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华讲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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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的价值有时可用以调和人之生活，如味虽甘，食久则不美，屋虽华，住久则不美，山水明秀，游久则不美，间以丑调和之，美者，格外生趣矣。且人是好奇的，观察明亮既久，乍对黑暗，反易动情，如登山而见黑谷，反觉深幽可爱也。　　　　
　　　　退废派的文学，即专向人黑处发展者，如Charles　Baudelaire《罪恶之花》是也。又如，西子以捧心之病而见称，壮健者反不如之矣。英国之Shelley，亦喜描写丑的故事者。　　　　
　　　　十五美感范畴：滑稽之美　　　　
　　　　5．滑稽之美作者在“滑稽之美”后面写道：“Antlitz，指为‘无伤害的丑’。Antlitz，德文，指丑表演。”——编者——滑稽的概念（ic），可以引人笑，故其内容，可以笑的内容类推之，惟彼系独立的，并不与悲剧相对待，悲剧中亦不妨含有滑稽也（滑稽与严重相对待，惟严重不入美的范围）作者在下面写道：“Lipps：ic，小的装大的，而忽然发现他的虚无之渺小。”——编者。　　　　
　　　　滑稽与悲剧相同者，即表现冲突矛盾是也，而结果则悲剧之矛盾为悲哀，滑稽之矛盾为浅薄，为愉快，为解放。　　　　
　　　　滑稽的事实，为表现内容与外表之冲突（contrast），如外强而中空，小孩衣大人之服等，而尤以语言文字用处为最多，浅者概念与事实固须冲突，深者则概念与实际仍然相连，故觉其可笑也。如Schiller之BürgerschaftBürgerschaft：德文，指席勒诗《市民》。——编者诗中写两好友，爱好极笃，始终不渝，国王拱手谢之曰：“吾欲为汝两人中之第三者”，此本庄重语也，滑稽家借用之，见一对好夫妇，貌甚美，因把夫人之手而叹曰：“吾欲为汝两人中之第三者”，众乃大笑。又如一人谓甲曰：“汝喜独步，我亦好之，诸君与我同为独步之游可乎？”众大笑作者在此段旁批曰：“ic之条件，是对于不适合的不快感不过分，那无价值的，却似具有理由的出现，而相反的发现甚快。六人拖木马。”——编者。表现滑稽的方法，不外三种，即：　　　　
　　　　（1）表相——即本身之矛盾也，如矮子有长须，小人有大足等。　　　　
　　　　（2）situationsituation：英文，指位置、场所、情境、情势、职业、工作、戏剧、小说中的紧要情节或场面。——编者——如女太太在盛会中忽然跌倒等。　　　　
　　　　（3）历史的虚伪作者在原稿上又另改为“人：理、思想之有无。”作为“历史的虚伪”的另一更为恰切的说明。——编者——用历史的眼光，演成一种矛盾，如误认人等事。　　　　
　　　　滑稽的类别：　　　　
　　　　（1）wittinesswittiness：英文，指诙谐、机智。作者旁注：“谈锋机敏、诙谐、谐谑。”又用铅笔字旁批曰：“戏台拖一木马。”——编者——俗所谓急智也。若用名词典故，恰能引起人之愉快，谈言微中，一座倾倒。　　　　
　　　　（2）ironyirony：英文，修辞学指反语法，一般指嘲弄、讽刺、反常之事，出乎意料之事、装傻。——编者——刺激之讽弄，含有嘲笑、讪诮之意。　　　　
　　　　（3）humor——或译为滑稽，惟不恰当，在文学上几有不可离之价值，德人常名曰：Golden　humor，其重视可知也。解释者曰：Das　Lachen　untes　Iranen，意即含泪之笑也。第一，须有矛盾的了解，第二，须表深刻之同情，二者兼备，始能成立。　　　　
　　　　humor之各面观：　　　　
　　　　（1）关于humor之智识方面作者旁注：“是种人生态度、人生观。”——编者：　　　　
　　　　①多方观察与了解——前言悲剧须以全体的人生观、宇宙观为背景，humor亦然，须对人之全体观察阅历而认识之。悲剧之矛盾表示严重压迫而予以同情。humor虽有矛盾，但为静观的、超脱的，而有了解心理的，悲剧家常否定一切。humor为部分之肯定，故其范围所包，实较悲剧为大也。又凡可憎可爱，可喜可哀，虚虚实实，人生之各方面，无不观察周到，较之悲剧，仅见虚伪，不见诚实，仅见悲哀，不见愉快者，其广狭又不同也。如KleistHeinrich　von　Kleist（1777—1811）：克莱斯特，德国剧作家。著有剧本八部，部分剧作被称为“命运悲剧”。后期作品有《赫尔曼战役》、《洪堡王子》等。另著有小说《米夏埃尔·科尔哈斯》。——编者为悲剧家，终以自杀。DickensCharles　Dickens（1812—1870）：狄更斯，英国作家。著有《匹克威克外传》、《奥利弗尔·退斯特》、《尼古拉斯·尼可贝》、《马丁·朱述尔维持》、《董贝父子》、《大卫·科波菲尔》、《艰难时世》、《双城记》等小说。——编者则为humor者。humor须有天才、经验、学说为其人生观之背景，惟非哲学的，乃经验的。


第二部分美感范畴：丑的艺术（2）

　　　　近代LazarusLazarus：M。拉扎鲁斯，德国19世纪赫尔巴特学派心理学家。——编者著“Humor　as　psychological　phenomenaHumor　as　psychological　phenomena：指拉扎鲁斯的著作《幽默作为一种心理现象》。——编者”一书，盖认humor为心理之一现象，所谓Humor的心理观也，此书可参考。　　　　
　　　　Schopenhauer之著作，处处表示老于事故，有似事实小说，颇饶humor的意味也，故哲学与humor作者旁批：“高级ic漫画。人画为兽。”——编者不能谓毫无关系，因能渗透人生者，其态度易流入humor也。　　　　
　　　　有两派哲学与humor毫无关系者，即理知主义及严格的道德主义是也，多写不切于人生事实，故去humor甚远。　　　　
　　　　②超脱态度——彼既为多方的观察与了解，故态度潇洒超脱，一切成为特种人生观与宇宙观。　　　　
　　　　真正写小说家，欲于文学上稍占地位者，不可不表现humor之态度，因彼对于个性（individuality）有深刻的了解，故不至于陷入呆板，如照片然也。　　　　
　　　　Bernard　Shaw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萧伯纳，爱尔兰作家。著有剧本《华伦夫人的职业》、《康蒂妲》、《魔鬼的门徒》、《人与超人》、《巴巴拉少校》、《苹果车》、《真相毕露》等。——编者描写Casaer　and　Cleopatra时，一方表现英雄气概，一方表现滑稽生活，所谓“侍者之眼光”是也。　　　　
　　　　（2）关于humor之情感方面：　　　　
　　　　凡事必先与之同情，然后始能了解，故同情者，了解之基础也，而了解未必尽同情，如严刻的批评家、外交家是也。　　　　
　　　　从前美学家，如德之Vischer等，谓humor之表现，即完全为同情之表现，近日德国美学家Volkelt谓humor系情智二者发生之物，盖纯粹同情说，仍可入于悲剧一途，不十分圆满也。一方面明了之，一方面赋以同情，humor乃成。　　　　
　　　　humor在文学上亦占最高地位，与tragic等。　　　　
　　　　（3）humor之种类：　　　　
　　　　①雅的——细致而文雅，多限于渺小事物，平凡生活，故轻描淡写、淡装细舞皆属之，如法之小说家Anatole　FranceAnatole　France（1844—1924）：法朗士，法国小说家。著有《波纳尔之罪》、《黛依丝》、《当代史话》、《企鹅岛》、《诸神渴了》、《天使的叛变》等。——编者，写其小时故事及其孺母，皆有雅的humor气象，晚年作品，则多为讥讽的，而非humor矣。　　　　
　　　　②粗的——与上者恰相反，处处表示粗糙之风。　　　　
　　　　或又非为　　　　
　　　　①天真烂漫的——极自然不经雕饰者，毫不费力，冲口而出，随笔而写；　　　　
　　　　②经过反省的——深思熟虑，费过一番策划者，盖悲剧之结果，归于死亡；humor之结果，大事化小，亦须极深刻的解脱法，始能奏效也。　　　　
　　　　


第二部分美感范畴：纤细之美

　　　　6．纤细的美（或优美）：　　　　
　　　　此与壮美立于对待地位者，故在男为温雅，在女为窈窕（德文anmutanmut：德文，指优美、妩媚。——编者，可以当之，惟包涵甚广，至graziegrazie：德文，指优美、妩媚，特意为可爱的少女，又指希腊神话中赐人欢乐和美丽的三女神。——编者，多偏于动的方面）。　　　　
　　　　壮美优美之分：　　　　
　　　　（1）壮美为表现力的方面，优美则力之薄弱，至少亦须将力内敛；　　　　
　　　　（2）壮美内容，冲破形式，或至全无形式，优美则形式超过内容，或全在形式，盖此形式，始足以引起人之同情也。　　　　
　　　　anmut之内容——此字前本专用于人，后渐移于物体。　　　　
　　　　①动的——anmut者，体与动之谐和也，集中表现之，如跳舞是也。　　　　
　　　　②静的——表示精神之调和也。Schiller所谓美的灵魂是也。彼曾著Anmut　and　WürdeAnmut　and　Würde：席勒的美学著作《优美与尊严》。——编者一书专论之（康德将nature与reasonnature与reason：英文，指天性与理性。——编者分为二事，截然不同，Schiller为其后起者，将二者调和之，即anmut也，故其位置在嗜欲尊严二者之间）。冲动（嗜欲）与理智，为人生两大原素，俗所谓肉与灵之分：　　　　
　　　　a．肉胜于灵者固不美；　　　　
　　　　b。灵胜于肉者，仅令人生敬仰而不愉快；　　　　
　　　　c．肉灵调和，则有美的精神，不偏不倚，得其中也。　　　　
　　　　anmut之要件为自然——又可分为两点：　　　　
　　　　（1）天然的自然——小儿妇女多有之，卖弄强笑者则不是，以其已失天真也。　　　　
　　　　（2）陶养成功的自然——经一番磨练而恢复自然者，孟子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是也（如Gothe著之Faust内之女子Grethen即可代表之）。　　　　
　　　　anmut既为内容形式调和之表现，故在人类，多属女子，施之事物，如草木花果、山川云石，皆可用之，惟体格多细小，万不能粗大，在画家拉夫额耶之画可代表之，而MenzelAdolf　Friedrich　Erdmann　von　Menzel（1815—1905）：门采尔，德国油画家和版画家。作品有《阵亡烈士葬仪图》、《轧铁工场》、《腓特烈二世传》等。——编者，Angels可代表壮美。　　　　
　　　　anmut给与吾人之印象：　　　　
　　　　（1）即纯粹的愉快是也，与悲剧、滑稽、壮美等，均不同，绝无压迫矛盾之情绪，而类似乎纯粹之美；　　　　
　　　　（2）其印象为简单的、清朗的，绝无问题、绝不繁杂；　　　　
　　　　（3）同情的情绪，亦与壮美不同。壮美仅能引起敬仰或惊讶，但不十分同情，如千山万壑、烈风暴雨是也，优美则一丘一壑、风和日暖，遂令人生爱，故恋爱之事，多基于此，故画爱神者多宗之。　　　　
　　　　附录　　　　
　　　　中国描写自然，西洋描写人物，各擅其长。　　　　
　　　　陈思曾：《中国绘画略史》。　　　　
　　　　海陵丛刻第十四种：《绘事微言》两册四卷。　　　　
　　　　德人M．Freienfeles著、管容德译：《艺术赏鉴心理》。梁溪图书馆。　　　　
　　　　O．Vischer曾著关于中国绘画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