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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农村的死法-第4部分

小说: 农村的死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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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在某些专门报道奇闻的报刊上见过许多奇闻,很怪,真是新奇。有人因为有了缘,一声雷响,居然把几十年的顽症“治”好了。   
  好事不一定都有,且我也不相信某些真正的奇闻。虽然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离奇离了谱,谁也不敢担保闻者不起怀疑。   
  然而,那姓杨的死法,我的确开了眼见。那是真实的,即便他的死被村上的人附会上了离奇的报应,不孝。   
  4   
  我从别人那儿得知,那姓杨的死的时候已五十有余了。的确是应该有五十几了,他的二哥,也即我的同姓的姐的丈夫那时已经六十,已经提前退了休,让儿媳们去接他的班了。   
  那时,当然这儿的那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国有企业的工人退了休是允许子孙接班的,我同姓的姐的儿子也正是在那样的过渡时期走上父亲的工作岗位的。而后,大概没有过几年,便不准许接班制的存在了,他们算是赶上了末班车。   
  因为那人死时才五十几岁,而子女大都成了人,且有的已成了家,所以相对比起村上的某些人来说,他家是够幸运的,老天也是够照顾他家的。   
  出丧的那一天,应该是星期天,不然地话,某些吉祥的征兆便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其实,在我回到村上便听见村上的人在议论了,虽也没有仔细询问,但听他们讲的也大概可以猜出几分来,一回到家,便真的确证了。   
  星期天是那人出丧的吉日,道士们通过他们的法宝,反反复复地选吉日,终于选定了星期天。星期天,我得上学,先到街上,后到学校。于是,早饭之后便上学去了,出门不久,便遇上了“有官有财”的吉祥征兆了。   
  所谓的“有官有财”,也无非是指棺材。我不知道在其它地方有没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遇见抬空棺材的,八成不会交好运;而如果遇上装死人的棺材,离好运便不远了。我们那儿是这样的,所以按照我们那儿的说法,我应该吉祥了。而我,在那时也的确有希望,因为自己遇上了好运,正时刻准备着好运从天而降。前头有几个人,后头是几十个人,全都头戴孝帕。   
  四个人抬着棺材,不会有喜气,也更打不起喜气。看见人家死人,不便发笑,即使吉祥会马上到来也得忍着,给人家以同情、哀怜。   
  那时,那时刻,我除了想着好运到来之外,更有一些好奇,虽然自己时不时地看见死人的场面,但是能够亲眼见证一下埋葬的过程却是很少的。   
  三四个大汉,三四把锄头,两三个石匠,三长两短的石块,一阵子忙乎,几天的忙乎,连日赶出来的埋葬死人的坟地,便预备着四个人抬着的棺材的安放了,也即下葬。   
  下葬不是随便乱下的,得有吉时,不然子孙都得遭死人的罪。道士手拿罗盘,这看看,那看看,外行都看不明白,但是外行都知道身为阴阳二界的使者——道士,在做什么。吉时到了,四个大汉很平稳地把棺材放了下去,当然还得用一个碗,盛上谷子,放上个鸡蛋,放在棺盖的前面。   
  然而还没有完,棺材得安放正,也即一定得符合道士们所说的向山,一阵子的移左移右,道士说好了便好了。   
  哭丧的人是少不了的,两三个哭丧的老婆子,泪眼汪汪,也不知口里在唱着什么。   
  5   
  我在亲眼见证过他下葬之后便灰溜溜地上学去了,说是灰溜溜,怕是不敢活蹦乱跳,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一个生在农村的人,如果连农村的某些习俗都不知道,那么他是可怜的。   
  我在等待吉祥的到来。   
  然而,最终,直至现在吉祥也没有到来。我现在想,在过去的能够记住的死人的场面,我见多了,我没有为死者感到伤心,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许是自私了,年少的心灵不便发出来自内心的人性。   
  他姓杨的,我认识的,而我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安葬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吉祥也不便随着人家的死去和埋葬而降到我的头上,年老了,与许多人一样,我也会死去。   
  没良心的东西,孝顺不?   
  报应!   
  前世造的孽。   
  凡我所知道的,仅以上所写的而已,亲眼所见的也唯有自己当时能见的好奇了。如果说在“行将就木”的时候,让我说一句公道的话,那么我只得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啥东西,总会有报应!   
  如此而已。      
五、儿子们给死去的父亲的丧事的大顺   
  1   
  这儿要写的是我亲身见证过的“丧事大孝顺”。幼时,上小学时,露天电影还十分盛行,村上的人也喜欢看,即使走上十七八里路,打个火把也愿意。   
  然而我在这儿要写的“丧事大孝顺”便与这露天电影有关了。我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那儿子们偏要让死去的父亲在别人的欢笑声中享受他们的孝顺。我弄不明白,恐怕村上的许多人也弄不明白。   
  那家人有钱,手头也宽裕,放几天的露天电影当然不在话下,可问题是人家看电影总不至于哭,而且,电影是那样地诱人,丧事是大可让人家忘去的。   
  七天的道场是吓人的,不仅道士遭罪,死人也遭罪。死了人,入土为安,可是七天的道场没完,死人还得供奉在家里,整天整夜地享受道士们的锣鼓声。   
  本来,在我们那儿,一个生产队死了人,要去吊丧的人也大都是同一个生产队的人,其它生产队去人,除非人家与死者家有非常好的关系,否则是不会不请自到的。   
  然而这一回不同了,全村上下十五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人去,而且都是在晚上,打着火把,三五成群地去。去,不是吊丧,也更不是送上点东西,给死者打个躬,叩个头,而是看电影。   
  我现在记不起了那时所看的电影的名字,但是每晚的每一部电影,我及村上的许多人都是看了的,而且还时不时的发出叫好的欢呼声。   
  死人呆在家里,在棺材里躺着,如果他泉下有知,或者他阴魂不散,我——我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他会报复,变成恶鬼,找欢呼的人算账。那时,我胆子小,在看电影时总想着鬼魂的出现,怕由于自己的幸灾乐祸而被鬼魂拉去。我不便笑出声来,但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也会随着众人大笑起来。   
  屋里的死人,因为睡在棺材里,眼睛也是紧闭的,不会死不瞑目,那时——我这么想。因为这么想,头天晚上的顾虑便在余下的几个晚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将大笑,让笑声陪伴死去的英灵。   
  2   
  那死去的那人姓唐,因为他是上了年纪才死去的,而我在那时也才十岁,所以他叫什么名字便无从知道了。   
  本来在列这《农村的死法》的提纲的时候,或者早在去年的8月份,我定下心来要完成这篇《农村的死法》的时候,便想一定得写真人真事。我曾想过去问一下年长的人,那死去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的历史到底如何,然而我终就是没有去问的,因为我知道,时间久了,年长的人也会把死去的人忘掉。   
  寒假有近四十天的时间,可以说长,也可以说短。长,无非是因为我比我的朋友后开学;短,无非是因为一个寒假很快没了。   
  我曾经去打听了一下老蒋老师的全名,但很可惜,不善于作社会调查的我没有打听得到。后来,也就是在写序的那个夜晚,我下定决心,《农村的死法》还是得处理一下,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而且也过去了好多年,而活着的人都还活着,真实的人和事,于我,我还害怕得罪了活着的而死去的人,因此,在写序的当晚我便定下了一个原则,即:   
  此文以写实为主,只不过得将真实的人和他们经历的事稍做处理,使其不得贻害活着的人,包括我自己。   
  好了,原则定了下来,我便少了一份活儿,大可以按照我的记忆及他人的记忆来写了。姓唐的那人死的时候已有七十四五岁了。生前,我不认识他;生后,我也不认识他——死人的魅力怕赶不上电影对那个年代的活人的吸引力,尤其是小孩子,更是闹着非去不可。   
  屋里的道士们照旧的诵经打鼓,口中念念有词,却不见得旁人听得懂,听得明白。一会这,一会那,好像死人的钱的确比活人的钱更好赚一样。   
  我照旧地看电影,虽然站在较前头,但是人小,个子矮,大人们站在前面,还得努力地使目光绕过他们的身体,投放在幕布上。   
  小伙伴们与我一样,但是由于大人们的特殊及我们的特殊,所以吃多了亏便知道了往前挤,挤到幕布前面,或者往树上爬,往凳子上站。   
  电影十分精彩,人群中时时传出欢呼的笑声,称好的叫声。一部电影结束了,或者电影放到中途必须得换带,这一阵子,即使只有三五分钟,痴迷的电影迷们也会抱怨放电影的怠慢。   
  “怎么搞的,早不弄好?”   
  人群的不安,即使是在夜晚也不压于白天里干活的那股劲儿。   
  “来快点,怎么搞的?”   
  放电影的也的确有技术,很快便使人群安静了下来,而人群的注意力也很快或者说是马上投入到电影上了。   
  一个晚上大约得放两部半电影,我记得是。一部电影要放两个小时左右,两部半电影便需要足足五个小时,每天晚上从六点半开始放,一直放到十二点左右。   
  我现在记不清楚那时的看电影的人是如何的兴奋,如何的高兴。但是那姓唐的孙儿孙女的十分兴奋,十分高兴——他们不仅没有因为爷爷的死去而伤心、流泪,反而因为父母们的对爷爷的孝顺而与他人一样高兴,是人性么?人的本性便是自私的么?祖辈到孙辈也不过间隔了一代,难道祖孙关系就真的跨越了二万五千里了么?我不清楚,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认为理所当然,但是到了现在,发觉自己的天性竟那样的坏的时候,未免感到羞耻起来。   
  3   
  每晚的十二点,是人群开始散去的时候,也是电影放完预定片子的时候,更是道士们和守夜的人吃午夜饭的时候。沉了迷的人们不想离去,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白茫茫的幕布,像是在乞求放电影的继续放下去。   
  人群渐渐地散了开去,放电影的院坝顿时通亮了起来,是人们点着火把让院坝在一天的结束时“回光返照”的,也更像是阴间的鬼魂在空气中游荡,时刻准备着离去的人们的死去,他们好到阎罗王那儿交差。   
  恋恋不舍的人总喜欢等待奇迹的发生,我也是,与我一道去的小伙伴也是。众人渐去之后,稀疏的“游尸”就只有等待奇迹的人了,包括我,也包括小伙伴。   
  那时正值秋冬交接之季,虽然算不上好冷,但是十几年前的秋冬交接绝不会比现在的秋冬交接暖和。身上穿著一件与身高极不协调极不搭配的棉衣,而且是大人们的蓝布棉袄。棉袄没有比身高还高,但是穿在身上却使整个人像一件挂得不高的棉袄。因为穿衣较多,所以能够感觉得到冷的便只是手、脚、鼻子、脸和耳朵了。   
  我及其它的小伙伴因为不想离去,但是又不能再看电影,所以就跑到桌上,与道士们及守夜的人一起吃午夜饭。午夜饭是十分简便,仅比平常的早饭丰盛,吃完午夜饭,即使我及小伙伴们都不想离去,也非回家不可,一阵子小跑,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家。   
  夜似乎应该这样地结束,一天也似乎应该到此为止,该睡觉的时候也应该往被窝里一钻,双眼一闭,马上就睡着了。然而,电影的引诱,死人的可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往显得更让人兴奋而且害怕。   
  我不敢入睡,即使自己希望忘去电影的精彩和死人的可怕,但是也不能克服,直到有一个时候,自己在不明不白中,进入梦的境界,夜的归宿。而这,现在想起来,不也正是死的最高境界么?   
  4   
  连续一周的电影,村上的人可高兴惨了。少睡点觉是没有什么的,早上起床晚一点便可以补上了。而我及与我年龄相仿的人却没有大人们那么幸运,晚上的电影一直放到12点过,早上七点左右还得起床吃饭上学,懒腰一伸,就是起不了床,父亲母亲都喊起床啦!不早啦!可是作用不大,逼得没办法时,起床脸都不洗,吃两三口饭,背上书包,一两分钟便跑到了学校,坐在了教室里,等待老师的到来。   
  固然在那时,由于我还在上学,没有放假,头一两天晚上去看了电影,父母亲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看电影的机会是很少的,即使那时每一年学校都会组织孩子们到镇上的电影院看一次,但是那也是少得可怜的,可是过了两三天,父母便不大准许我去看了。同时,其它与我年龄相仿的伙伴们也遭到了与我一样的禁令。   
  禁令是有的,便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可是禁令有用么?当然也不能说无用,胆子小的伙伴们便听了父母亲的话,没有去。   
  然而胆子大的伙伴还是照样去,父母先去,父母去之后,便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找上同伴,照样地去。而那时的我,也照样地被精彩的电影吸引住了,也如同小伙伴,父母亲一去,飞似的去看了。   
  电影还是照看,而且每一部都是看完了的,只不过在之后的几天,每晚回家一定得赶在父母回家之前罢了。   
  死去了人,尤其是在电影的陪衬下,很可怜。死的人也不见得怎么让人同情,且为其痛苦,悲伤。看电影的人们像是忘去了死的人,而死了人的那家人也像是没有死人,除了几个道士及十几位头戴孝帕的人,好像死人的气氛也不怎么浓厚。   
  放电影的院坝一角,自从开始放电影的那天开始,每天都有几个做灵房的人。开始两三天,那几个人都在划篾条,只把灵房的大致结构扎了出来,而其后的几天,五颜六色的纸裱了上去,直到最后一天,灵房的美轮美奂终于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且不说那灵房有多么漂亮,活着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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