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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飘来飘去-第4部分

小说: 飘来飘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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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小思旺去了加州。在那个阳光海岸寻找他的梦想。也许那里会有人看得懂他的舞蹈。那里的清晨是明亮的。宣宣想,失去了忧伤的黑舞还好看吗?    
    


猝不及防的夏天猝不及防的夏天(1)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盖着一块浴巾,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我的身上,自己事先竟一点预感也没有。太阳还未下山,那哽噎的日色悲凉的风仿佛在为我的遭遇而哭泣。    
    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久了,人就会丧失激情。做了一晚上油盐酱醋的梦,醒来后昏头昏脑,望见床头的一盆假花也惹了灰,像是生了病。窗外的阳光白得耀眼,仿佛在嘲笑我的生活。梳洗完毕,我把自己裹在一堆裹尸布般刻板的工作服内,打算如往日一样上班去。打开房门却迎面一阵热浪,我不由大吃一惊。这才4月,没有理由这么热。抬头望望,也没有UFO,可是所有的树仿佛一夜之间都绿了,空气中充满了自然的诱惑。我在门口站立了两分钟,做了一个决定:今天不去上班了,这样猝不及防的夏天,我要给自己一天假期。    
    首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病假,我可不能因此而失去工作。干什么呢?洗衣服吧,积了一星期的脏衣服还没洗。虽然公寓区有洗衣房,我还是决定去街上洗,只要走半英里,跨过一个红绿灯街口就有一片小小的商业区,那儿有一家洗衣店。我收拾了一堆脏衣服塞进了一个大如圣诞老人用的袋子,换上吊带背心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然后兜了一堆硬币,准备出发。想了想又在兜里放了张ID和20美金。洗衣服等待的时间很长,可以顺便在附近稟一番。那个地方我车来车往瞥过无数次,却从没停下仔细看看,这回趁着心情好去照顾照顾生意吧。    
    我背着那大包,一手插在口袋里,哼着无调的曲子朝洗衣房走去。早晨的太阳奢侈地大,暖风恰如其分地撩动着刘海和发稍,我沿着马路边逆车流行之,路上除了车没有像我这样闲情逸致的路人,心情好极了。回头看看自己脚印踩出的两道若有若无的平行虚线,虽然左一道,右一道,深一脚,浅一脚,却不失连续性和完整性,这不正如我的生活吗?我拔起身形重重地跳了两下。我要留几个深深的脚印,记载这平凡中的不平凡。一辆车呼地开过,车中人按了一下喇叭,不知是善意还是嘲讽之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朝着车屁股伸出一根手指头食指。老美在争吵中处于下风时总爱伸中指,似乎伸了后便心理平衡了。我是女孩,中指是不好意思伸的,拿食指凑数吧,表示有意见就行了。    
    走进洗衣店,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伙计搬弄着推车,进进出出,连我的招呼也不理,似乎因无聊而生气。也难怪,工作日大白天,有几人会来洗衣?我把脏衣服一股脑倒进机子里,却发现忘带了洗衣粉。也罢,衣服搅搅就可以了,古人没有肥皂洗衣粉不也照样过了吗?我哼着曲子往投币口塞进五个硬币,机子顿作轰鸣之声,打破了洗衣机房肃静的早晨。    
    一切搞定,只待收成。我走出洗衣机房,大剌剌往台阶上一坐,门口是面阳的,我穿着吊带装,刚好可以Tan一下。这时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头上反戴着帽子,手里端着一个洗衣筐,里面的衣服堆得都要往外掉了。进门的时候瞄了我一眼,稍带诧异但百分之七十是冷漠,尽管那是张长得不差的脸。居然有人和我一样有闲而无聊,管他呢,我晒我的太阳。    
    那人在里面鼓捣一阵,紧接着又一台机器轰鸣声大作,弹簧门吱呀一声,那人走了出来。我惊讶地发现他身上什么也没穿,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头上仍反戴着帽子。    
    〃嗨,早上好。〃他打着招呼在我旁边坐下,脸上的肌肉也不见牵动一下。〃早上好。    
    〃我答着话,尽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屁股蠢蠢欲动,打算挪窝。    
    〃陪我聊聊天好吗?我刚失恋。〃男人说。    
    〃什么?你被踹了?〃我说,〃同情你。〃其实心里只是觉得好笑,大概只有失恋的人才会这么不可理喻。    
    〃我都睡了两天了,〃男人继续说,〃今早醒来发现天气特别好,我对自己说她已经走了,我也得起来晒晒太阳。所以打算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重新开始生活。你也失恋了吧,要不挑这时候来洗衣服。〃    
     〃你见过失恋的人像我这么高兴吗?〃    
    


猝不及防的夏天猝不及防的夏天(2)

    〃怎么没有,有些人心底非常伤心,表面上往往会显得非常高兴的样子。〃    
    〃我只是自己给自己放假而已。释压,懂吗?〃我望望那张年轻的脸,虽然有着不动声色的淡漠,但分明显出深深浅浅的凄清。也许在男人眼里,这明如镜的初夏天空里是有些乌云的颜色吧。我也暗自觉得古怪,一个突如其来的夏天,一个毫不相干的失恋男人坐在身旁,身上只系了块浴巾,年轻而忧郁。    
    〃这世界没有我夏天也会来到。〃男人自嘲地说。    
    〃这世界没有我夏天也会来到。〃我笑着重复了一遍,接道:〃这是客观规律,你我毫无办法。除非你去北极找圣诞老人去,那儿没有夏天。〃    
    男人笑了一下,皱了下眉头,然后开始孩子气地咬他的手指关节。手腕上露出一道疤,显然是拿刀划的,愈合时间不久,还泛着红色。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指指他的疤。    
    〃狂躁症。〃男人说,〃我是个危险人物。同时很愚蠢。〃    
    〃伤害自己是很愚蠢,〃我说。〃让我看看你的左手,我懂手相。〃    
    男人亮出手心,我看了一眼,说:〃感情线分岔很多,一二三四五,你至少会有五个情人。〃    
    〃是吗?〃男人高兴了几分,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应该有很多情人。〃    
    〃那就别割自己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假如失恋一次划一道的话,你真会体无完肤了。〃    
    男人笑了,把帽子倒转过来,低下脑袋,沉默不语。我看见帽子上绣着NY二字,纽约洋基队缩写。    
    〃我最喜欢看帽子上的字了,〃我接着说,〃看到R我会想到电影Rated R,看到A我会想起红字Adultery(通奸之意),NY嘛,那便是Not Young不再年轻的意思了。帽子还是不带字的好,我就只买Nike的帽子,就那么轻轻巧巧如风的一飘笔,没有废话。〃    
    〃不再年轻,〃男人嘟囔了一句。〃我们去酒吧喝酒好不好?〃    
    〃大白天去酒吧?〃我很诧异。    
    〃为什么不可以?〃男人反问道,〃这儿的拐角处就有一个小酒吧。〃    
    〃你就这么去?〃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八成看出了我脸上藏不住的揶揄之色,但满不在乎。〃那里的人全都认识我。再说,    
    一个失恋的人何须在乎面子。〃    
    〃可惜我不想喝酒。〃    
    〃那就坐坐,反正坐坐不要钱。〃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趁着洗衣机依然轰响,何不找点特别的事做做?于是笑着站了起来。    
    我们拐过墙角,果然那儿有一家酒吧。招牌是彩色灯管做成的一个汉堡和一个酒瓶,非常地不显眼,以致我经过此处多次却从未驻留双眼。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门被一张椅子撑住硬生生地开在那里。可是这样仍然消不去酒吧内的烟瘴之气与颓废。走进屋内,我看见两个人在打台球,满脸严肃。一圈不大的吧台零散地坐着几个人,吊顶的电视里放着MTV。    
    角落里一个男子翻着点歌机。卖酒的老板娘看上去是那种呆板到老气横秋的人,戴着副黑边眼镜,不苟言笑地盯着门看。    
    我们找了张位置坐下,专心致志看起MTV。这是个奇特的制作,看不见唱歌的人,镜头像是歌者的眼睛,随着他的视角转来转去。这种手法我在Being John Malchovich中见到过两只手在互相搓洗。注射毒品。摇摇晃晃推开一扇门,是歌舞厅。那只手径直上前撩开一女子的裙子。女子大怒,张牙舞爪了一番。摇摇晃晃转向他处,看见一个妓女打扮的女子。    
    搭手成功,回到住处。云雨之后,妓女索钱。不给。妓女大怒,抓过一枕头掷向歌者。妓女转身离去,砰地一声关上门。这时镜头随着歌者一转,出现了墙上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一张艳丽无比的女子的脸。    
    


猝不及防的夏天猝不及防的夏天(3)

    我大笑起来,这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笑声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她走了过来。    
    〃要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谢谢。〃    
    〃有ID吗?〃老板娘狐疑地望着我。大概是因我这张脸看上去太过年轻。    
    〃她是我的朋友。〃戴浴巾的男人答道。    
    〃我不管。〃老板娘冷冰冰地说。    
    我掏出ID递过去。她仔细看了看,确证无疑后还给我,接着说:〃你不可以在这什么也不做。〃    
    原来她要我花钱。我不免来气,说道,打台球总可以了吧?    
    我走到台球桌前,跟正打着台球的人说:〃让我打一杆好不好?〃    
    〃不好,〃一人说,〃我们在比赛。〃    
    〃游戏就是游戏,〃我笑道,〃你们为什么那么严肃呀?〃    
    〃所有的比赛都是严肃的。〃    
    〃难道你们赌钱吗?〃我笑得更厉害。在我看来,只有赌钱的比赛才需要严肃。    
    另一人大笑起来:〃哪来的蠢女孩?不过我喜欢。老板娘,给她一杯啤酒,我请客!〃    
    老板娘不情愿地给我倒了杯啤酒,我得意地抿了一口,却皱了皱眉。    
    〃我们出去喝吧,〃我说,〃这里太憋气了。〃    
    〃不可以的,〃男人说,〃按照法律是不可以在室外公共场合喝酒的。〃    
    〃为什么不可以?〃我笑道,〃外面太阳多好啊。我就要出去喝。〃    
    我端着酒杯就这么走了出去,太阳很给我面子,依然大而耀眼。我也不喝酒,只是把杯子迎着太阳高高举起,眯着眼欣赏光透过液体而折出的晶莹。酒吧里的几个人也走了出来,立在门口朝我指指点点,笑着看热闹。老板娘跑了出来,她气败急坏地夺下我的酒杯,嚷道,〃够了!以后你再不要在这里喝酒了!〃我反手又把酒杯夺回,说:〃我又没喝酒,只是端着酒杯罢了。〃老板娘转身而去,一边吵着:〃那我只好叫警察了!〃    
    男人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这下你可闯祸了!〃他说,〃还不快跑?〃    
    我们俩撒丫子便跑,跑到洗衣房后面就顿住了,那儿有一条小河,冬季刚过,水位还不高。两人相视大笑,我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竟和陌路之人成了一丘之貉了?〃没想到你也这么疯狂。〃男人道。    
    〃哪里比得上你,〃我道,〃我可没有只围着一条浴巾到处乱跑。〃    
    再一会儿,警车响起,那酒吧女老板果真叫来了警察。    
    〃没事的,〃男人安慰道,〃警察一会儿就会离开的,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案子。〃    
    我伸伸舌头,美国的法律也够愚蠢,为什么要憋在黑黑的屋里喝酒才好?其实我只是想让酒吧里的人开心一下,天气这么好,每个人都应该出来透气。    
    〃也许我都应该谢谢你,〃男人说,〃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笑了。看来失恋也不那么可    
    怕。〃    
    我歪着脑袋看了一下他,的确,人气已经回来了。    
    我去帮你把衣服换进烘干机里吧,男人说,鉴于目前警察到处找你的情况下。    
    我给了他数枚硬币,他毫不客气地接了,转身而去。    
    我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拔着草,然后手里擎了几个石子,一颗一颗向河里扔去,那河面便如老太太的脸般泛起了皱纹。心中有些得意,仿佛挽救了一个失恋的人。突然之间,我的后脑勺遭到一记重击,一堆子星星黑云向我压来,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盖着一块浴巾。头疼欲裂,浑身亦如被撕裂了。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我的身上,自己事先竟一点预感也没有。    
    太阳还未下山,四下里高高低低的草在日光中极淡极淡,一片模糊。那哽噎的日色悲凉的风仿佛在为我的遭遇而哭泣。脸颊上有一颗眼泪我也懒得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我立起身,朝河一步步挪过去。在水的边缘我站立了数时,尽管竭力思索,但仍然没有答案。所以我跨进水里,一步一步向深处走,水深及胸,我蹲下身子让水覆盖过脑袋。可是水实在太过阴寒,4月的天虽有了夏天的表象,水却依然地凉。我忍不住浮出水面,走回了岸边。岸边那条浴巾癞皮狗一般地躺在草丛里,嘲笑着我的不幸,我犹豫着该不该用它。可是水实在太冷,水太冷。我拾起浴巾狠狠地擦干身上的水,然后朝洗衣房走去。今天早上一个人裹着这条浴巾从洗衣房走出来,现在我裹着同样一条浴巾走进去。房内有人,我不管,径直走向我的洗衣机,可是没有衣服。我忘了,那衣服应该换进了烘干机。好在机子使用率不高,找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我的衣服。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我把剩下的衣服胡乱塞进衣袋,走出了洗衣房。    
    天完全黑了,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在这黑沉沉无灯的归路上。该报警吗?该回那个酒吧抓他吗?心里并无主张。车一辆辆经过身旁,雪亮的车灯一次次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混杂在鬼魅的树影之中显得阴森而凄凉。又一辆车经过,车中人按了一下喇叭,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中指,在空中重重地一顿。可是天色实在太暗,我想车中人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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