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骨头抚摸你作者-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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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了半天,“我TMDK!”我呼喊出这么一句。
“…她不愿意打掉,非要生下来,我不能不负这责任……”听似悲凉无奈,“我知道我这次糊涂得离谱了,让你们……失望透顶了。我不奢求你和张帆原谅我,但是陌陌,有句话怕是以后没机会说了,”他顿了一下,“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惦记你……我一直以为我们还能……”
赶紧打住吧,别逗了,“谢谢您惦记,惦记到对我家人、对你兄弟下毒手,谢谢,真谢谢。沈东宁你听好了,从今儿起你跟你那露露离我和张帆远点,有多远滚多远,滚回上海最好。要是以后让我在城里碰见……沈东宁,你了解我,你知道,难保我到时候对你们不客气。”说罢我直接关了机。
我气呼呼地拉着张帆往前走,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怀孕了!!老天真不公平,都想怀,她成功,我失败。
“我知道她有了,东子跟我交待了。别再提这女的了,跟我P关系没有了。”张帆可真沉着,“其实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为这娘们儿跟东子断交,我还觉得不值当呢。”
我哑口无言地鄙视着他,这人心胸也忒宽广了些。
“刚我没拦你,不是高兴你骂他,是我知道你得找个碴儿发泄发泄你这些天的委屈郁闷。这不,发泄出来就好了,老自己跟家里闷着受着,我都怕你憋出毛病来。”
他这样说,我鼻子一酸,“张帆,你说咱俩,怎么就不来电呢?”
他笑了,笑得很温暖、很由衷、很开怀,从小到大,第一次让我觉得这人可爱,“咳咳,觉出我的好了吧这是?没关系,不晚,陌,你要是想嫁,只要我还单身,就委屈一下娶了你,哥哥不嫌弃你二婚。”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张帆,”我急欲赶走令人郁愤的低压气氛,极力配合他,开玩笑,“别等我找你兑现的时候你不认账。”
“回头立个字据给你,让咱俩妈作证,三年后生效。”
“为啥三年后啊?”
“因为啊,”馆子到了,他推门前,终于露出招抽的真面目,“找到一个比你好的娶了她,三年的时间,怎么算都够用了。”
三二
眼泪都流干了,心也凉透,人反倒麻木了。只是状态还不在其位,交上去的画稿被三番四次退回来,手里还两三件活儿堆着,迟迟不出货。没招,不是没试,而是画出来的图连我妈那门外妇都慨叹满目疮痍。
我以为上次那就是最后一面、和高铮不会再见了,却未想接到他电话。这人在我手机里已被删除,可当那一串号码显示出来时,跟原先的代码G根本没区别,我仍然知道那是他,删不删都那样。要彻底忘掉一个人,真不是走走形式就可以的容易事,不去见他,不代表就能忘得快一点。
他来电话是约我出去正式分手。
我觉得挺可笑的,什么叫“正式分手”,难道他们那个阶层连分手都要搞个仪式?我不想见他。我已经万箭穿心肝肠寸断血泪盈襟过了,我已经闷闷郁郁怏怏悒悒瘦三圈了,我已经幡然悔悟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并不是我曾以为的那么重要——他和小青梅竹马复合得多么闪电欢乐啊,两人的感情多么牢靠到位啊!现在我刚有那么点力气去拨开愁云惨雾,这时候去见他不是前功尽弃自掘坟墓么?我当然不去。
遭拒后,高铮使出一杀手锏,“我把高飞给你送去吧,没人养它了。”
看,看看,我分析得多上道,他即刻就给予证明——高飞身上承载了多少属于我们的回忆,他现在连它都要放弃了。
或许我是真的想念高飞,或许我是假的想念高铮,对这俩,不论真假,我都仍无招架之力。我告诉自己,不能眼见高飞无家可归,去了。
四月花开,情事却了,我们又约在美术馆见面。他依然有魔力,从家走过去这一路,跟我第一次去赴他约时是一模一样:两腿直打漂,心脏撞胸口。还好,不是七月,今天我晕不倒。
他又是坐在台阶上等我,却跟那次那人不像是一个了,那辆破黑的摩托也换成另外一辆,配得上“高家大少”的一辆:黑得铮亮,变形金刚般复杂的结构;凌空的造型,即使静止着,已像只猎食中的美洲狮;那速度之所及,不必发动,我已可想象。但它再帅,在我眼里,也远没从前他载我的破黑来得顺眼。
高飞早早就洞悉我的到来,远远奔来迎我。我蹲下来摸它,它好像更敏捷矫健了,大概最近营养好。它大哥真的不要它了么?那位走过来,我站起来跟他问好,颓败地确定自己果真还不能无恙无谓地面对此人——眼睛不敢直视超过两秒。相比之下他可放得开得多,看来恢复得比我好,又或者……人家根本就没元气大伤过。
“你为什么不要它了?”我想起这,怒目责问。
他面不改色,“母狗生了,对方给了我一只,”——K,又一个怀孕的,个个都挺强,就我弱,“我照顾不过来,只得舍一个。”
他舍的居然是高飞……“所以、所以你就喜新厌旧?!”我气急败坏了我,新仇旧恨连人带物,叠加着问。
他却是不愠不火,“它想你了……”声音低柔,很低柔,以致瞬间竟让我怀疑那主语究竟是它还是他。“它习惯你铺的床,习惯你带它晚上去散步,别人不行。”哦,自作多情了我,是它不是他。
我明白了,那女孩跟它处不好。
我又蹲下去摸高飞,心里犹豫着:我当然想要你,可又怕你成为“遗忘”的负担,怕整天对着你就永远忘不掉从前我们仨在一起的那些好日子。你大哥把你推给我,就是根本没为我考虑过这点;对旧情人,他可真不够体贴——细心与精力都搭别人身上了,自然便剩不下给我。
“如果你有天……不想要它了,你找这人,卖给他吧。”说着他掏出一张写好了姓名电话的纸卡给我,“他一直很喜欢飞子,不会亏待它。”
原来并不是没人接手,“那你怎么不现在就直接给他,干嘛还给我送过来?!”干嘛让我去面对你自己不想面对的过去?
“你难道不想要它么?!”他反问,竟然还用着诘责的眼神和语气。
什么世道!你和新人欢快新生活去,把孩子丢给我,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我心里怒气冲天,眼瞅着就想说出“不要”,高飞却在这时上来绕着我蹭,亲昵地蹭,像从前在五道口我每每进家门时那样,表达它的喜悦。
我败了。我的确舍不得它。
那道目光似乎仍在审问,我不敢回视,没出息地咽下这口气,低头唯诺地说,“好,我养它。”我熟悉它了解它,它的食物喜好,它的散步方式,它的睡觉时间。“别人”不能照顾它,我来。
阳光斜射过来,在地面上投出他的影子,我看见有人放了心似地点点头。
“还有个东西,我想跟你要回来。”
他想不起我还有什么东西在他那里,“什么?”
“……我的项链。”
“哦,那个……”这位垂着眸,一副抱歉,“我本来是记着要还你的,可找不着了。我前阵子刚搬回家不是,东西都乱七八糟的,估计是收拾的时候掉哪儿去了……不好意思。”
“哦……”我还能说啥,揪着他领子大吼么?旧人不受宠,旧物也遭连累,之前还收在古董盒里宝贝着,这会儿就犄角旮旯去了。
我觉得够了,多说无益。
他竟有同感,“你保重。我回去了。”
“嗯。”我微微抬了下眼皮,随即又垂下来,遮着目光,“保重。”
分道扬镳前他迟疑了一秒,出乎我意料地,上来抱了我一下,很轻,很浅,几乎没有力道,又在他的气息飘过来之前,放了开。前后不过一眨眼工夫,蕴含的礼节远多于情感。或许已没有情感。
战士和他的原配战骑绝尘而去,这最后一面。我定定神,牵起高飞,对它说,走,咱回家。路上回想,他竟然连句“再见”都吝于出口。
看来是真的不想跟我再相见了。
。
日子平淡了下来,汩汩流动,我用它洗刷伤口,挺管用。时间真是副金疮药,伤跌再重,血流再多,都会慢慢止住。我已不再日日流泪夜夜失眠:白天在傻愣着出神儿之余,偶尔也有精神画图了;夜里渐渐有了睡眠,虽然短,也会有梦,尽管是噩梦——梦到他撞到高锋吻我时的目光,梦到他握着那女孩的手,梦到他对我说保重。
只是每天洗澡时,低头看到肋骨上的字,还是会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抹眼泪。
我妈绝口不再提高铮,却对张一律旧念又起。
其实张精英被我拒了之后没交新朋友的这档子事,我认为坚决与我无关,他该是对我心思已尽。他多香饽饽啊,跟我也没有过多深入的交往、多深厚的交情以至于对我放不下,人家城外生活正享受得紧才对。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我们正在约会,我妈精心安排的,令人哭笑不得——我说请见谅,我亲妈太心急,可我现在不想像从前那样跟她老人家硬碰硬了,你反正现在也没女朋友,你要是还乐意跟我说个话吃个饭,就没事儿来我家给我妈捧捧场,陪我出去遛遛弯,这样到时候我再告诉她发展得不好,让她接受得平心静气毫无怨言。
“我从来不干这种稀里糊涂的暧昧事儿,可桑尚陌,看在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份儿上,”他同意了,“行,我答应你。”
这人竟然不走周正路线了,竟然开始贫嘴。
“得了吧,才不是我的原因,”我揭穿他,“你是看在我妈厨艺那么高的份儿上。”
他哈哈承认。
“张一律,你好像开朗了。”
“你觉得我从前特闷特无聊吧?”——还说我呢,他自己才真正是有自知之明。
我笑着默认。“半年而已,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来,谈谈。”
“你啊。”
“我?”
“被你打击之后,就这样了。”
我仔仔细细看他的表情,像是开玩笑,又像是极其地坦白,我看不出真相来。
“我可真得跟你妈学学。”
不是吧?“跟她有什么可学的?”
“慢工出细活。她这样熬肉汤,我这样追女人。”
。
听说沈东宁连人带公司迁移到了上海,还好规模不大,说难难,说容易也挺容易的。我猜他是打算和露露在上海长住了。也是,在北京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哥们儿没了,“惦记”着的前妻也没可能复合,倘若碰见,只会招打。
张帆挺争气,转眼就有了新朋友,是跟从前的任何一个都不同的类型。他带她见我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们约去八一湖看樱花。
树上是粉白粉白、大丛大丛,树下是如潮的赏花人,我看到伫立在人群中的他和她,一边等着我一边拌嘴,伴着漫天花瓣空中飞舞,那景象混杂着浪漫与趣味,我突然觉得欣慰。那是个算不上多漂亮的姑娘——相比于张帆过往的任何一个,可她大方爽朗,机敏有趣,她让我舒坦,不消进一步了解就有种她准是我发小的老婆那感觉。
我也不耍单,我带着高飞,走过去就直接跟她打招呼,自我介绍都免了。张帆这一路可乐呵了,全身都洋溢着幸福,我甚至因此而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露露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我做了场梦,连带着高铮那段?
我瞅着他老婆去厕所的空,问他,“张帆,男的跟女的分了手以后,是不都特决绝、特迅速就能投入下一场恋爱?”
“新的来了,旧的就该连根拔去。老想着过去有什么意思。”那么理所当然。
“那要是新的……没旧的好呢?”
张帆神秘一笑,“陌我告诉你啊,”特别语重心长,“男的三十岁以前的每个女人,都让他觉着比之前所有的都好。你看我,活生生一例子,当初不是激情得恨不得立马跟露露领证去?可现在,”他喜滋滋的,“我觉得这妞儿才真正是我老婆。”
樱花花期极短,单朵从开至谢只不过七天;整棵的花,朵朵开期不一,可全树都开完基本不出半个月的光景。我看着欢乐无比的张帆,回忆他过往的每段恋情,感悟着樱花短暂而绚烂的一生,如果这就是爱情,原来我一直都对这词有极大误解。
回程我们是分开的,他们去过二人世界,我带着高飞自己行动。
我需要新的音乐来沉浸自己。家里那些要么暴躁,要么游离,要么迷惘,要么伤感,连带着我也一直都跳脱不出这个圈圈,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另一种表现;更重要的是,其中好多都带着个铮字,我还没那法力对之无睹。我打算去买些新碟,和张帆一样明朗的音乐,要文化部正批的,我要告别那些地下的、极端的、另类的日子,我要像张帆一样以崭新的姿态迎接阳光灿烂的新生活。路还长着,没了战士我自己还得走下去。
去了西单一个盘多人少的音像店,那里东西很全,不仅流行一网打尽,还有几乎所有的国内地上厂牌,无论摇滚或电子,包括高铮混饭吃的那家。我路过它的专架,瞄到新出版的一套ChillOut辑,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随手拿来看。
这一看就慌了神,败了阵,后了悔。我干嘛要来,干嘛要来?!净TMD给自己找事儿。
为首的那张碟名《我的后海》,封面是夜色中的湖,粉红色的女人,DJ高铮。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一身疲惫地来更新。
谢谢小溪的“半”长评哈;也期待心情不错的长评,文笔没所谓,写出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