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在中国的诞生--刘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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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说了一条,就是大家看好莱坞,看那种结局,你看坏人到最后的时候拿个枪,一扣扳机那就“希腊”了。可是他不,他且说他的坏事儿呢,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什么样的英雄。我们都知道,反正看好莱坞时间长了以后,心里也不要在乎,不会觉得好人肯定死不了。我见到的少数的例外呢,比如说就是我在《读书》上写的一篇文章《可怕的泰坦尼克》,那个人导演终于忍心让他死了,而死亡以后马上就有一个闪回,是不是?一个巨大的象婚礼一样的万众欢腾的局面。否则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去看。这个是好莱坞的情况。那种东西看多了以后呢,正如希腊悲剧一样,都会感觉到它有一种特别机械的模式。并不是说人生中间本来没有悲剧,那种日常意义上的悲剧。有冲突,有冲突导致的比较悲惨的下场,我就反映这个。如果人生中没有,那么我们宁可反映我们更美好的愿望,那样的一种想法,可能还更符合生活的事实,而不是特别教条的、古板的、机械的一种范式。
主持人:好,谢谢您。
下面一位网友叫做“盼望十一的汤汤”,他说您曾经批评中国人,后面有一个引号,说的是你的原话,他说这是你文章中的原话。“不管拿到西方的任何知识范畴,旋即就要在中国传统中去寻找它的对应物,而一旦找不到马上就忧心忡忡”,你批评中国人有这种做法,然后网友说呢,可是我觉得,您在谈悲剧问题时,为什么也一定要按照西方标准去寻找中国的第一个悲剧呢?好象没有,或者有一点浅浅的意识,他接着说,如果中国悲剧能自成标准,那《精卫填海》、《窦娥冤》、《红楼梦》哪一个不是悲剧呢?而且这是我们自己的悲剧,我们欣赏着、创造着、感动着、流传着。我的意思是,我们自己的悲剧古而有之,只是西方悲剧模式到了近代才传入中国,不知道刘教授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刘东:我肯定不同意,因为我已经都说了,就是我们自从五四的时候引进悲剧观念以后,我们最多——就是后边大体不出这样一个范畴——也顶多就是说,那我们中国也有悲剧,把五四那话头反过来。而说中国也有悲剧,实际上已经隐藏在我刚才说的,我们那个时候就有一个矛盾——一方面说中国没有悲剧,一方面又去看《文昭关》,一方面说中国没有悲剧,一方面又去抬《红楼梦》。本来就有这样一个矛盾,所以后来有这样的发展也不奇怪。但实际上,你仔细去体会他那种思维方式,还是说所有的人类都必须得创造出悲剧这样一种形式。我现在想追问的就是这样一种思维的方式,它本身还是仍然是受制于别人的。就象我现在说,那西方为什么没有相声?如果一个非常维护西方的人,说我们的脱口秀难道不是相声吗?——我们只不过不象你们背得那么熟,我们随场发挥,我们也是相声,而且如果两个人谈呢,就是对口相声,如果扎堆一块儿呢,就是群口相声。那西方人也会大怒的——凭什么我们自己的脱口秀成了你们的相声呢?
我想追问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就是他们把我说的那个在具体时空区间,由于非常多偶然因素所产生的,在西方也是有了以后还可能失去的那样一种的特殊形式,看成了全世界都必须存在的,任何文明不发展出来就很丢脸的这样一种形式。
但实际上由于他的思维方式是受制于别人的,他其实暗中还是守着那种欧洲中心论的思想轨道,也就是说,只要欧洲人发明一个什么东西,不管是一个思想的范式、艺术的形式,那么中国必须得有,没有就不行。
主持人:我们跟得上你,甚至我们早就有了,所以我们什么《精卫填海》,什么《窦娥冤》、《红楼梦》,您的意思我可以这么告诉渴望十一的汤汤,这位网友找的这三个剧说明它就是悲剧,这本身就是您批判的那种在自己传统文化当中找对应物的做法。
刘东:对。
主持人:听见了没有,渴望十一汤汤?好,下面呢,发言的机会留给现场的观众,大家记住刚开始刘老师的发言了吧,咱们可以给他组合拳了,谁打第一拳,好。
观众:刘教授,你好。我想问的问题就是从你所讲的文化,在我作为一个理工科学生,我自己觉得中国的科技这方面,也是套用很多,也不是说套用,就是要遵循很多国际的标准,似乎也是跟文化对应的,就是说套用别人的模式。这是不是说明了因为中国相对西方来说比较落后,所以我们有种自卑感呢?如果说我们确实存在着一种自卑感的话,那我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谢谢。
刘东:我觉得是这样,我们现在要分清一个词,就是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主义。科学本来是人类的一种工具,它不是信仰,现在呢,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把科学看成是一种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这就会带来很多的问题,比如说我刚才在路上跟主持人讲的,就是世界上的环保主义者,差不多都是从人文学角度来讨论的,而我们却相信科学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一切。
科学还有一个问题,这个说起来好玩,就是李约瑟那本书,本来是《中国的科技与文明》,我们翻译它的时候就把它改成了《中国科学技术史》了。我们很少去考虑一部科学的发生与发展,如果它在希腊——也是在希腊——或者是跟逻各斯、跟希腊文明的根,有什么关系,我们也很少考虑,任何一个科学文化的发展,都是它整个文化共同体中间的一个自然的创造。换句话说,就象我说过的,究竟是用美学理论去讨论文化呢,还是从文化去讨论美学理论呢?过去我们更主要的是喜欢用美学理论去讨论文化是什么样的,给文化分型,但是现在我们也可以倒过来,就是说从文化的角度,从文化发生学的角度去讨论那些理论。至于科学,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去想呢?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一定是在任何一个文明中间都可以普遍产生的,而且不产生就是落后,比如说经络这样一种东西,如果用西方的科学就是发现不了的。我们现在误以为,我们现在面对着一个非常刚性的自然世界,这个世界一定会用现在的这种科学技术去发现,而没发现的就是不存在的。甚至我们经常有这种排名——你看电视里经常这样说,谁谁哪一年发明了什么,而且如果他不发明,我们也知道,肯定有另一个人马上就会发明,好象这条路是非常必然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中国这个经络,西方人什么时候发现呢?可能他们永远发现不了。于是呢,我猜想有很多的科学问题,也可以是文明的问题。
主持人:好,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最后一个问题,您给我们讲的是悲剧在中国的诞生,但是我发现您好象不是在讲这个问题本身,您到底是要讲什么呢?给我们综述一下,但是您只能用一句话来综述,您到底想通过悲剧在中国的诞生告诉我们什么?
刘东:其实要想叫我说这句话的话,我应该说的是——其实复杂的学术问题从来都是一言难尽的。
主持人:这是您为这个节目做的收尾吗?
刘东:可以吧。
主持人:学术问题都是一言难尽。
刘东:复杂的学术问题从来都是一言难尽。
主持人:好,那留下的问题我们自己思考。好,圣凯诺·世纪大讲堂下周同一时间,千万不要错过,再会。谢谢刘教授。
来源:凤凰网 /第89期世纪大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