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宫与28宿-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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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的(参见本节五)。
四、彗星从何而来?
古人当然不可能科学地回答彗星从何而来的问题,但彗星是如此可怕不祥,古人对此又是如此重视,这也促使他们从表面现象出发,对彗星的产生和形成提出一些解释。下面这种理论相传出于甘德:《史记·天官书》所引述。
如果木星“失次”,即运行中偏离了历法所预先推算的轨道(这实际上当然是推算方法尚不完备,对行星运行中的许多变量尚未掌握之故。但古人不这样认为),那么根据木星的进退和方向,三个月后将会产生不同的奇异天体:
进而东北,生天棓,
进而东南,生彗星,
退而西北,生天,
退而西南,生天枪。
上面所说的四种奇异天体,可以认为都是彗星的不同形态。其中的第二、第三种名称在马王堆汉墓帛书《彗星图》中出现过。古代星占家认为彗星可以由行星在运行中派生出来,但对于这类猜测,今天没有多少从科学角度加以认真对待的价值,它们只是反映出古人心目中的宇宙及其运行规律与机制而已。
还有一些古代星占学文献认为彗星是由行星之“精”变化而来,例如:
五星将欲为彗之变,先见其气,后见其彗。《开元占经》卷八十八引《黄帝占》。
这“气”如何见法,也有一定之规:每颗行星之精“将欲为彗”,就会先在日旁出现气,不同行星有不同颜色的气:
木星:青气
火星:赤气
金星:白气
水星:黑气
土星:黄气
这当然还是依据五行五色之说臆想出来的,没有什么科学价值可言。古代中国的五行之说,在学术上的主要功能是用以构造出一个在内部可以言之成理的阐释—表述系统,至于与外部真实世界是否符合,常被置之不论。
五、几次著名的彗星星占
彗星在古代中国人心目中的星占学意义,以及他们如何对待彗星的出现,必须通过一些具体的星占事例方可深入理解。先看《左传》中所记有不应验预言的那次彗星星占,此事牵涉到鲁、郑两国的三位星占学家:
(公元前525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左传》昭公十七年。下一段引文同此。
这年冬天,一颗彗星出现于心宿二(天蝎座α)近旁,彗尾向西延伸到银河。申须认为:天象总是人间事变的征兆,而这次彗星出现兆示的火灾。这是由于彗星出现处的那颗著名恒星“大辰”,即心宿二的名称上附会联想而来的——心宿二又名“大火”(《春秋公羊传》上说:“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为大辰。”)。梓慎的预言更加明确:火灾将在宋、卫、陈、郑四国发生。
当时郑国的大夫裨灶,是春秋时代的大星占学家,名声在申须、梓慎之上。裨灶根据彗星出现,也已占知火灾将在郑国发生。为此他向郑国执政者子产提出,要用玉器祭神,这样可以免除本国的火灾,但是遭到子产拒绝: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结果,关于火灾的预言不幸应验了:第二年夏天,四国首都同日发生大火。
到此为止,预言都是应验的,但此事还有下文。大火之后,裨灶又预言:郑国将再次发生火灾。他再次向子产要求用玉器祭神,说“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但子产仍然拒绝。尽管旁人都主张听从裨灶的意见,子大叔甚至说了“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宝器用以保民,若有火灾,几乎会亡国,玉器若能救亡国之祸,你有什么舍不得)”这样义正辞严的话,子产却坚持不批准裨灶的请求,他的理由是:
天道远,人道迩(近),非所及也(两者不相干)。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裨灶哪里懂天道?只是多次预言,总会说中一两次罢了)。《左传》昭公十八年。
结果是,没有祭神,第二次火灾也未发生。裨灶预言失败,子产获得胜利。在这次事件中,子产特别值得称赞,他的“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应该视作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的名言,而指出星占预言的应验只是“多言或信”,也洋溢着现代科学的气息。
九年之后,又有彗星出现,这次轮到齐国君主齐景公为之恐惧烦恼了:
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要派人祈祷以求消灾),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只会带来欺骗)。天道不谄,不二其命(天道公正,不可能使之变更成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如有秽德,靠禳祈也无法挽回)?……公悦,乃止。《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晏子的立论根据,就是民间俗语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之意。君主若正直有德,则彗星出现对他毫发无损;如果德行有亏(“德之秽”),则彗星就是上天示罚,靠禳祈祝祷也无济于事。在这个故事中,强调了彗星出现的星占学意义有“除秽”,这与前面引述的彗星占辞中“除旧布新”之意一脉相通。
在中国星占学理论中,彗星最基本的属性或意义,可以说就是“除旧布新”。下面的星占事例特别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
北魏明元帝(太宗)泰常三年(公元419年),出现一颗大彗星,引起太宗的忧惧: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犯天棓,八十余日,至汉而灭。太宗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灾咎之应,将在何国?朕甚畏之。尽情以言,勿有所隐!《魏书·崔浩传》。下一段引文同此。
大彗星出现八十多天,太宗相信这是大凶之兆,但当时中国大地上除北魏之外,还有东晋、北凉、西凉、北燕、西秦、夏等政权,他不知这凶兆会“应”在哪一国,所以召集术士来询问。
崔浩是太宗的亲信重臣,又是当时的星占学名家,在此之前他曾作出过一次被公认为非常成功的星占预言,名动朝野,所以群臣推举他回答皇帝的垂询。崔浩说:
天事恒象,百代不易。《汉书》载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彗孛者,恶气之所生,是为僭晋(指东晋,本是华夏正统所在,但崔浩既为北魏之臣,自然将一切敌国政权皆贬为“僭”)将灭,刘裕篡之之应也。
崔浩引据史事,指出昔年王莽篡汉之前也曾有彗星出现,由此预言东晋重臣刘裕将要篡夺皇位,东晋将要灭亡,这就是彗星所兆示的事变。对于崔浩这番预言,众人都无异议,太宗也“深然之”,不过当时他们心里未必全都信服其说。
然而不到两年之后,刘裕果真迫使东晋恭帝司马德文下诏“禅位”于他,建立起刘宋王朝,取东晋而代之了。消息传到北魏,太宗立刻将崔浩召来,对他说:“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这时他才真正表示信服。
在这次星占中彗星的主要意义仍是“除旧布新”。站在东晋立场上说,这无疑是亡国之祸,不吉之至;站在刘宋立场上看,则就成为“除旧布新,扫去凶殃,更立明君,天下大昌”的大吉之兆了。
第三部分 中国篇第83节 流陨之占
流星是极为常见的天象,每天夜晚都会出现。而“夜观天象”是古代星占学家必修的功课,从理论上说,一昼夜二十四小时都应有专人值班观天——当然他们值班时偷懒也有可能。流星这种夜夜可见的天象,也被纳入中国星占学的理论体系之中,而且地位还相当重要。李淳风说:
流星者,天皇之使,五行之散精也。飞行列宿,告示休咎。若星大使大(星大则其所负“告示休咎”之使命亦大),星小使小。星大则事大而害深,星小则事小而祸浅。《乙巳占》卷七。
与中国星占学理论的一贯倾向相一致,流星主要也是被作为凶兆。
流星因形态的不同被分成许多名目,有些名目常可能与彗星等别的天象混淆。比较主要的流星名目是如下三种:
流星:在空间留下尾迹者
飞星:无尾迹者
使星:有尾迹而较小者
前面讨论分野理论时提到李认出便衣使者的故事中,李所见的就是上列第三种。
流星是外来的小天体,它们发光而为地球上的人们看见,是因为它们以很高的速度闯入大气层,与大气发生剧烈摩擦导致燃烧的结果。因此古人所见的流星,实际上是大气层内部的现象。但古人不明此理,仍将所见的流星与日、月、恒星、行星、彗星等天体等量齐观,同样列为星占的对象。在中国古代星占学理论中,被列入星占对象的还有风、云、气、虹、雾、霾、霜、雪、雹、露、霰、雷等许多大气现象。由于这些现象之占严格地说已不是“星”之占,本书格于体例,略去不论。对此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我另一本专论中国星占学的书:江晓原:《星占学与传统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在中国星占学文献中,星占学家们很认真地讨论着下列天象:
流星犯日
流星犯月
流星犯五星(五大行星)
流星犯列宿(二十八宿)
流星犯中外星官
稍举《开元占经》卷七十二至七十三中的几则占辞为例:
流星起心(从心宿出现),南行,越君死。《开元占经》卷七十二引石氏。
流星起心,至北斗,赵君死。《开元占经》卷七十二引郗萌。
流星入牵牛,当有邻国使者来,不出百八十日。《开元占经》卷七十三引《春秋纬文耀钩》。
流星入七公,人主信谗佞,诛忠直谏者;凶人起兵,义人入狱。《开元占经》卷七十三引《玄冥占》。
这些占辞中所谓“起”、“入”,指流星尾迹的始、没之处。
流星如果落到地面时尚未燃烧净尽,则成为陨星,这在古代星占学家看来,其兆更为凶险。举《开元占经》卷七十六中两条占辞:
大星陨下,阳失其位,灾害之萌也。《开元占经》卷七十六引京房。
国易主则星坠;国有大凶,其主亡,则众星坠。《开元占经》卷七十六引《天镜》。
这些占辞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小说《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死时有一颗大星陨落的故事。至今人们仍常将名人伟人之死说成“巨星陨落”。这种“地上一人,天上一星”的观念,即来源于古代星占学。诸葛亮死时大星陨落的故事,并非《三国演义》的作者凭空杜撰,而是早在魏晋之际的稗官野史中就已流传了:
有星赤而芒角,自东北(向)西南流,投于(诸葛)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俄而亮卒。《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晋阳秋》。
这是古代星占学家乐于称道的典故,而且其说深合星占学原理,因为有这样的占辞:
坠星之所,其下流血、破军、杀将,为咎最深。《乙巳占》卷七。
当时蜀军统帅正是诸葛亮,那颗要“杀将”的不祥之星竟三次投向他营里,自然是“上天弗佑”,非薨逝不可了。
流星天象有时也被归入别的名目之中,比如下面这条关于“妖星”的占辞,从所述现象看,很可能是流星:
东北有星,长三丈而出水,水气交,名曰女帛。见则天下兵起,若有大丧。《开元占经》卷八十六引石氏。
但要完全确定也不容易。此外,那颗与诸葛亮之死有关的陨星,古人有时也将它归入“妖星”之列,下面这首唐代温庭筠的《经五丈原》诗就是例证(五丈原是诸葛亮去世之处):
铁马云雕共绝尘,
柳营高压汉宫春。
天清杀气屯关右,
夜半妖星照渭滨。
下国卧龙空寤主,
中原得鹿不由人。
象床宝帐无言语,
从此谯周是老臣。
顺便不妨一提,这位建议后主刘禅向魏军投降的“老臣”谯周,也是那时有些名望的星占学家,《晋书·天文志》几次提到过他。后记
这本“欠债”几年的书终于完成了。我感谢好心的“债主”——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的吴智仁总编,他一再延后我“还债”的日期。我也要感谢下面这些热心为我提供资料的友人:上海古籍出版社金良年先生、台湾清华大学黄一农教授、上海师范大学王小盾教授和复旦大学陈尚君教授。我还要感谢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的夏建萍女士,她以极好的技艺和耐心为本书复制了大量资料及图片。
江晓原
一九九四年元月廿八日于上海二化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