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韶天音新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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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答,仍问道:“你为什么来看我?”
吉娜听她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仍有一丝清润,似乎是位女子,又见夕阳将她的影子清楚地投射在山崖上,似乎确实是人非鬼,恐惧之心渐去,笑道:“我不能来看你么?嗯,我就要来看你。”
这种语调已近乎耍赖。那人默然片刻,淡淡道:“进来吧!”也不见她举步,就这么“飘”到了石台上,伸手在崖壁上按了几按,就听咯咯一阵轻响,崖壁上忽然显出一个尺半多宽的小洞来。黑衣晕波,那人缓缓向小洞走去。她身上的骨骼噼啪轻响,走到洞口时,身形已然缩得极小,就这么跨了进去。吉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就听那人的声音轰轰然从洞中传了出来:“进来吧!”
吉娜拿手试了试洞壁,但觉入手阴冷,坚硬之极。她小心地将两只肩膀钻了进去,然后再将整个身子塞入。饶是她身材如此苗条,也钻得吃力非常,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走”入的。
难道那黑衣人竟然是大熊岭的山神,龙舌潭里的怪物,却是此中的龙神?自己就是龙神的使者,要向山神借东西么?那可实在有趣得很。只是这便不能告诉山神了,因为在苗族的传说中,使者是不能泄露神明的身份的。
突然前方透过来一重极为柔和的光芒。吉娜不禁大大张开了嘴。那洞外面虽小,里面却无比巨大。洞底到穹顶高十几丈,显得极为雄伟。里面陈设极为简单,只是布满了从未见过的石块,光怪陆离,映得洞内全都是琳琅的光芒,宛如仙境一般。吉娜顾不得洞口狭窄,一阵奋力挣脱,跳了出来,跑上去看那些石头。她看了这个,又看那个,个个都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那人道:“你若是喜欢,不妨就拿些走。”
吉娜摇头道:“不好。还是让它们呆在这里,这里有它的兄弟姐妹,是它的家,它肯定不愿意跟它们分开的。”黑衣人哼了一声,道:“亲兄弟亲姐妹自相残杀的,还少了么?它们为什么一定就愿意在一起?”
吉娜嘻嘻笑了声,不再回答。看着她如此天真的面容,黑衣人心中竟然泛起一丝久违了的暖意。她的声音禁不住变得温和起来:“你想要什么,我拿给你。”
吉娜眉头一震,脱口就想让那人传授给她浮空而立的法门。但突然想到,龙神是托自己来拿什么苍天令的,她急忙四处搜寻,就见墙边的木案上,放了一块好大的石头。同那些晶莹闪亮的石头比较起来,这块石头实在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但吉娜认得,这正是龙神向她描述过的苍天令。她一声欢呼,扑上去抱着那石头,道:“我就要它!”
黑衣人身子一震,目中闪烁出一丝极为森冷的光芒来,道:“你要它也可以,但你要做我的徒弟,学习我的武功。”
吉娜道:“徒弟?武功?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不再说话,突然出指,一指点在吉娜的眉心。一道炽热的气流随着她的手指直通下去,吉娜“啊”的一声叫,跳了起来。热气瞬息传到她双脚的脚心,登时生出一股柔和但坚韧的力量,托着吉娜缓缓升了起来。吉娜大喜,忍不住叫道:“好玩!太好玩了!”她一开口说话,那股力道登时消散,化作两道清亮的气息,降入小腹,顺着气血脉络散诸全身,暖融融地消为无形。一时顿觉神清气爽,胸脯之间活泼泼的,说不出的舒适,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连体重都感觉不到了。
那人看着她,也不知是喜是怒,淡淡道:“这是我的观大自在功,你学了之后,也可以像我一样凌空浮立,想多么自在,就多么自在。”
吉娜道:“自在倒是自在,只是会不会摔死啊?”
黑衣人淡淡道:“只要你好好学,便是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摔死的。我已经在你体内放了一段‘气息’,你好生运用体会,早晚可以在我指点下,学会这门观大自在功法。”
吉娜乖乖地“嗯”了一声,沿着那人指点,引导着自己体内暖暖的那股气,在周身运行起来。她悟性颇高,对于这种好玩的事情的兴致更浓,学起来竟然极为迅速。不多时,就能够凌空翻滚,如飞燕翔击了。那人再教她如何将气息运到手掌脚上,甚至布达身外,吉娜一一学得认真无比。
洞中光明如昼,吉娜突然大叫道:“哎呀!我忘了!今天晚上是跳月大会来着!我若是不去,阿爸又要气得胡子翘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黑衣人淡淡道:“怎么办?去不就是了!”
吉娜差点哭了起来:“可是这里离月野坪好远啊,等我赶到时,他们早就散了!”
黑衣人道:“我送你去,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到。”
时正八月十五,乃是苗疆收获的季节。大熊岭的苗族在族长木阗的治理下,人人戮力,今年收成较去年多了三成。是以木阗下令,趁着十五月圆,举行一年一度的跳月大会,全族一起欢庆遮翰神的荫佑。
一轮冰月已悄悄地升起在东天,将整个天空和大地渲染成一片净洁的银白色。
苗族少女们都戴起了满头的银饰,长长的筒裙绣满了凤凰山茶,几十人围了熊熊燃起的篝火拉着手跳舞,目光瞟着边上散乱坐着的小伙子们。这些小伙子一面回应着姑娘火热的目光,一面拿大勺子舀了边上的酒痛饮。
这片平野的中央,是用大木搭起来的一座高台,台上虚设了几个座位。中间一座上遮虎皮,自然是苗主木阗的了。突然一阵急骤的鼓声响起,木阗率领着两个儿子新野、雄鹿以及族中长老走上台来。众人一阵欢呼。木阗面露微笑,朗声道:“神明佑护我们取得如此大的丰收,我们就用我们的喜悦答谢神明!今晚大家尽情欢乐,遮翰神保佑你们!”长老送上一碗酒,木阗张手接过,一口喝干,“噗”的一声一道酒浪吐在两丈远的火堆上面。火堆受此一激,火苗窜起了老高。
人们一阵疯狂的欢呼,立时小伙子们姑娘们围着大小的火堆疯狂地跳了起来。已经有家室的男子则在四周充当护卫。木阗转过身来,满脸的欢笑立时消失无有,低声道:“你妹子还没回来?”
新野也低声道:“方才我问过伺候妹子的蓝花,妹子这两天都没有回来。不过父亲既然吩咐过她一定要参加这次跳月大会,我想无论如何,她是应该来的。”
突地,就见一条黑影迅捷无伦地在山中跳跃着,向这边奔了过来。那黑影身材瘦削,手中提了好大一团东西,似乎是什么猎物。新野喜道:“看是阿妹回来了!”扬声道:“阿妹!这边来,阿爸在等着你!”
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来了!”就见那黑影倏然加速,闪电一般蹿到了高台一侧的大树上,手中所提之物轰然掼下,将那高台砸出一个深坑来。木阗心头一沉,火光闪烁中,突地惊道:“嵯峨!”原来那砸在高台之上的,竟然是镇守大熊岭与外界通道的木阗的长子嵯峨。
就见他周身僵硬,躺在高台上一动不动,木阗心下惊疑,就听那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我们王爷亲来,这小子居然都敢冒犯虎威,在王爷面前将把破刀劈来劈去的,你说该不该杀?”
木阗心下更惊,道:“什么王爷?”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我叫欧阳健。”
木阗吃惊道:“云现五龙欧阳健?吴越王府四大高手之一?”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你还不是太笨。”
木阗心下忐忑不安,吴越王权倾天下,深得嘉靖皇帝宠爱,炽焰熏天,怎么会忽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而且事先居然没听到一点风声。当下试探道:“不知王爷驾临鄙处,有何公务?”
欧阳健咯咯笑道:“这说起来啊,我就要恭喜你了。国师吴清风大人用先天术法推算着鱼篮观音已经降投人世,就是你的女儿吉娜。若是能让皇上跟吉娜合籍双修,借吉娜的仙气和万岁的洪福,不难共等仙界。因此万岁派遣吴越王爷为使节,前来迎接吉娜小姐到京城去。吴越王已至,你们还不准备迎接?”
他的话音刚落,月野坪外忽然冲天起了一声炮响。大熊岭苗人哪里见过如此声势?都不由得住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向外看着。就见清冷的月光下,黄钺两列,引着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而来。
第三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
当先一人蟒袍金冠,满面春风,见了木阗抱拳一揖道:“孤陋之人,鄙处深宫,久闻先生风颜,未缘识荆。今日一见,清健更胜所闻,实可共喜也。”
木阗听他文绉绉的说话,片言不提纳亲之事,与欧阳健所走的正是两个极端,不由心下一沉,知道此事不是随便可了的。当下急忙率着几个儿子跳下台来,躬身施礼道:“王爷驾临鄙地,实在是蓬壁生辉。正赶上我们苗人的跳月大会和小女的出嫁之日,请王爷移驾坪内,小女的婚典,还要请王爷主礼。”
吴越王瞳孔倏然收缩,一双眸子凛然生威,盯着木阗看了片刻,淡淡道:“你的女儿要出嫁?”木阗道:“托王爷的福气,小女姿貌虽陋,总算也有人求亲了。”
吴越王淡淡道:“吉时在什么时候?”木阗俯首不敢仰视,道:“便在今晚!”
吴越王沉声不答,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纵声笑道:“那实在不巧的很,本王原本带了诏书来,要册封你女儿为贵妃娘娘的。”
木阗垂头道:“那实在是小女没有福分,配不上这么高的荣耀。吉时将到,还请王爷移驾。化外野人,不胜荣宠之。”
吴越王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只有抢亲了!”
木阗一呆,道:“这怎么可以!”
吴越王一笑:“怎么不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说的话,你敢说不可以?”
木阗尚未作答,旁边雄鹿见一向强横的阿爸居然一再示弱,忍不住跳向前来,拔刀怒喝道:“你们这么欺负我们苗人,除非把我们全杀了!否则遮翰神的子孙,由不得你们欺侮。”
吴越王倏然神情一肃,继而冷笑道:“遮翰神、遮翰神,本王倒要看看遮翰神能不能救得了你们!”说着,手一屈一送,一道掌力隔了丈余远直送而来!
雄鹿哪知道他此掌的厉害,大呼小叫地挥刀直向前冲去。吴越王掌力潜涌,雄鹿还未冲近他身前三尺,就觉一股大力迎面扑来,登时气为之窒,一声闷哼,向后跌了出去。木阗、嵯峨、钜野见势不好,慌忙抢上去接,就觉雄鹿的身躯沉重无比,宛如山般直向后压了过来。三人胸口一口气直沉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后跌。吴越王掌势更不停留,如奔龙般追袭而来,将四人一齐冲天卷起,向那高台上跌去。就听咔嚓嚓一声响,那高台竟被他一掌冲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吴越王缓缓收掌,傲然仰头而立,似乎很满意这一掌所造的效果和声势。
眼看木阗等人狼狈趴起,却又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吴越王点了点头,一摆手:“全绑了。”回头对木阗笑道:“现在你们应该比较听话了。”再对欧阳健道:“带人,搜索整个苗乡。小小地方,也不用多了,去三千人,料想足够找出这尊水月观音的。
跳月大会就设在苗人村寨边上,苗疆近几年了无战事,居积甚丰,其民又好金银首饰,那些士兵趁了这个机会,扑上去抢夺,一时鞭打拉扯之声鼎沸而起。
木阗手下虽然颇训练了些壮丁,但在欧阳健等人的监视下,哪还有还手的余地?
幸好这些士兵总算还顾及到吴越王的脸面,不肯在女人身上打主意,但长刀霍霍,下手却一点都不容情。眼看苗民哭啼叫嚷之声渐起,木阗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吴越王一声冷笑,挥了挥手,兵丁闹得更凶了。一名校尉抓起鞭子来将身边的苗民打得满地惨叫,欧阳建更是从母亲怀中抢过一个一两岁的婴儿,面露狞笑,就要向墙上掼去。这时就听一声清脆的娇叱道:“快快放开我的族人!”
吴越王抬头望时,就见一女子衣袂飘飘,卓然立于左边的山崖上。
吴越王手一抬,刹那间寂静如同水波一样自他为中心传播开去,所有的士兵全都归刀入鞘,昂然挺立。方才夺来的财物散落一地,却没人再去看一眼。吴越王满意地扫视了四周一眼,笑道:“你就是吉娜?”
那女子脆生生地道:“就是我!你赶快将我的族人放了,你要我去做什么,我去就是了。”
吴越王微笑道:“不是做什么,而是去做天上地下,荣宠无上的贵妃娘娘。
明明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福气,本王就不懂你父兄为什么这么极力反对。“
吉娜哼了一声道:“你们汉人还有什么好心肠对我们?说的好听而已。”吴越王笑道:“你先下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行装,就知道是好心肠还是坏心肠了。”
吉娜撇了撇嘴,道:“我看你这个人就不象好人,还讲什么心肠的好坏。”
倏地将身一耸,直向山崖下投来,吴越王惊叫一声:“小心!”就见吉娜如小鹿般在崖上跳了几跳,已来到了场中,身手甚是敏捷。
吴越王道:“你看,你说放人,本王便放人,还不算好人么?来人,将贵妃娘娘坐的七宝香楝抬过来。”
就见几十个兵丁牵着一辆八匹马拉的大车出来。那车用合抱粗的檀香木雕就,上面刻满了彩凤名芳,瑞趾祥鳞。璎珞重障,轻纱曼遮,浓渥的香气沁出,中人欲醉。华丽富贵之气,就是吉娜这生长族酋之室的贵族,也不觉瞠目。吴越王见状微微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到了皇宫中,比这个还好还有趣的东西多着呢。”
吉娜随口问道:“什么是皇宫啊。”
吴越王道:“就是皇帝和你住的地方了。里面好多好多的房子,若没有人领着,任谁都会迷路的。”
吉娜道:“那我不去了。那么大的地方,走到迷路,我想出去玩都不可以,还有什么意思?”转身拉起木阗跟嵯峨他们,就要向外走。
吴越王脚微一顿,一道凌厉的罡气以自身为原点飚出,席卷整个广场。刹那间仿佛起了一阵狂风,吹得众人立足不定。吴越王冷冷一笑,道:“本王没说离开,谁敢离开?”吉娜道:“那人家说了不去,你还要怎样?”
吴越王慢慢道:“我知道你马上就会求着我带你走的。”手一扬,三千甲兵齐声呼喝,摆开谨严的战阵,长刀霍霍,向前冲去。
突然,静谧的苗疆中,涌流充溢满逼人的杀气!顷刻之间,一物夹着尖啸从天而降,轰地击在战阵之前。
只见吉娜冲下的山崖处猛然站起了一个黑衣人,她手上托着一个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