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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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笑而不再答话。
事实是王安石终于没有再参与国家政事,倒是好多宋代人记录:王安石经常在乡间独自骑驴闲行,“喃喃自语,有如狂人”。
(请看下篇:六十八、落叶随风难归根)
日期:2009…11…17 13:37:08
六十八、落叶随风难归根
史实中暮年的王安石也是比苏东坡痛苦不知多少倍。
虽然他现在还有多个皇家封号,元丰元年皇帝还专门下旨封他这个退休的宰相为舒国公,苏东坡被贬谪的元丰三年又特旨加封为荆国公,这种几近顶级的爵位可是有俸禄的,所以,王安石衣食是当然无忧。
这痛苦也不是因为新法实施的失败,因为这时的朝廷在税法上依旧是执行的新法,朝中掌权的也多是他的信徒、门生,王安石的痛苦不是因为大权旁落,不是因为政治,更不是源于经济。
痛苦来自令人心寒的人性!
这位改革家遭遇了来自自己阵营的暗箭,自己的战友、学生,乃自甜言蜜语的信徒给他的后心狠狠来了一刀,这才是致命的伤痛!
想到当年背弃他的老友,王安石也曾准备上书皇帝,检讨现政之弊,但这却是种更为痛苦的工作,是在指责自己的当初,王安石终于没有勇气继续这种颇以自己为耻的活路,奏章到死也没有写完。
王安石有写日记的习惯,一生日记竟然达七十多本,这里面当然少不了许多朝廷的内幕,尤其晚年的日记,心内凄苦抑郁的王安石对现在的一些大人物非常怨恨,就是神宗皇帝也逃不过这位老相爷的指责。
但是他也没有胆量将这些逆言公布于世。直到后来他生命最后岁月,朝中当权派已经换成了他过去的政敌,他便令侄子把所有日记烧毁,但是他侄子最后也忽悠了老人,烧了些不知啥玩意蒙混了过去,日记反而藏了起来。也幸亏如此,使王安石日记留在了人间。
王安石一生没有怕过谁,哪怕是皇帝,但最后的死因竟是因为受了惊吓:据说老年的王安石彻底皈依了佛门,最后的日子几乎将所有的积蓄、财产都捐献给了寺院,王安石向朝廷奏明捐款给寺院的表章至今仍在,朝廷因此还赐给了寺名。
与苏东坡同游蒋山之后两年,宋哲宗元年四月,据说老眼昏花的王安石骑驴游于旷野,竟然看见一个妇人拦驴向他呈递了一份诉状,他好像接过诉状放在衣袋里,恍惚间妇人消失不见。
王安石回到家中,搜遍全身,哪里有什么诉状?就此连惊带吓,恶疾突发,第二天即去世。――其实这种现象毫不奇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看到什么都不奇怪,精神恍惚之际,出现妄想、幻觉是正常现象,这与迷信无关。
谈不上什么凄凉,人人都躲不过那一刻,这是所有生物的宿命,自然规律没有任何人可以抗拒。
但王安石近乎临终前对苏东坡的忠告却起了作用,苏东坡离开金陵之后,带全家顺长江东下,绕了个大弯前往汝州,这是有意的,因为现在的苏东坡已经改变了计划,暂时拖延汝州的到任,反正到了任也“不得签署公事”,早到晚到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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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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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 第62节
作者: 子金山
苏东坡现在需要听从王安石的劝告了,现在也是拖家带口,总不能就这样随着皇帝的意愿一直流浪下去吧?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定的地点来安置全家,还有自己的老年。
苏东坡这样的人寻觅永久安居之所,引起了朋友们的争夺战,扬州对面是镇江,那里的金山寺现在正是东坡的好友佛印在任主持,佛印当然希望苏东坡留居扬州或镇江;半师半友的范镇来信希望他到许昌与自己为邻;南都的前辈老友张方平希望东坡就近自己,金陵附近仪真县的太守也约他前往居住;安居何地?东坡虽然没有下最后决心,但还是在仪真暂时安顿了全家。
说是暂时,是因为苏东坡只是在腾出自己来,得以独自去寻找一处自己心仪的家园。
苏东坡思念黄州的东坡农场及雪堂,但回黄州是不可能的,所幸土地肥沃的江苏之自然之美不亚黄州,所以东坡盘算在太湖地区买个农场,安心自己的田园生活。
这下所有朋友的愿望都落了空,有一个好友胜元发,那时正任太湖南岸的湖州太守,劝他安居在常州的太湖左岸宜兴,苏东坡终于下决心留在宜兴,胜太守给他介绍了一块可年产米八百担的田地,苏东坡极感兴趣,准备购买成交之后就奏请皇上允许他在宜兴安居。
按苏东坡现在对皇帝的估计,皇帝是有可能满足自己愿望的,让自己离开黄州就是皇帝对自己态度改善的明显信号。
那块地是在宜兴城二十里外的深山中,九月时苏东坡曾经专门独自看了那块带着一个庄园的土地,结果甚是满意,曾笔记:
“吾来阳羡(宜兴),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誓将归者,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元丰七年十月二日于舟中。”
看来苏东坡真是准备做一个乡下地主了,因为之后不久他又另买了一块官方的便宜土地,谁知道就是因为这块地,苏家竟惹上身了一场接近百年的马拉松官司,据记载,直到今天,苏家的后代仍然有一支居住在那时购买的官地上。
后来宜兴城二十里外的深山中的那块地终于没有买成,原因极为简单:没钱。
那块土地过大了,现在的苏东坡买不起。
据苏东坡自己笔记,这是他经济最为拘谨的时期,当时只剩下几百缗钱,这也容易理解:携带全家旅游,那花费是应该相当不菲,只出不进的苏家能有多少积蓄?
不过要说买不起一块土地,那还不至于,苏东坡现在有多少做官的朋友?怎么会被这点小钱难住?事实上不久胜元发就替他找到一栋很好的老宅,苏东坡高兴的付了五百缗钱,要按照苏东坡自己笔记中的记载,这就是说,现在苏东坡已经一把花光了他所有的钱。
但是,估计现在的苏东坡霉运还没有到头,“黄鼠狼单咬病鸭子”的老话又在苏东坡身上应验了:这次的“安居工程”竟使得经济紧张的苏东坡雪上加霜,血本无归!
不过,也正是这次赔光的生意,展示了苏东坡真正的伟大之处!
购得满意的住所,苏东坡当然很高兴,可是巧事来了:一天晚上经过一家破屋时,他与好友邵民瞻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俩人都属好事的人,便推门走了进去。
是一个老妇正在哭。一问缘故,苏东坡傻眼了!
那老妇人哭诉:“败家的儿子,把唯一的祖业卖给了别人,使得我不得不从那老宅中搬出来,我在那所房子里已经住了一辈子啊!”
苏东坡傻眼的原因也很简单:原来,经详细询问得知,那老妇所称的老宅祖业正是他刚用五百缗钱买的居所。
苏东坡没有犹豫,当场把购房契约拿出来在老妇面前烧了。
这还不算,第二天又把那个“败家子”找来,让他把老母请回老宅,至于已经过手的五百缗钱?肯定泡汤了。
当时的东坡其实已近赤贫,从他给朋友写的诗中几次都提到饥饿,有首诗里竟自比为夜里出来到处找东西吃的饥饿老鼠,全家都已经挨饿了!但就是这种状况,能置全家挨饿的后果不顾而慷慨舍财,这事情哪位慈善家能做得出?
这不同于富翁捐款给灾民,那是九牛身上拔一毛的慈悲,甚至不乏有花小钱买个大名声的聪明人,而苏东坡现在是地道的穷帮穷,这才是真正的佛心!比佛祖从身上割肉饲鹰救鸽子还要伟大!老鹰?那是一只以其它生命做食物的家伙,这是对一个普通老妇的怜悯。
谁具有最真挚最朴素的情感谁就是最伟大的人!
(请看下篇:六十九、开口两年劳役苦)
日期:2009…11…18 08:01:19
六十九、开口两年劳役苦
实在弄不清苏东坡是如何渡过眼前财务难关的,不过朋友遍天下的苏东坡,兴许真的用不着把银钱的事情放在心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苏东坡于拖拖拉拉的赴任路上一直私事照办,公事也没有耽误。
所谓公事,无非是撰写谢恩表章,那差点又使他倒霉的表章发出后,苏东坡又接连向皇帝上了两份奏章,不过这两表奏章所呈请的都是私事,是请求皇帝允许他这个知罪之臣能留在常州定居。――也是啊,就是去了汝州,又不让办公,与其都是闲住游玩,留在那里还不一样?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闲居在常州也不是一样“莫非王臣”?
这就要看皇帝的一念之间了。
虽然苏东坡认为皇帝八成会开恩允自己所请,不过在皇帝没有表态之前,还是要摆出一副认真赴任的样子来的,从元丰七年的七月之后,实际上苏东坡一直就是在处理私事,到了十月份,干脆就是携全家旅游消磨时光,以等待皇帝批准自己留在苏南。
苏东坡全家当年十月十九日到达扬州,十二月一日抵达泗州,扬州、泗州不算远,苏东坡竟刻意磨蹭了四十天!
看来北宋朝廷的工作作风实在拖拉成风,实际上这苏团练副使马拉松式的调动从正月就开始了,正月朝廷就发出了将苏东坡移调汝州,直到三月黄州的苏东坡才接到调令,四月离开的黄州,到达金陵就已经七月了,之后又消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到达扬州。
来到泗州之后,苏东坡索性不走了,摆出了一副准备在泗州越冬过年的样子,因为现任的泗州太守刘士彦(字仲达)是苏东坡的好友之一,刘太守是个山东人,为人豪爽,留客真诚,苏东坡还就是准备在泗州过年。
朋友远来相会,当然如圣人所言“不亦乐乎”,招待朋友及外地官员的重点节目便是游览当地名胜,刘太守与苏东坡当然也不会例外,尤其苏东坡天性热爱游山玩水,风景中品味美酒,酒兴最爽,酒酣时泼墨吐诗,诗意最浓,正所谓:寄情细水觅诗趣,随意流云把酒风。
泗州南山,东坡、刘太守一行,尽兴游山,有山水必有好诗词,苏东坡提笔留下《满庭芳》:
(余年十七,始与刘仲达往来眉山,今年四十九,相逢于泗上。淮水浅冻,太留郡中,晦日同游南山,话旧感叹,因作满庭芳云。)
三十三年,飘流江海,万里烟浪云帆。故人惊怪,憔悴老青衫。我自疏狂异趣,君何事、奔走尘凡。流年尽,穷途坐守,船尾冻相衔。
巉巉。淮浦外,层楼翠壁,古寺空岩。步携手林间,笑挽扦扦。莫上孤峰尽处,萦望眼、云海相搀。家何在,因君问我,归步绕松衫。
本词苏东坡一改自己以景壮志、抒情明理的词风,反而是先带着感叹号回忆了自己的前半生,一句“穷途坐守”无尽苍凉,叹息的却不是流浪半生的自己,是在反问老友“君何事、奔走尘凡”?
苏东坡无悔自己的“三十三年,飘流江海”,那“万里烟浪云帆”已经属于了苏东坡!在老朋友惊叹东坡“憔悴老青衫”的同时,却透露了苏东坡此时体形消瘦的信息;诗人却不在乎“故人惊怪”,相反却“我自疏狂”的得意“异趣”,东坡潇洒又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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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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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子金山侃史系列》 第63节
作者: 子金山
苏东坡潇洒于山水,笔下的“层楼翠壁,古寺空岩”似在迎接诗人“笑挽扦扦”、“携手林间”,诗人不再向往“云海相搀”的“孤峰尽处”,开始属意“归步”,“绕松衫”之情趣盎然。
词中虽使用了“憔悴”字眼,却不见些许颓废凄凉,给人的是一派旷达超脱。
回程路过淮水长桥,桥头灯火闪烁,景色别具韵味,苏东坡趁余兴尚在,又信意填《行香子》一首,词尾尽书长桥夜景。
行香子(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和风弄袖,香雾萦鬟。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飞鸿落照,相将归去,淡娟娟、玉宇清闲。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
本词就不细加品读了,只交代由此引发的故事。
苏东坡有诗词出手,第一欣赏权当然应该属于主人刘太守,然后才轮到同行众人传抄,谁知第二天东坡大作送到刘太守手中,竟使这憨厚的刘太守大惊失色!几乎失魂落魄般赶到苏东坡的住所。
为什么呢?就因为苏东坡词中末尾的这几句:
“何人无事,宴坐空山, 望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
太守害怕的就是这“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古代一般都尊称当地首长为“使君”。
泗州为国家屯军要地,朝廷有明令:天黑之后淮水桥上严禁行人通过,违者重判劳役两年。泗州太守若知法犯法会怎样?谁也不好说,一旦让上面知道,那就是“说你有罪就有罪,无罪也有罪,说你无罪就无罪,有罪也无罪。”,总之就等于把小辫甩在了别人手里,啥时候被揪那必须看人家的心情如何了。
实际上,做为地方领导是不理会这上面的破规矩,上头定的规矩大都是针对的普通百姓,不是约束领导的――你就是在桥上过夜也不会有人上告这些无凭无据的闲事。
但现在不同了,苏东坡名声风火天下,千里外的新作有时十几天就传到京城,甚至比特快专递都迅捷,朝中大员甚至包括皇帝几乎没有人对苏诗不感兴趣,这白纸黑字的违法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