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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2670-纸人-第8部分

小说: 2670-纸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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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母亲就出去了。    
    王涓呜呜地哭起来:“你为什么要扔掉他?你是怀疑我!你一直都在对我编故事!告诉你,我没做过亏心事,你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    
    她一边说一边“噔噔噔”地冲进卧室,粗暴地把那个婴儿抱出来,送到张清兆面前:“你把他扔了吧,我不拦你!扔啊!”    
    说完,她把婴儿“啪”地放在了沙发上。    
    张清兆转脸看了他一眼。他瞪大眼睛,看看张清兆,又看看王涓,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张清兆从他的哭声中听出了一种伪装——这是一个大人的哭声!    
    他霍地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你回来!”王涓喊道。    
    他不理她。    
    “你要是走,就永远也别回来!”    
    张清兆“啪”地摔上了门。    
    他离开家,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共电话前,给孟常打传呼。    
    大约过了十分钟,孟常回了电话。    
    “什么事儿?”    
    “孟常,我问你,O型血的人跟什么血型的人能生出AB型血的小孩?”    
    孟常想了想,坚定地说:“跟什么血型的人都不能。”    
    “真的吗?”    
    “废话,这是科学定论!”    
    张清兆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这时候,他宁愿这个小孩是王涓跟另一个男人生的了,却不是这样,孟常告诉他——O型血的人跟任何血型的人都生不出一个AB型血的人!    
    可是,这个婴儿却千真万确是王涓生的!


第二部分争 吵(3)

    第二天吃过早饭,趁母亲下楼买菜,张清兆把王涓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对她说:“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相信我!”    
    王涓表情淡漠,根本不想听。    
    “你和什么血型的人都不可能生下AB型血的孩子。”    
    王涓冷笑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别人生的?”    
    “反正他肯定有问题。”    
    王涓逼视着他的眼睛,问:“你还想扔掉他?”    
    “不扔掉的话,咱家肯定得出大事!”    
    说到这里,张清兆轻轻搂住了王涓,小声说:“咱们偷偷把他放到医院里,他死不了,很快就会有人把他抱走的,说不定,抱走他的人还是个大老板呢。”    
    王涓站起身,说:“你不要再这样神神叨叨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扔掉他,你死了这条心吧!他是我的孩子!”    
    说完,她走进卧室,“砰”地反锁了门。    
    这个家变得沉闷起来。    
    母亲隐约察觉到了儿子和儿媳之间矛盾的症结,她再也不当着王涓的面说张清兆对孩子不好了。    
    她怕两口子吵架,争抢着干活,尽量不让王涓动手,偶尔说点什么,一听就是在调节气氛。    
    一家人都不再提孩子的话题了。    
    一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天夜里,张清兆又迷迷糊糊地开着他的夏利车走在路上了,四周像阴曹地府一样黑暗无边。    
    他好像要把雨生送回医院去。    
    雨生坐在后座上,悄无声息。    
    张清兆一直感到脊梁骨凉森森的,但是他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路两旁是树林,深深的,那些树很繁茂,挡住了楼房,或者后面根本就没有楼房。他偶尔发现,树林里好像有一些影子,不知是人是物,影影绰绰,木木地直立着。    
    他眯起眼睛,使劲看。    
    当他终于看清楚之后,头一下就大了——树林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的面部惨白,都是石膏做的脸!    
    十万人?    
    一百万人?    
    他惊恐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了前面的王家十字。    
    他去医院本来不路过这里的,不知怎么就跑来了。    
    他猛轰油门,发疯地冲过去。    
    刚刚开过十字路口,他就听见那个婴儿在后座上尖厉地叫了一声:“你开过了!——”    
    他一下醒过来。    
    


第二部分丢 弃

    这天下午,母亲带王涓到街里看中医,想开几服催奶药。    
    张清兆留在家里看小孩。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张清兆和这个婴儿了。他没有哭,好像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天阴沉着,看来还要下雨。    
    松花江的水已经暴涨,解放军正在前线抗洪。    
    张清兆走上前,在昏黄的天光里,静静地注视这个婴儿。    
    他的头发和眉毛依然稀少,黄黄的,软软的,而且疏密不均。    
    他脸上的干皮褪尽了,肤色红赤赤的。    
    那块不吉利的黑胎记,依然压在他的左眼上。    
    他的两只眼珠躲在厚厚的眼泡里,定定地看着张清兆……    
    张清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你回去吧。”    
    婴儿看着他。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婴儿依然看着他。    
    “走吧,我求求你!”张清兆又说。    
    婴儿还是看着他。    
    停了停,张清兆冷不丁问道:“你姓冷,对吗?”    
    婴儿突然笑了。    
    张清兆哆嗦了一下。    
    这是他出生的第十九天。    
    在此之前,张清兆从母亲和王涓口中得知,这个小孩还一次都没有笑过。    
    这是他第一次笑,笑得极具深意。    
    张清兆扔掉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他后退几步,来到客厅,找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然后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这样一行字: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    
    他带王涓检查身体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一次弃婴。    
    那个小孩的襁褓里留着父母写的一张纸条,说那个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们没那么多钱给他医治,只好丢弃,希望有条件的人能够收养他……    
    纸条的背面是那个孩子的出生时辰。    
    张清兆拿起写好的纸条看了看,忽然想到,医院也许有这个婴儿的出生记录,而今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的孩子,估计全市只有这一个,公安局能不能根据这个出生时辰查出这个小孩是他扔的呢?    
    想到这儿,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冲走了——他要消除这个婴儿被送回来的所有可能性。    
    接着,他回到卧室,把婴儿包起来,用被角盖住他的脸——主要是盖住他的眼睛。然后,他下了楼,钻进夏利车。    
    他把婴儿放在了后座上,在边缘处垫高,使他不至于滚落下来,然后慢慢把车开动了。    
    他向第二医院驶去。    
    在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会儿母亲和王涓回来,他该怎么跟她们说。    
    他想来想去,只能这样说——他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烟,没锁门,跑回来就发现这个婴儿不见了。    
    王涓肯定不信。    
    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他就一口咬定婴儿是自己丢的。    
    天上又打雷了,雨“哗哗哗”地落下来。    
    张清兆回头看了那个婴儿一眼。    
    他被包在那个很小的襁褓里,没有一点声息。    
    张清兆的心忽然有些酸。    
    但是,他很快战胜了这种情绪,把车速加快了。    
    到了第二医院,他抱着婴儿鬼鬼祟祟地走向产科。    
    今天产科的人很多,所有的女人都大腹便便的。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穿梭着。    
    张清兆抱着婴儿来到那几个病房前,偷偷朝里看。    
    有一个病房的门开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床上放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柜子上有一篮水果。    
    这个病人一定是上厕所了。    
    张清兆的心狂跳起来——今天,只要把这个婴儿脱手,噩梦就永远结束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说:“你看什么呢?”    
    他抖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一个戴口罩的护士。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找黄大夫。”    
    “哪个黄大夫?”    
    “黄桐。”    
    “她调走了。”    
    “噢……谢谢。”    
    护士说完,就走过去了。    
    张清兆前后看看,走廊里再没有人了,他快步走进病房,把怀中的婴儿朝床上一放,转身就朝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他蓦地停住了脚。    
    他慢慢转过身,走到床前,轻轻掀开被子,想最后看这个婴儿一眼。    
    他在深深的襁褓中静静看着张清兆,没有任何表情。    
    张清兆盖上了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楼道里,有个丈夫扶着妻子上厕所。那个妻子佝偻着腰,一步一哎哟,肯定是剖腹产。    
    张清兆低下头,匆匆走过去。    
    他一直没听到那个婴儿的哭声。


第二部分哭 声

    张清兆回到家,打开门,母亲和王涓已经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显得很不自然。    
    王涓警觉地看了看他,问道:“孩子呢?”    
    “我正在找呢!刚才我跑下楼去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    
    王涓盯着他,眼泪“刷刷”淌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没扔!”    
    王涓又问了一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真的没扔!”    
    王涓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说没扔就没扔!”    
    母亲手足无措地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颤巍巍地说:“得得得,都别吵,马上找!”    
    张清兆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了,似乎很冤屈,很生气,很焦急。    
    王涓和母亲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天色有点黑了。平时,总有一些邻居聚在楼下打牌,今天却不见一个人。    
    母亲对张清兆说:“你朝那边找,我们朝这边找!”    
    说完,她们就朝东跑去了,张清兆一个人朝西走。    
    他对自己说:这一关肯定要过的,必须挺住。    
    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母亲和王涓的身影了,他就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忽然想到:也许,产科的那个病房里,这时候只剩下了一个空被子,那个婴儿已经不见了。    
    他不是被人抱走的,而是自己爬起来溜掉的。    
    接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产房?去代替另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王家十字?    
    火葬场?    
    他坐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听到了王涓和母亲的脚步声,她们好像回来了。    
    他急忙站起身,回到了楼下。    
    王涓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仇恨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上楼梯。    
    母亲走到儿子跟前,严厉地问:“你个小畜生,到底把雨生弄到哪儿去了?”    
    张清兆烦躁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楼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心急如焚地说:“进屋赶快报警!”    
    张清兆在楼梯上追上王涓,轻声说:“涓,你相信我,这个孩子不属于我们,别想他了。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王涓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她愤怒地说:“你滚!”    
    张清兆只好住口。    
    他知道,现在王涓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惹她,等她消消气再说。    
    尽管这一关不好过,但是他的心里十分轻松——终于把这个穿雨衣的恶鬼扔掉了!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上楼。    
    楼道里的灯很暗,楼梯的边沿已经破损。    
    外面的雷声隐隐响起来,雨好像已经下来了。    
    他家在三楼。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门半开着。一定是王涓和母亲出来时太着急了,忘了锁门。    
    房间里传出一阵哭声,很细弱,很委屈。    
    他像被电击了似的哆嗦了一下,一步就跨到王涓前面,冲进了家门。    
    哭声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他跑过去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那个婴儿的襁褓又出现在了床上,在靠墙的那一端——那是他生下来一直躺着的地方。    
    他惊呆了。    
    王涓和母亲也跑了进来。    
    王涓推开他,扑过去就把那个啼哭的婴儿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好像生怕谁抢去一样。    
    母亲又惊又喜,瞪大眼睛说:“回来了!雨生回来了!”    
    张清兆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那个婴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紧闭着,似乎专门在对着王涓哭。    
    张清兆没看见他的眼泪。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第二部分死 囚

    外面黑得像扣了一口锅。    
    雨停了,房子里有一股又冷又腥的雨气。    
    张清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现在,他更加确定这个婴儿不是人了。    
    现在,他的老婆就把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搂在怀里,香甜地睡着……    
    睡前,母亲和王涓一直在猜测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认为,可能是哪个邻居来串门,发现家里没人,就开了个玩笑,把雨生抱回了家,过了一阵子,又把他悄悄送了回来……    
    张清兆一直没有说话。    
    她们都不知道,张清兆把他扔到了医院里,可是,他自己又回来了!    
    张清兆忽然觉得自己很笨。    
    他曾经想到,这个婴儿被丢弃之后,也许会自己爬起来,爬进产房,爬到王家十字,爬进火葬场……    
    为什么没想到他会再次爬回家呢?    
    张清兆突然萌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今夜,把这个诡怪的东西杀死!趁着母亲和王涓熟睡,轻手轻脚溜进卧室,掐断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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