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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34.聚散两依依-第16部分

小说: 34.聚散两依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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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幻想世界里的人物,我完全不符合。你一直生活在神话里。” 
  “噢!”她轻呼着,讶异着。五年前,难道五年前他就注意过她。“而我呢?”他淡淡的说:“我的眼光也相当高,很难在现实生活中找到理想的人物。男女之间,要彼此了解,彼此欣赏,还要——缘分。”“这不像心理医生所说的!” 
  “暂时,请忘记我是心理医生,只看成一个简单的男人!好吧?”“你并不简单。”她深思着:“为什么在美国?为什么在D·C?”“我在那儿有聘约,有工作。”他看了她一眼。“最主要的,我要带你离开台湾,我不想冒险。” 
  “冒险?”她惊奇的问:“冒什么险?” 
  “你在这儿有太多回忆,换一个环境,能让你比较清醒,来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你心灵中有个影像,对你、对我都不好,假若你有决心摆脱这个影像,摆脱你脑中那份浪漫色彩浓厚的爱情观,我们离开这儿!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家庭主妇,虽然平凡,保证幸福。” 
  她看他,不说话。如果没有爱情作基础,婚姻怎么会幸福?你是心理医生,你不知道人类内心的问题有多么复杂吗?心中的影像?你指的是谁?文樵?还是高寒?你到底了解我多少?居然敢作如此大胆的“提议”? 
  他紧握了她一下。“想什么?想我太冒失,太大胆?” 
  “噢!”“这种提议需要勇气。”他笑笑,放开了她的手,他拍拍她的肩膀。“但是,绝对不是对你的压力,你可以很轻松的说不,放心,说‘不’并不会伤害我!” 
  “那么,”她舔舔嘴唇:“你的提议并不出于爱情?你并不是爱上了我?”“爱有很多种,人也有很多种,”他看她,认真的。“不要拿你经历过的爱情来衡量爱情。你,倩云,和你的朋友们……多半从小说和电影里去吸收有关爱情的知识,于是,爱情就变成了神话。盼云,我很喜欢你,喜欢得愿意冒个险来娶你,但是,我并没有为你疯狂,失去你,我也不会死掉。” 
  “冒个险,你一再提这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你的爱情观和我不一样,这样的婚姻本身就很危险,你希望的男人,是可以为你生为你死的那种!” 
  “你不是?”“不是。”她凝视他,思索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神话?爱情是神话吗?她已经遭遇过两次“神话”,带给她的都只有椎心的痛苦。或者,她该只做个平平凡凡的人了;或者,只有平凡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幸福。她想得出了神,想得有些糊涂了。 
  “不要太快答复我,”楚鸿志又对她笑笑。“你需要很透彻的考虑,而不是一时的激动。想清楚,你再告诉我,想一年两年都可以,我并不急。” 
  她惶惑的看他,笑了。 
  “你是个怪人,”她说:“处理感情的事,你也像在处理文件。”“你举例并不恰当,”楚鸿志笑得含蓄。“文件也有最速件、速件,和普通的待办案件。你不是我的文件。” 
  她怔着,在这一刹那间,才觉察出一件事,人,确实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楚鸿志,实际上是深不可测的! 
  有了这次提议以后,盼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楚大夫仍然常常来,她也仍然常常坐在那儿弹古筝。他们都不再提这件事,如同这提议根本没有提出过一样。盼云并非没有考虑过,但是,那椎心的惨痛仍然鲜明,那心底的影像那么深刻,她决不认为,像自己这样一个女人,会成为楚大夫的好妻子。她更不认为,幸福的本意就是坐在壁炉前,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丈夫弹古筝。这样,雨季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春天又来了。 
  春天仍然不是盼云的,抱着尼尼,独坐窗前,她的思绪会跑得好远好远。她还是“沉在河流的底层”,固执的沉在那儿,不想浮起来,不想透口气,也不想去窥探河流上面的世界。然后,有一天晚上,倩云从外面回家。她走进盼云屋里,脱下外套,她很神秘的说: 
  “告诉你一件怪事。”“哦?”“好多日子以来,我都觉得我们大厦对面,在那个建了一半的大厦工地上,有个人常常在那儿走来走去,望着我们大厦发呆。我以为是工地上的监工,或者是管理员之类,根本没注意他。今晚,我闷着头走路,无意之间,居然和那人撞了一下,我抬头一看,你猜是谁?” 
  “是谁?”盼云本能的问着,已经开始心慌慌起来了。不要是他!不能是他!“是高寒!”倩云望着那瞪大眼睛的盼云。“你忘了吗?就是钟可慧的男朋友!”“唔。”她哼了一声。“我问他在这儿干什么?他说:‘走路!’你瞧怪不怪!然后,他反问我了一个怪问题,他说:‘那个每天往你家跑的医生是不是在追你呀?’我说:‘关你什么事?’他说:‘关系大了!’你瞧,这人不是有些神经病!” 
  贺太太端着碗红枣汤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她就全心全意的忙着调理盼云。一会儿红枣汤,一会儿当归鸡,一会儿枸杞子……就希望把盼云喂胖一点儿。她在屋外就听到倩云的说话了,走进屋来,她问: 
  “高寒是谁?”“医学院的同学!”“哈!”贺太太笑着。“八成看上你了!” 
  “看上我吗?”倩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假若是一年以前的高寒,追追我呢,我还有兴趣,现在的高寒,送给我我也不要!”“怎么呢?”盼云蹙了一下眉,追问着。“一年以前,他在学校里的风头可大了!开一次舞会,谁能和高寒跳一支舞,第二天就可以轰动全校!他能笑能闹会弹会唱会作曲,弄了个埃及人合唱团,校里校外都出风头。他自己也神采飞扬,又高又帅又挺拔!可是,自从他和钟可慧交上朋友,他就完了!”“怎么呢?”盼云再问。 
  “他们这段恋爱怎么谈的,你该比我清楚。反正,可慧出了车祸,大家盛传高寒衣不解带的服侍,为了可慧,在学校里一天到晚旷课,是不是呀?” 
  “嗯。”盼云哼了一声。 
  “从此,这个人就变了。合唱团解散了,他歌也不唱了,学校所有活动,他一概不参加。而且,他越来越嬉皮了,头发不理,胡子不剃,穿得拖拖拉拉,人也变得霉起来了,整天无精打采。前两天碰到高望,他说,他哥哥这学期要当掉了!他爸爸气得快要发疯,因为,他们高家的经济环境并不好,支持两个儿子念大学并不容易!尤其是医学院!” 
  “哎,”贺太太把红枣汤递给盼云。“这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看,”倩云自顾自的说:“他们钟家有点邪门,谁沾上谁倒楣!人家小伍和苏珮珮谈恋爱,虽然也吵吵闹闹,可是,两个人都容光焕发的,谁会像他们这一对,弄得两个人都霉气!”“噢,”盼云一惊。“可慧呢?可慧怎么样?” 
  “你不知道?”倩云惊讶的。“她跛了!一只脚比另外一只短了两□,你晓得她多爱漂亮的,她本来活泼得像什么似的,现在变得也不说话了,常常对着要好的同学就掉眼泪。” 
  “哦!”盼云呆着,一口红枣汤噎在喉咙里,差点呛着。她望着碗里的红枣,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好了!”贺太太机警的看了倩云一眼。“管他们钟家的事呢?反正与我们没关系,不要谈他们了!” 
  但是,谈可以不谈,想却不能不想。盼云又有好几天神思恍惚。站在窗前,她常下意识的向对面工地了望着。每当看到有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就止不住心跳不已。是的,谈是可以不谈,但是,大家都住在台北,人与人的关系实在太难斩断啊!这天午后,出乎贺家的意料之外,可慧来了! 
  贺太太一打开房门,看到是可慧,她就想找藉口关门。但是,盼云正在客厅里整理靠垫,一眼就看到了可慧,她立刻热心的喊了出来:“哦,可慧!”同时,可慧奔了进来,直扑盼云,眼眶儿红红的,声音哑哑的叫了一声:“小婶婶!”立即,盼云紧握住可慧的手了。于是,贺太太知道无法阻止她们见面了。盼云拉着可慧的手,把她一直带进自己房间里。一看可慧那红肿的眼皮,那带泪的眸子,那瘦削的下巴……和那满身抖落的憔悴,以及那走路时一跛一跛的样子……都引起盼云内心深处的酸楚和同情。活泼的可慧!会笑会闹的可慧!天真动人的可慧!不知人间忧愁的可慧!怎么会弄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房门一关起来,可慧的眼泪就出来了。她紧握着盼云的手,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好不容易看到亲人一样,她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她抽噎着说: 
  “我完了!小婶婶,我不想活了!” 
  “哦,”盼云心中一紧,眼前立即闪过可慧纵身飞跃进车海中的镜头。她坐下来,把可慧按进自己对面的椅子中,撕了一张化妆纸,她递给她,可慧立即用化妆纸去按住眼睛,泪水湿透了那薄薄的纸张。“不要急,可慧,”盼云温和的说:“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说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了!什么事?” 
  “你瞧,我跛了,我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这并不要紧,可慧,很多人身体上的缺陷比你严重了一千倍,他们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而且,你的心智、才华、容貌……都没有因为你的腿而减少一分原来的美好,是不是?” 
  “可是,小婶婶,”可慧把遮着眼睛的化妆纸揉成一团,注视着盼云。她眼中满含忧愁和恐惧。“我告诉你,高寒会不要我了!”“胡说!”盼云接口:“他决不是那种男人,他决不会因为你有这么一点点小缺陷,就停止爱你!这是你自己多心!你太敏感,太在乎这个缺陷,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不是胡思乱想。”可慧紧盯着盼云,恐惧得嘴唇发白。“我告诉你,小婶婶,高寒心里有了别人!” 
  盼云心中猛跳,震动了。难道她恢复了记忆? 
  “有了谁?”她问。“我不知道是谁?”她忧愁的说:“我只是感觉得出来,他心里有了别人!”“哦!”盼云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恢复记忆。“那是你的幻想。可慧,你太担心失去高寒,所以你就有了幻觉。” 
  “不,”可慧摇着头,泪雾迷蒙。“他常常对着我发呆,他心神不定。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的人虽然在我身边,他的心离我好远好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噢,小婶婶!”她苦闷的低喊:“我真希望,我出车祸的时候就死掉了,那时,我是最幸福的,最快乐的!”“不要乱说!”盼云颤栗了一下。 
  “真的。”可慧盯着她。“高寒如果真变心了,我是不要活的!我跟你说,我宁可死掉,也不能失去高寒!我讲真话!” 
  盼云又颤栗了,觉得背上冒着凉意。 
  “你为什么认定高寒会变心呢?”她无力的问。 
  “我们吵架,昨天晚上,我们吵架了!因为高寒总是不守时,他对我迟到,对学校上课也迟到,他的功课又当掉了!我骂他没有责任感,说他不够积极。他居然对我大吼大叫的说:‘我是没有责任感,我是不积极,我甚至不是男子汉,因为如果我是男子汉,我就去追别人了!’哦,小婶婶,我好怕,好怕,告诉我怎么样可以让他不变心?我好怕好怕!” 
  “不要怕,”她咬咬牙,深吸了口气。“你不要去记住吵架时候的话,人一生气,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放心,可慧,他不会对你不负责任的!”“我很怀疑。”可慧打开了手提包,拿出一张绉绉的纸来,对盼云说:“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只要安静下来,就拿笔在纸上涂这两句话!他又不要参加大专联考,写什么总统训词?”盼云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立刻看到高寒那虬劲的笔迹,在整张纸上写满了两句话: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希望!” 
  盼云握着纸,怔着。半晌,她抬眼望着可慧,勉强的说: 
  “这不能证明什么呀?” 
  “证明他心里还有一个女人!”可慧神经质的叫着。伸手握住了盼云的手腕,揉着,晃着。她求助的、哀切的看着盼云。“你不懂吗?我已经把整颗心都给他了!还有什么‘绝不轻言牺牲,绝不放弃希望’的话!这是对另外一个女人而言的!”盼云悚然而惊,她瞪着可慧。爱情,爱情是什么?会让一个小女孩变得如此敏锐,如此纤细?她瞪着可慧,看到的是可慧那茫然无助的神态,那哀哀切切的眼睛,那憔悴瘦削的面颊,那恐惧忧虑的样子……她的小手神经质的攥着盼云,那样不安的蠕动,那样不安的拉扯…… 
  “哦!”可慧仰了仰头,让泪珠在眼眶里转动。“我真想死!我真想死!我真想知道他不要牺牲的是谁?不想放弃的是谁?我真想知道!”盼云背上的寒意更深了,她打了个寒战。 
  “可慧,”她幽幽的说:“我跟你保证,不会有这个女人!我跟你保证!”她把她的头揽进怀中。 
  于是,五月,盼云和楚鸿志闪电结婚。婚后,她立刻就和楚鸿志直飞美国。 


14


  夏天来了。可慧坐在沙发里。她的膝上放着两封信,她已经对这两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小时,一面看,一面沉思,一面转动着眼珠,不自禁的微笑着。高寒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手里抱着本又厚又重的医书,拿着铅笔,在书上勾划。他这学期要重修两门功课,他已下定决心,不论心底还有几千万种煎熬,也要把书念好。 
  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个,由于好些日子来,两人之间有些摩擦,钟家老一辈的,就更加避开他们,给他们积极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半天了,室内都安安静静的。终于,高寒耐不住那股沉寂,他抬起头来望着可慧。可慧还在看那两封信,她的眼珠又生动又活泼,脸上漾着笑意。什么信使她这么开心?使她又恢复了调皮和一些近乎戏谑的神情?他有些惊奇了,放下书本,他问:“你在看谁的信?”“嗬!”可慧眼珠大大的转动了一下,微笑的望着他。“我终于引起你的注意了?” 
  原来在使诈!高寒立刻再抱起书本。 
  “你继续看信吧,我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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