不容易放晴。
随着秋天的接近,帽子的制作开始逐渐忙碌起来。夏季里,主要是以遮阳的巴
拿马帽或草帽为主,但是从秋天起,就有搭配服饰的华丽帽子出现。
当然,还是无法像前一阵子那样有很多人订制高级品,毕竟长期的经济不景气
对于像冬子这样的小店影响颇大!不过,随着秋装季节逼近,像这种纯手工的帽子店
生意也好转了。
这天中午休息时,冬子她们三个人正在工作室喝茶,真空忽然说:“老板娘,
我懂了呢!”
“懂什么?”事出突然,冬子困惑了。
真纪脸孔微红,说:“就是那个的好处。”
“哪个?”
真纪点头。“男人。”
“啊。原来是这个。”冬子笑了。
真纪摸摸鼻尖,说:“大约一星期前我突然明白了。”
“是吗?”
“对不起,以前我一直不赞成你的话。”
“不,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以前我真的很无知哩!”
“不会的,就算不懂,那也并非完全是女人的责任。”
“是的,因为这次的他,我才体验到呢!”
“是什么样的人?”
“摄影师,虽然只有三十岁,却非常温柔。”
真纪和木田分手后,又邂逅别的男人,而似乎终于因这人而体验性的欢愉。
“我有改变吗?”
“是的,你看起来成熟多了。”
“真的吗?我好高兴。”
看着真纪开朗的笑容,冬子也笑了。
晴朗了两天后,雨又开始下了。友美好像有些忧郁,可是真纪却快乐的工作着,
或许所喜欢的男人教会她性的喜悦,使真纪更活泼了。
见到这种因生理因素而影响到行为的现象,同样是女性,难免会感到有些沉重,
但,无可否认的,冬子也有同样倾向。她再度感受到女人身体的不可思议了。
* * *
每下过一场雨,夏天的热气就减弱一些,天空看起来也愈高在这个令人想起秋
高气爽的日子里,午后,冬子正在改变橱窗摆设时,店门口出现一位青年。
青年自称姓中屋,是船津在洛杉矶结识的。
“他托我带东西给你。”中屋说。
冬子带着对方前往“含羞草馆”。
面对面坐下,点叫咖啡后,中屋从皮包内拿出一个以白纸包住的盒子,说:“
这是船律托我的。”
“给我的吗?”
“请打开看看。”
冬子拆开,一看,里面是金项链。
“好漂亮呢!”冬子从盒里拿出,在胸口比着。链子很细,项坠是椭圆形黑色玛
淄石,四周嵌金边。“你还要再回美国?”
“预定半个月后回去。”
“见到船律时,请转告他说我非常高兴。”
“他跟我谈过很多你的事,果然和我想像中一样漂亮。”
“都已经是老太婆啦!”冬子笑了笑,问:“船津好吗?”
“嗯,他大致已适应那边的生活,最近正在建筑师威尔森的研究室帮忙。”
“已经开始工作了?”
“不,还只是在学习阶段,不过,他很努力。”
年轻的船津到外国吸收新知识,冬子当然替他高兴,可是,感觉上却也离自己
愈来愈远了。
“他好像换地址了?”冬子问。
中屋点头。“先前与学长住在一起总觉得太打扰对方,所以自己在比佛利山附
近租了一间两房下厅的房子,相当不错。”
“住在那样的地方,金钱方面没问题吗?”
“他家在博多是酿酒厂,这点钱不算什么的。”
“可是,那种年纪了还向家里伸手要钱总是不好。”
“是啊,如果他父亲去探望就糟糕了。”
“糟糕?”
“坦白说,他目前正和美国女孩交往。”
“船津?”
“是德裔美籍的女孩,我认为不太漂亮,但,那女孩却常往他那里跑。”
“这么说已经有亲密关系?”
“应该是有吧!毕竟,离开日本总会感到寂寞。”
“感觉上刚到外国,并没有挑选的余地,只要有人喜欢自己就好。”
冬子无法想像船津会和外国女性交往。但是,假定此刻中屋所说的是事实,则
船津已有很大改变了。
“我说这些,你会不高兴吗?”
“不.应该趁年轻的时候尽量享乐的。”
“可是也得看对象啊!”
看样子,船津在美国是远比冬子想像的还更挥洒自如了。
“那么,他会跟对方结婚吗?”
“我认为不会,不过,最近日中男人在外国很吃香,常成为追逐的目标……我
曾劝过他要小心……”
冬子更加不了解男人了。那样纯真的船津,一旦到了外国,居然这样轻易搭上
另外的女人,那么,他对自己表现的爱情又算什么呢?
“那边既然有了喜欢的女性,我不能接受他赠送这样的东西。”
“不.那是不同的,他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可是,他一定也爱对方吧?”
“所谓的爱只是短暂的。”
“这话怎说?”
“因为眼前孤单一人很难忍受,所以……”
“我不懂。”
“是吗?”
“那样太不洁身自爱了。”但,话一出口,冬子又怕被认为自己在嫉妒,接着
说:“不过,他能快乐就好。”
“是的,他个性开朗,或许很适合居住在美国。”
看来冬子只见到船津的一面而已。在冬子面前,船津畏怯、容易受伤害,可是,
他却另有开朗的一面。
“那么,我该告辞了。有什么话要转告他吗?”中屋拿起放在一旁的皮包,问。
“这个嘛……”冬子望向窗外,马上移回视线。“请转告他说我很好,要他自
己也保重。”
“知道了。”
“还有,谢谢他的项链。”
“我一定会转达。”中屋点点头,留下柔和的笑容,站起身来。
* * *
从九月中甸至月底,冬子每天持续工作到将近晚上十时。
她尽量不把工作带回家,而留在工作室里完成。友美和真纪也很认真的陪她一
起加班。
像她这种小店面,只要有人订制四、五件较高级的帽子,马上就开始忙得团团
转了。而且,最近纯手工制作的产品愈来愈少,有些顾客还透过百货公司批发商向
她订制。问题是,高级品的利润并不佳,远不如大量生产一般化的产品.可是那样
又竞争不过大厂商,也只有靠目前的方式维持经营了。
在忙碌之余,冬子和贵志见过三次面。亦即,从扎幌回来是八月中旬过后,而
在不到一个月之内,两人见过三次面。
其中两次是在以前去过的宾馆,第三次则在冬子家,都是加班之后才见面。
如果是以前,冬子一定会觉得疲倦,第二天工作时很难受,但,现在却是事后
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也觉得精神极佳。
“最近你身体状况似乎不错呢!”贵志好像很了解冬子的情况。
“是因为能达到高潮的缘故吗?”
冬子虽讨厌贵志这种促狭的言语,但却觉得不能漠视这项事实。最近,每次见
面,冬子都剧烈燃烧,连自己都感到羞耻了,以前的冷感已不见踪影。
“由此可见,以前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不知道。”
“医师怎么说?”
“我没问过这种事。”
“可是,摘除子宫后,你有一段时间变得很奇怪。”
“我已经忘记那件事了。”
“以前我也曾要你忘掉,但你却忘不了。”
贵志说的是事实。
“另外还有什么原因吗?”
—瞬,冬子想起在陌生公寓房间里强暴自己的那两个男人。
“我在大饭的医师朋友也说,会出现性冷感也以精神因素最多。”
“你连这种事也问?”
“因为担心嘛! 不过似乎原因很复杂,连医师都搞不清楚。”
的确,医师也说过,即使接受子宫摘除手术,对身体应该毫无影响。但,若只
是肉体因素.正常人也会性冷感就很奇怪了,就算对象有问题,既然以前都能燃烧、
达到高潮,会变成冷感就难以解释了。
“这是我的想像,你认为接受手术后就不再是亥人,尤其是怀疑被摘除原本可
以不必摘除的重要器官,更令状况恶化。”
贵志的推测应该是没错。
“可是,现在为何又恢复了呢?
如果原因在于接受过手术,是否也应该认为彼
此有关联?”
“是因为本来认为接受了多余的手术,现在则不再怀疑其正确性,所以痊愈?”
“不对!”冬子摇头。
“那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冬子想起强暴自己的男人,但,并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让自
己性冷感消失的原因。“好像是甩掉某种东西。”
“甩掉?”
“所以觉得能够放开一切。”
“我不明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感觉被什么东西侵害而变成性冷感,然后因为认为甩掉什么而恢复,女人的
身体实在不可思议。”贵志背诵般的说完,爬起来。
“要回去了吗?”
“明天早上九时,车子会来家里接我。”说着,贵志开始穿衣服。
“要喝杯咖啡吗?”
“也好。”
冬子梳好乱发,走向厨房。
贵志在她背后说:“船津来信了,好像过得不错呢!”
冬子没回答,冲泡好咖啡,放在贵志面前。
“味道真香!这该算是午夜咖啡吧!”接着,贵志又说:“明年应该可以结婚了。”
“又来了……”
“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了。”
“我不觉得。”
“真是怪人!”冬子轻笑,甩甩头。
贵志慢慢喝着咖啡。冬子凝视着对方那刚刚令自己迷乱的手指。
“怎么啦?”
“不!”冬子慌忙移开视线。
“你很奇怪哩!”
“是很奇怪……”冬子喃喃自语。
“明天起我要去关西三天,回来后再打电话给你。”
“一路上小心。”
“那么,我走啦!”
“再见。”
等贵志的身影消失,冬子关上房门。
走在走廊水泥地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了。
冬子这才回到床上。
才刚离开,不知为什么,冬子忽然又很怀念贵志的身体了,她很希望能搜集贵
志留在床上的一切味道。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了。
冬子一想到重获喜悦的身体会再度引发对于爱情的执着,不禁有点忧郁了。
雁 来 红
虽然不是记得很清楚,却知道比以前更激烈、更狂热,即使现在醒来,
身体还是沉溺在那种感觉里。恰似每下一场雨秋意就更深般,冬子的欢愉
也是每被贵志拥抱一次就更强烈,和冬子初次邂逅贵志的的情形酷似。
不久前才在阳台绽放的牵中花现在已脑萎,只剩下供蔓藤攀爬的竹枝孤伶伶矗
立在花盆里。
十月第一个星期五,冬子由店里国家时,在车站前的花店买了时鸡头(译注:鸡
冠花)。
她从红、黄等斑多种颜色中挑出最红的品种。
花店老板告诉她:“时鸡头别名雁来红,等雁群飞来的时期会比现在更红。”
最近也不知为什么,冬子特别喜欢搜集红色的花。
以前的她总觉得红色太刺眼,只喜欢灰色和接近深蓝色这类较沉淀的额色,但,
最近似乎有点改变了。
常有人说,女人喜欢朱红色代表内心在燃烧。但是也有人说是由于内心寂寞。
终究何者正确,冬子并不知道,不过也许都正确。
的确,单身的寂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强烈,见到高校时代的同学结婚,身旁
儿女环绕时,内心会有一种被据弃的寂寞。不过,这也是因为冬子已快三十岁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