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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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病是在山上得的,还是在其他地方得的呢?”“实不瞒你贤弟,那时候我们正带领一支大军准备去攻打河北大名,营救卢俊义卢员外跟石秀贤弟,他是在军中大营里得的病。”“噢。请问军师,你们在行军途中安营的时候,寨主是睡地铺,还是睡高床大铺呢?”“我们睡的都是高床大铺。”“噢。那么是不是无论冬夏都是这样子呢?”“对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论到什么地方,都是如此。”“以前也是如此?”“也是如此。”“唔。再请问:前首听说贵寨晁寨主不幸去世,但不知是怎么死的?”“可算阵亡。”“什么叫可算阵亡?能否请军师略述一二。”“唉!”吴加亮暗暗有些着急了:这才笑话哩!他不忙代宋江治病,在这块问晁盖的事情,这扯到哪块去啦?他既问了,还不能不回答。“实对你贤弟说,前首是因为到曾庄去讨还照夜玉狮子龙驹宝马,我们晁寨主在阵前中了一支毒箭,当时并未丧命,而是后来上山打箭而亡。”“噢,噢,是中了一支毒箭,后来是在山上打的箭?”“正是。据花荣贤弟说,这支毒箭上的毒,是不治之毒。”“噢。且慢,打箭的时候,请问有哪些人在场?”“我们在座的人当时都在场。”“宋寨主可在旁边?”“宋寨主就在晁大哥轿床旁边。打过箭之后,因为他们弟兄情同骨肉,有八拜之交,宋三哥还抱着晁大哥哭得死去活来。”“噢。这一支毒箭打过之后,晁寨主就去世了?”“正是。”“再请问:这一支毒箭当时可曾把它丢掉了呢?”“没有。现在还放在晁寨主的住处,由我们的嫂夫人保管。我们想将来捉到史文恭之后,把他带上水泊,还用这一支箭,把史文恭射死,代晁大哥报此一箭之仇。”“噢。军师,能不能把这一支箭取出来给小弟看一看?”“可以。”吴加亮随即命人到晁大娘住处,把这一支毒箭取得来。毒箭装在一只海梅拜匣里头。这只海梅拜匣很长,比这一支箭还要长一些。安先生把海梅拜匣别子一褪,盖子朝下一掀,里头的箭有油纸包着,拿出来先把包箭的油纸一层一层的揭开来。大概揭了有八九层了,还有一层了,把它放到桌上,再揭最后的一层。先生把这一支毒箭一望:“啊呀!”在座的人望了也都吓得摇头吐舌。为何如此吃惊?当初把箭拔出来的时候先是箭尖子漆黑,后来连箭杆子都变黑了,现在连翎花都变得漆黑。可想而知,这一支箭的毒,毒到什么程度!安道全看过之后,还用油纸一层一层地把它包好了,朝海梅拜匣里头一放,把别子朝起一别,叫手下人复行送到晁大娘的上房里去。“军师。”“安贤弟。”“告诉你老啊,宋寨主得的这个病,跟这一支箭大有关系,根子就在这一支毒箭上啊。”“噢——!”吴加亮一听,打心眼里佩服,先生不愧是神医,一下子就把病根找到了。旁边的几位同行老夫子,也佩服之至,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有道理!医生少不了四个字:望、闻、问、切。望者,就是看;闻者,就是听;问者,就是要详细地问病人的病情,包括病人平时有什么嗜好,与什么东西经常接触,以及饮食起居等。等,都要问仔细了;切,就是切脉。刚才安道全就是按照望、闻、问、切这四个字来代宋江看病的,吴加亮先还以为他啰嗦了,问晃寨主中箭扯远了,现在完全明白了:噢!原来三哥的这个症候,跟晁寨主中的这一支毒箭大有关系。不怪他要问,问得有道理!
“请问安贤弟,究竟有何关系?”“关系可谓重大。我还有一事要请问:当时你们可晓得晁寨主中的这一支毒箭,是什么毒?”“这个吾等不知。”“告诉你们,这种毒叫蜈蚣毒。”“哦!什么叫蜈蚣毒?”“射箭的这一位当初炼这种毒箭的时候,他用了一百条蜈蚣。”“嗯。”“他把这一百条蜈蚣放在一起,不喂食给蜈蚣吃。”“嗯。”“就让它们互相残杀吞食”“嗯,嗯!”“互相残杀的结果,强者生,弱者死;今天咬死几条,明天又咬死几条;咬到最后,就只剩最狠的一条了。“唔。请问先生,剩了最后一条怎么说?”“九十九条蜈蚣的毒都聚到了这一条蜈蚣身上,你看这个毒是多厉害。”“嗯,嗯!”“他就把这条蜈蚣熬成药。箭尖子只要在这种毒药里微微蘸这么一点点,箭射到人身上,人就要送命。这就叫蜈蚣毒。”“唉!伤哉啊,啊啊啊啊……”“啊!军师为何伤心?”“唉!安贤弟,早晓得你识这个毒啊,当时晁寨主中箭之后,我们就把你贤弟请上梁山,晁寨主就不至于送命了。”“哎!军师此言差矣。就是当时学生到山上来,还是没用。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中箭的位置不一样啊!听说晁寨主是中在脑门,毒一到了脑子里头,人就没用了。不是象宋寨主害的这个瘩背啊!”“噢,噢噢,位置不一样。请问安贤弟,三哥又没有中箭,怎么会沾了这个蜈蚣毒的呢?”“这大概在晁寨主临死的时候,宋寨主抱住他哭,晁寨主脑门这个地方的毒水,无意中弄到宋寨主的脊背上了。”“噢!”“这个毒就慢慢地朝起长了,到了一定的时候,就成了瘩背。这个瘩背还有个名字,叫蜈蚣瘩。”“噢!”“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嘛,瘩背里头有一条黑梗子,那就是由蜈蚣毒变成的一条肉蜈蚣。它还是活的,所以在里头有时候动,有时候不动。我刚才看过了,这条蜈蚣的头、尾、爪子都长齐了,现在只差一对肉箝。如果这一对肉箝再长起来,军师!不要说把学生找得来,就是把天上的神仙找得来,恐怕宋寨主的性命也难保了。”“哦!什么缘故呢?”“一对内箝一旦长成了形,它就四处串了,毒就朝人心里头钻,毒钻到心里,人还不死吗?这还多亏张半仙张兄用了他家传的秘方铁箍散,把宋寨主这个瘩背的毒箍住了,这象肉螟蚣在里头就长得慢了,这一对肉筘还没有长成。”“啊呀!安贤弟,既然如此,贤弟何不赶快动手?“若再拖延,岂不是叫寨主多受痛苦?”“好的。军师,诸位哥,你们不必耽心,有学生在此啊!——来人哪!”“是!先生。”“你们代我立即去抓公鸡。山上如果有更好,如果没有,要赶快过湖去捉。要抓一百只雄壮的公鸡,越雄壮越好,拿到忠义堂上来。”“是!”吴加亮一听,不晓得要一百只公鸡做什么用,只好在一旁等待观望。
孩子们下去立即照办。用不着过湖,山上养的鸡子多得很。一刻儿工夫,捉了一百只雄壮的公鸡,装在几只笼子里,朝堂上一放。安先生见他们把一百只公鸡抓来了:“军师,诸位哥,因为我的目力不大好,请你们下去仔细看一看,这一百只公鸡当中,哪一只公鸡最雄壮。”“好的。”大家下去就入神望了。百里挑一,挑选到最后,选了一只最雄壮的公鸡。其余的都叫孩子拿走了。安先生随即吩咐:“拿只瓷缸子来,要代我洗干净。”“是!”孩子拿了一只洗干净的瓷缸子,朝安先生面前一放。“来啊,把我的药箱取得来。”“是!”保管药箱的那个孩子头目把药箱拎得来,朝桌上一放。安先生把药箱别子一褪,盖子朝下一掀,在里头取了个小捺舌子出来,叫孩子把这只公鸡的大翅朝起一别,把头朝过一搬,把公鸡的两只脚抓住,叫鸡不好动。先生就把公鸡的嘴朝下一扒,把小捺舌子伸进去,就在公鸡的舌头根子上头一捺,洒……只看见公鸡嘴里头的粘涎,直朝这个瓷缸子里头滴。滴得差不多了,叫孩子把公鸡放回鸡笼子。随后,安先生在药箱里头取出个药瓶子,把瓶塞子一拔,朝瓷缸子里头倒了一点药,把瓶塞子朝起一塞,还朝药箱里头一摆。接着又拿另外一个瓶子,又倒了一点药。就这样子,倒了有六七种药。大家都在旁边望,不晓得先生用的什么药。神仙还难识丸散哩,何况他们呢?随后,先生就用清水把瓷缸子里头的药一调。就这一调,立时香味扑鼻。大家在旁边闻闻,醒脑提神,晓得这些都是上好的工本药。先生叫孩子捧着这个药缸,带了一根鹅翎,和军师一起到宋三爷的房间里头。安先生先叫孩子代宋江把床上的被子掀掉,把撑被子的撑子也拿掉,安先生用鹅翎把药再慢慢地调匀,调着就在宋江瘩背的周围搦着,揭着调着,调着搨着,一刻儿工夫,把药都搦到了。只听见宋江:“啊——呼……”打起呼来了。大家在旁边一望,没得哪一个不佩服先生的医道高明,药才搨上去,宋江就睡着了。宋江自从得了这个症候之后,没有哪一天、哪一夜合过眼,要么哼声不止,要么就疼了昏晕过去。这一刻忽然安安稳稳睡着了,这不是个奇迹吗?
安先生叫孩子代宋江把被子盖好,把那只放大公鸡的鸡笼子拎过来,朝宋江的床后头一放。大家很为不解:把只大公鸡摆到房间里头做什么?先生望着三娘招招手,大家出了房门,到了前头一进房子,叫三娘坐下来。“嫂嫂,告诉你啊,这个药敷上去之后,三哥哥这一觉有得睡哩!要睡到多晚呢?大约要睡到三更天。他醒了之后,身上一定要出汗。出的汗是黑的,你不要怕你就用块油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拿条手巾代他把汗擦掉。他出过黑汗,还要出黄汗;黄汗出过了,接着就出清汗。出到清汗,汗就渐渐地少了。这时候你在房问里头多加两个宫熏,多准备一点热水,把寨主搭到澡盆里头,代他洗个澡,不要用胰子擦,只要用水在他身上过下子,把他身上的汗水洗掉就行了。随后,你们把他所用过的被子啊、垫褥啊、床上的一切用具,包括擦汗的毛巾,一起包好了,挖个深坑埋起来,最好点一把火把它们烧掉。还有,你们照应他的人,千万不要把他身上的汗水弄到手上,以防中毒。随后,你就代他把干净衣服穿起来,重新换新被褥,让他睡在床上。这时候寨主肚里如果饿了,他要吃东西了,发物东西还不能给他吃,最好弄一些清淡的,如烫饭汤、稀粥等等。然后你们再来招呼我,我再来上药。”三娘点点头,当然去照办。先生、军师和儿位头领,还有几位老夫子,就坐在这个地方等候消息。
三娘遵照先生的吩咐,回到上房里头,先把灯火点齐,跟几个妈子、丫头坐在榻前,望着宋江。宋三爷在床上睡得鼾呼浓厚,一直睡到三更天。这时候在床后头的这只公鸡,忽然在鸡笼里头刮,刮,刮,刮……张翅了。三娘都急坏了,生怕把三爷惊醒了,就低声叫妈子、丫头赶快把鸡笼拎出去。还没有来得及拎出去哩,哪晓得鸡老大在鸡笼子里头开了腔了。喔喔喔——!”就这一声鸡叫,“啊呀!”把宋江惊醒了。就这一吓一惊,周身就朝外冒汗了,脸上的汗也朝外渗了。开始的时候,汗并不多,不到一刻儿工夫,汗直接披披地朝外淌。三娘仔细朝他脸上一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淌出来的汗漆黑,跟墨水差不多。三娘就用油布把手裹起来,轻轻把被子掀开,拿毛巾代他把身上淌出来的黑汗慢慢地掖干了。淌着淌着,到了黄汗了;淌着淌着,到了清汗了。这时候房间里头宫熏已经准备好了,一点都不冷。随即就朝澡盆里头倒温水,妈子、丫头一律皆退,只有三娘和几个手下孩子在房间里头。男子汉膂力大,几个孩子用油布把手一包,把寨主的内衣一脱,把他搭到澡盆里头来,代他浇澡。怎么叫浇澡呢?就是弄水在他身上浇。三娘叫三爷把眼睛闭起来,嘴抿起来,不要让脏水淌到嘴里、眼睛里去,因为脏水有毒。洗洗干净之后,就把寨主床上所有的东西一卷一包,铺上干净被褥,代寨主把干净内衣朝起一穿,搭起来,朝床上一放。宋江这时候睡在床上还是趴着睡,被子盖住。这块就叫手下人把脏东西拿了走,拿到后山没人到的地方,点一把火,烧掉拉倒。那一只公鸡呢?因为它也是救宋江的“功臣”,军师关照,不但不能杀,还派了八个孩子侍候它。这八个孩子拿双粮双饷,他们对鸡老大还特别恭维。北方人都是吃小米居多,惟有这一只公鸡不喂小米,喂大米;不但喂大米,大米考究颗颗都要上手拣。这只公鸡随后寿终正寝,为了不忘它救寨主的功劳,还特地喊僧道来为它超度亡魂。
这时候三爷趴在床上,对三娘说:“我肚里饿了,我要吃点东西。”三娘按照先生的吩咐,老早就把稀粥熬好了,先舀了一碗给三爷吃。三爷吃了一碗还不够,又舀了一碗,又吃完了。就这样子,左一碗右一碗,吃了多少呢?一共吃了十六碗半。你这个说书的恐怕烧起来说了,宋江平时也吃不下这么多哎,病后能吃这么多吗?这个我就要解释下子:因为他内五脏并没得病,是害的个外症。这么多天下来了,肚子都空透了,刚才又出了那么多的汗,这时候吃的不过是稀粥汤,而且是用的比茶杯大一套的小饭碗,吃十六碗半,你说能算多吗?宋江吃过了,有人送信给安先生,安先生随即就来代寨主敷药。敷过药之后,还是让他好好睡觉。就从今天起,军师啊、安先生啊,另外还有几位老夫子,就在前一进陪同三娘一起侍候寨主。过了五六个日子,宋江光吃稀粥汤不行了,要吃干粥了。到了七八个日子上头,吃干粥又不行了,要吃烂饭了。到了十个日子上头,不单要吃烂饭,还要吃菜,说“嘴里头没味,要弄点个莱吃吃”。三娘当然不敢乱给他吃,就问安先生。安先生说:“嫂嫂,你放心,他内里没得毛病,除了不要吃发物以外,你尽管弄菜给他吃。”就这样子,到了十二个日子上头,宋江可以起来坐坐了。不过精神还没有完全复原。有时候只觉得背后奇痒,又不敢用手抓,就耸起肩膀,在衣裳上磨磨蹭蹭。到了十三个日子上头,宋江在床上坐不住了,要下床走走了。因为多日不下床了,下了床之后,脚底下有点打飘。有手下人挽扶着他,就在房间里头慢慢地来回逛逛。他下了床,这块妈子、丫头们就来整理床铺,哪晓得把被子一掀,一望:“啊唷喂——!’妈子、丫头们吓了一跳。什么玩艺头?看见床上有一块疤。这一块疤是宋江蹭啊蹭的,磨啊磨的,走脊背上掉下来的。有一条肉蜈蚣就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