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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五胡战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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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车入火,不需多久,已烧得僻啪作响,木焦车塌,颓然而倒。 
  王绝之瞥见“火车”内装着的物事,惊疑不定:“咦,怎么会是这样的?” 
  虽说祖逖领着众人,并肩往前直冲。只是冲杀起来,难免站起身子,登时又变成箭靶子,只听得哎哟哎哟哎哟大作,又有多人中箭倒下。 
  祖逖剑术虽高,际此关头,也是束手无策。他使剑单用一个“刺”字诀,剑剑均命中敌人面门等犀甲保护不到之处,然而后来的武士头如蜂拥,怕不有上千人,如何杀之得完? 
  他顾着杀敌,冷不防七、八枝箭飞来,运剑挡飞了五、六枝,还有一枝中了大腿,一枝中了小腿。他虽然硬朗,重心一失,也不禁单腿跪倒。 
  王绝之狂吼一声,双掌和身拍出,气劲犹如狂涛飙涌,为首的二十多名武士虽有甲盔保护,也被这股强大无匹的气劲轰得不是筋骨断裂、内脏碎裂,就是给掌风扫下峡谷,尸首无存。 
  武士受了这掌,阵脚大乱,可是人墙始终堆在路口,除非把他们全都杀光,否则万绝杀不出去! 
  王绝之使出了十成气力一击,完招之后,不禁颓然滚倒地——这一招可非“懒驴打滚”,而是真的是力尽而倒。 
  他虽然没有使出“懒驴打滚”,却也不见箭矢飞来,心下大奇,一看对面山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对面的蒙面人已倒下了三个,余下的十人正跟一名怪人动手,自顾不暇,当然来不及再发箭了。 
  怪人精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犊鼻,瘦得活像一具骷髅骨头,无论睑上身上手上脚上,只见有皮,连一块肉也看不见。 
  他抱着一块大石头,非但以一敌十,还能以一围十,十名蒙面人在他的招式之下,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不了! 
  王绝之领教过蒙面人箭法的厉害,虽然不知他们真正的武功到达哪一地步,可是单从内力、臂力、准头看来,这班蒙面入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是竟然合力也敌不过这名手使一块笨重大石头的怪人,这怪人的武功岂非深不可测? 
  只见怪人石头左撩,换了朵“石头花”,正中一名蒙面人的胸前,蒙面人胸口爆裂,在半空中已然断气。 
  王绝之瞧得清清楚楚,怪人石头使的是剑法!他竟能以一块重逾百斤的大石头,使出轻灵之极的一招“顺水推舟”剑招! 
  这样的神剑,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到。王绝之狐疑不定:他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变成这到皮包骨头的鬼样子? 
  众蒙面人发了数百箭,早就筋骨疲累,气力消耗了五成六成,如今猝然遇上怪人这种大高手,如何能敌得过? 
  大石连施“雁落平沙”、“夜叉探海”、“青龙吐珠”、“拔云见天”、“越女穿梭”五招,又有两名蒙面人尸横就地。 
  王绝之见到这等情景,又是欢喜,又是感叹:“如果你早来数步,我们当不至于被这班蒙面人打乱阵脚,或许还有一线冲出去的生机,如今却已太迟了!” 
  这时氐人武士已冲破了他们的防线,正与杀胡世家人马和众车夫混战,杀得血肉横飞,日月无光。 
  祖逖多经战阵,惯了负伤死战,虽然身受重伤,倒还可以挺起作战,剑锋乱展,一时之间没有人近得了他的身。 
  王绝之却已杀得脱了力。他护在绝无艳和烧何女的身前,勉力发掌,打倒了十余名武士,蓦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便已人事不知。 
   
  

 
第一章 迷小剑



  王绝之醒来时,还以为置身鬼域。 
  一个个瘦得像皮包骨的人,有男有女,也有小孩子,看起来轻得飘飘荡荡的,似乎连魂魄也飞走了,在街上行色匆匆的走着。他们的衣衫破烂到几乎无法蔽体,有的人索性不穿衣裤,赤裸着身子;可是由于太瘦了,男的阳物缩得消失了,女的乳房也缩得消失了,脱光了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里的人——如果他们也算是人而不是鬼的话,很少是“齐全”的,不是缺条胳臂,就是缺少了眼耳口鼻之类。 
  断了一条腿的人,以一根剥光树皮的粗树枝作拐杖;双腿都断的,不是以手拿着两块砖头代替腿走路,就是在地上爬,爬得十分忙碌、十分快。 
  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这大概是蒸发的汗、不洗澡的人、倒在街上的尸体,加上一股股悲愤的心情凑合起来的臭。如非王绝之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嗅到这恶臭味,早就大吐特吐起来了。 
  但此刻他只能够吐出胃水,酸酸的、苦苦的,就像这里的人生。 
  王绝之把胃液吐得干干净净,差点连胃也吐了出来,小腹的伤口因为身体抽动而隐隐发疼。他忍住痛楚,打量四周环境。 
  他置身在一间破烂败朽的茅舍里,四周的砖墙不见了一小半,覆在屋顶上的茅草也不见了一大半,至于门,可说是完全不见了,能清楚看见在门前一具具来来往往会走的骷髅。 
  王绝之竭力回想:我昏迷前……是了,我昏迷前明明与大伙一起抵抗鲜卑拓跋族的攻击,以为必死无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摸摸小腹上的伤口,伤口处结了一层鲜血凝结成的疤,微微凸了出来,一摸之下,疼痛难当。这伤口是被封山的十三名蒙面人所伤,可见他的记忆并非梦中幻觉,而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时,有两个人进茅舍。由于这里的人实在太瘦了,瘦得分辨不出样子,以王绝之的眼力,也难以分辩出这两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其中一人道:“王公子,你醒来了。觉得伤势怎么样?” 
  王绝之觉得这人有点面熟,脱口而出:“你是易容!” 
  易容,就是天下三大名剑中排名第二的“易容神剑”,剑法之高,在祖逖之上! 
  他原来的名字在江湖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据说好像也姓易、不过江湖中人称他“易容”,却是因为他天下无双的“易容之术”,他以草木竹石、普天之下的任何东西皆能使出横扫天下的神剑,可算神乎其技。 
  所以称他“易容”指的不是人的脸貌,而是指他的剑法! 
  当日以一块大石头使出精妙剑法,力杀十三名蒙面箭手的怪人,当然就是易容! 
  三十年前,易容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仪表出众,不知倾倒了多少深闺少女——倾倒之后,自然更勾引了不少。这位号称“今世宋玉”的英俊之士,怎地变成了眼前这个比竹竿还要瘦的怪物? 
  王绝之倏地灵光乍现,心想:这里便是天水!石勒的军队围困天水多时,他们不得米粮进肚,自然变成了这副样子。见到一代名剑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恻然。 
  易容苦涩一笑,“王公子好服力。我变成了这种模样,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王绝之前头望向易容身旁的人,心头一凛,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易容虽瘦,但只要多看一眼,便可看出他的目光慑人,颀长的身形随便一站,犹如渊亭狱峙般的气势逼人,一看便知是一名绝代高手。可是他身旁的人,眼睛既不是特别亮,身形也不怎么高,整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街上来来往往的饥民没有任何分别。 
  可是,再看下来,这人像是有一股吸引的魔力,望着他,似是望着一尊宝相壮严的佛像,教人不由自主泛起崇敬之心,欲折服在其脚下。 
  这究竟怎么样的气度? 
  那人道:“王公子,多承高义援手助天水,害得你差点命丧于此,真是过意不去。”他的语气平和,却充满亲切、诚恳之意,令人心生舒服之感。 
  王绝之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迷、小、剑?” 
  那人颔首道:“不错,我就是迷小剑。” 
  除了迷小剑之外,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般的风范、有这般的气度? 
  只有迷小剑! 
  王绝之轻叹道:“江湖流传迷小剑是当今的大英雄,说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见,似乎还是闻名不如见面!” 
  迷小剑微笑道:“琅琊狂人王绝之,难道江湖上的流传又不是神乎其神了?” 
  王绝之摇头哺喃道:“差得远了,差得远了,我实在想不到,名震天下的羌人党酋豪迷小剑,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人猜不到他所说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何意思,但迷小剑却明白了,语气平和的说:“人世间之道,德者为王,力者为霸,石大将军使的霸道,我使的是王道,各有所走的路途,王公子何以为怪?” 
  这话也是说得没头没脑,可是王绝之也明白了。他叹道:“霸道究竟不如王道,我王绝之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口中说出“五体投地”后,居然也真的匍伏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记响头。 
  无论一个人对另一人如何佩服,也绝不会佩服到跪地叩头的地步。这王绝之号称“琅琊狂人”,莫非真的是个疯子?还是不知伤了那条筋络穴道,竟尔变得疯了? 
  迷小剑却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坦然受了三记响头,淡淡的说:“你丢失我的粮车,所以向我叩头赔罪。那你因帮我运粮而受重伤,我岂非也该叩回你三记响头,以表歉意?” 
  王绝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摇头道:“这倒不用。我此行并非应你所求,而是受了金季子所托,并收下金季子的金子作为酬劳,就算是战死了,也是我活该,与你无关。” 
  在两人对话间,易容只是垂手站立一旁,默不作声,像是一名恭谨的仆人。如果告诉任何一位江湖人,昔日风流倜傥、快意恩仇的易容神剑变成了微不足道的随从,即使是砍掉他们的头再装回脖子,也没有人会相信。 
  王绝之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当日烧毁粮车时,见到粮车内的情景,本欲出口相询,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迷小剑道:“王公子,你且在这屈就歇息一晚,明天一早,我派军队恭送公子出城。” 
  此刻天水正遭十万大军围困,迷小剑轻描淡写的说“恭送公子出城”,不知意味了多少场血腥惨战。 
  王绝之环目四顾,见到周遭一片愁云惨雾的鬼域情况,心中一酸,冲口而出:“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跟你们一起抗敌!” 
  王绝之武功盖世,若是得到这强力臂助,对于羌人党突破天水之围大大有利。岂料,迷小剑听了他的话,却是毫无欢喜之色,淡淡的说:“真的?” 
  王绝之点点头,“我运送粮车失败,今番相助你们破敌,算是扯平,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迷小剑道:“刚才说过,你我本来就互不相欠,何来扯平之理?王公子这番相助,大可不必!” 
  王绝之一时语塞,忽地仰天长笑,说道:“迷豪好锐利的口舌!我虽说不过你,但天水这淌浑水,我是插手插定了。” 
  迷小剑问:“你是羌人?” 
  王绝之轻摇个头,“不是。” 
  “羌人党的事,只需羌人自家解决,我们不需要汉人的帮忙。” 
  迷小剑这话说得平淡,语气却是坚定不移,硬得有如泰山。 
  王绝之大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大英雄迷小剑,竟然是一位迂腐、不通世情、食古不化之徒!” 
  迷小剑受这套激将法,眉毛也不抽动一根,“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名正则言顺’,对不对?” 
  “不错,那又怎样?” 
  “我们羌人党之所以成立,乃系欲成立羌人之国。如若羌人需要汉人帮助以立国,则名不正言不顺,立国之后,何以服众?” 
  “你为了名正言顺,便连性命也不顾了?” 
  迷小剑微挑一眉,淡淡的说:“我创立羌人党,本就不存活命的打算。” 
  王绝之辨才无碍,口舌利霸天下,谁知竟然连番让迷小剑说得无法反驳,苦笑道:“说得好。我以为我琅琊狂人绝天下,但今日相较之下,还不如你的一成半成!” 
  迷小剑道:“我也不是张狂,只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你不是羌人,没有受过汉人的暴虐欺侮,自然无法体会我们羌人极欲立国之心。” 
  王绝之忽地指着易容问:“那他呢?难道他也是羌人?” 
  易容一身剑法可惊可怖、奇诡莫测,无人得知从何处练来。只是他的先人历代被举为孝廉,七世祖先均有族谱可稽,父亲易玉,字壁石,乃系侍从先帝的散骑,这是人尽皆知。羌人容貌虽与汉人无甚大别,但若要说易容原是羌人,却是绝不可能。 
  易容点头,“不错,我正是羌人。” 
  王绝之想不到一代绝世高手,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冷笑数声,也懒得反驳。 
  迷小剑道:“王公子,你是名门之后,熟读圣贤之书,该当知道,人不以种分,而以礼分。夷狄从汉礼,则视之为汉人,对不对?” 
  王绝之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正是如此。荆楚本是南蛮,然而如今楚人尽服汉礼,我们也视之为汉人,殊无分别。” 
  迷小剑淡笑的接口说:“如此说来,汉人从了夷狄之礼,也当视之为夷狄,不能视之为汉人了。” 
  王绝之道:“不错。” 
  易容会意,立刻开口道:“我娶羌人女子为妻,日夕跟羌人在一起生活,吃羌人的貉炙,住羌人毡帐,穿羌人的裘褐,早把自己视为羌人。” 
  迷小剑看着他问:“如果羌人跟汉人打仗,你会帮哪一方?” 
  易容道:“那还用说?我是羌人,自然是帮羌人这一方,杀汉人了。” 
  王绝之不说话了。他实在已无话可说。 
  迷小剑道:“明天清早,我再来恭迎公子大驾。如今天水告急,百般大事,恕我失陪了。”行一个羌人告别礼,便欲告辞。 
  王绝之急忙问道:“绝无艳呢?我其余的同伴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迷小剑并不回答,开口的人是易容,“伏大侠以及所有运送粮车的英雄,得我们相助,在杀退氐人和鲜卑人后,早已离去。至于绝姑娘,你明天清早自会见到她。” 
  王绝之得知其他人无恙,心中一喜。迷小剑和易容头也不回迅即离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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