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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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我知道一点加维尔的事情。”凯莉把右手的茶杯放到左手的托碟上,抬起眼睛,“你想听吗?”
埃拉吃一惊,“你知道加维尔?”
“啊?现在想想,以前和班尼谈天时他说过的。”凯莉把茶杯放到桌上,“他没和你谈过吗?”
“没有。”
“十五世纪开始,欧洲有一股狂热的猎捕巫师的运动,那时有很多女人被认定为巫女判处死刑,最高潮的时候,有的地方三个村子杀得只剩一个女人。加维尔是十六世纪一位伯爵的妻子,她看上去很年轻,而且容颜一直没有变老,那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天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是依靠巫术来维持年轻的。”凯莉站起来,慢慢地在窗边踱步,一边用一种缓缓的声调说着这个古老的故事。“这个解释不能让当地的人们信服,他们相信她利用了某种巫术,而宗教法庭也认定她是巫女并判处她死刑。”
光线从凯莉身旁的窗户透进来,她面向埃拉的这一边是暗的,这使她的脸有部分隐在阴影里,看上去不是十分清晰。
“伯爵将她带走了吗?”埃拉问,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以为向东走可以逃出去,他们一直逃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遇上另一队猎捕巫女的人。他们仍然逃了出去,带着一路跟随他们的一位忠心的仆人。但伯爵已经受了重伤,他活不久了。”凯莉停下脚步,靠向窗边,现在她的整个脸都陷到阴影中去,“加维尔选好了墓地,她要和伯爵一起死去,可是这时候伯爵却哀求她不要去死,他求可以不老不死的她用巫术让他重生,以便可以再次一起生活。”
“等等,你刚才说加维尔并不是因为巫术而年轻的。”埃拉打断了凯莉的陈述,然后他听见阴影中凯莉的一声苦涩的笑。
“很可笑对吗?加维尔也是那时才知道,虽然伯爵爱她,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了,但他不信任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但加维尔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她不想他死不暝目……”
“然后加维尔真正开始了研究巫术?”
凯莉沉默了,好久,她回答:“她爱他,而且答应他了。”
茶杯放到桌上时磕了一下,发出脆响,手似乎有点不听使唤,厨房的窗户半开着,外面的空气流进来,整个室内都是冷的。埃拉将手收回来,摸向腰间,指尖碰到硬硬的东西。
警方将走火的枪收走以后,列文在临走前给了他另一支,他看过,里面弹匣里已上好银子弹。
埃拉吸了口气,将手收回来,再次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我很奇怪,”他说,“既然加维尔后来学会了巫术,也显然利用巫术让自己和仆人一起永生,那么为什么不在伯爵第一次重生的时候也让他永生,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死去再制造出一个新的来世?”
一片寂静,寂静得可以听见流理台上没有关好的水龙头中滴出的水滴,一滴滴落在钢制的水槽中,发出“叭!叭!”的清脆敲击声。
凯莉转过身,留给埃拉她的背影。
“埃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个新的重生者出现都是在上一个死去之后?”她幽幽地问。
“为什么?”
“因为女人比男人痴情,全心全意的爱一个就够了,容不下第二个人。同时出现两个伯爵的话,即使是同一个人,一颗心也没有办法分两半。”凯莉的视线一直在窗外,“然而男人却是不同的,他们的本性是不会满足。”
“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七岁的时候,也是伯爵与加维尔结婚的年龄,第一位重生者娶了加维尔,他得到了永生,可是在第四十七年,也是伯爵当年死去的年龄,第一位重生者爱上了一个下贱的女子。”
“所以加维尔杀了他?”
“第二个也在四十七年的时候决定离开她。”
“所以从此以后她就不再让重生者永生而只让他活到四十七岁?”
“……”
“可是伯爵从没背叛过她!”埃拉愤怒地喊。
“他死了。”凯莉回答。
埃拉楞住。
“埃拉,你相信宿命吗?”凯莉问,慢慢从窗前转过身来,“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埃拉猛地从流理台边的椅子上站起,从腰间抽出枪对准她,“别过来!”他厉声喝道。
现在,埃拉看到了凯莉的眼睛,他没见过这样一双深沉到令人心悸的眼睛,然而那眼光却是他熟悉的,如蛇眼的冰凉和锐利。青春的圆光不再在这张脸上跳动,嘴角坚毅的弧度刻出某些沧桑的痕迹。
“加……维尔?”埃拉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眩晕使他看不清窗前那女子的身影,双腿几乎不能支持站立。
“如果你和我们一起走了该多好,为什么要那么抗拒呢?为什么要杀了班尼?”他听到凯莉,不,应该说是加维尔悲伤的叹息。
瓷杯被碰掉,摔碎在厨房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埃拉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客厅里传来的谈话声,即使在如此响亮的碎瓷声过后,那里仍然如死般宁静。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加维尔的身影在光线中模模糊糊。
“不要怕,你只是会慢慢的睡着,而我不会让你孤单。”那女人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回答。
“谁要去睡觉!”埃拉极力睁开眼睛,向那走过来的影子扣动扳机。
屋子里有一股风,轻微的迅疾的风,将那影子从枪口刮走,只那么一瞬已到了他的眼前。冰凉的手搭在埃拉的手上,轻易的将枪从无力的手中取走。
埃拉跌坐回身后椅子,“咝咝”声从窗边柜子下传来,是瓦斯泄露的声音。
“你的枪法很糟糕呢,再打中一次瓦斯管可是会爆炸的。”加维尔轻声地笑着,把枪放到桌上,“不过,这样也好啊,是该结束了。”她把窗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到埃拉面前,捧起他的双手,将脸埋进他的手中。“生活中总有意外不是吗?上一个你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死于车祸,不然的话,到今年也该是四十七岁,该结束了。这次,我陪你一起去。”她将脸在他的掌中轻轻摩挲,“亲爱的,不管时代怎么变,我都能与你再次相识再恋,而你也会爱上我,这真的很幸福。可是……我已经很累了,还是休息吧。”
埃拉用力地咬唇,刺痛从嘴唇上传来,伴随着咸腥的血味道,这使他的意识在这一刻突然清醒无比。
“谁要陪你去死!”他用力地甩开加维尔的手,但充其量只是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要死你自己去死!”
对面的女人象被鞭子抽了背脊,猛地蜷起她的双肩,“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问。
“我不认识你,”埃拉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拼尽全力扶着桌边站起来,“我也不知道什么伯爵,要死你自己去吧!”他向厨房门口挪过去,一步一步的。
加维尔没有跟上来,很久以后,埃拉听到她在身后失落地问:“班尼已经死了,凯莉也不再回来,你以为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吗?不能了,我们三个再也不能回到从前,还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下去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是因为我杀了班尼吗?”埃拉停住脚步,他看到厨房的门就在前面,可那一段距离对于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而言是如此漫长。
埃拉泄气地坐下来,靠在橱柜上,愤怒地看着那个面色迷茫的女人,“你根本不是想和我一起死,我从没爱过真正的你,而他爱你你是知道的!你想为他报仇,因为你也爱他!”他看到那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和他?”她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惊慌与愤怒充盈了她的眼睛,“你从来都不曾这样想过,他是你最忠心的仆人!”
“他一直都很爱你。”
“我知道!可他很尊敬你,而我一直是你的人!”她把他抓得很疼,这也使他越来越清醒。
“加维尔……”埃拉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你一直在急于为他辩护而不是为自己……”
抓住肩膀的手失神的松开了,“是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加维尔低下头,瘫坐下去,喃喃地说,“他很尊敬你,而我一直在等你……”
埃拉看着这女人。
忽然,她抬起头伸出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扼倒在地板上,“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们!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能相信我?”她疯狂地叫着。
埃拉仰面躺着,看着发狂的加维尔。
扼住脖子的双手慢慢放松了,有热的水滴落下来,落到埃拉脸上,“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他一直很尊敬你的……”加维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却杀了他……”
埃拉抬起手,他发现自己还有足够的力量够到加维尔的脸颊,于是他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对不起,”他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手松开,加维尔失神地坐在地上,“我们都是傻瓜。”她喃喃。
“也许是吧,”埃拉撑起身子,“但我仍然不愿意和你一起去死!”他向房门口爬去。
厨房里的瓦斯味已经很浓,随时都可能爆炸。
埃拉对于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陷入沉睡感到幸运,然而门口似乎是个永远不能达到的地方,加维尔在身后轻轻地笑着,他知道她看着他,带着绝望又嘲讽的表情看着他。
我们真的曾经深爱过吗?他想,他不知道。
真的生生世世的爱过吗?
一只手从门口的地面上方伸过来,埃拉下意识的抓住,它十分有力,立刻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拉到一个身影之后。
加维尔止住笑,她看到一双锐利的蓝紫色眼睛和一个黑色的枪口。
门口的人半蹲着,绷紧了全身如一只待扑食的豹,埃拉被拉到他的身后,现在,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加维尔的心脏将会洞穿。
“监视者?”加维尔问,嘴角钩起一丝笑,“你可以开枪。”
列文没有扣动扳机,一股冲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厨房里,橱柜那里,瓦斯管还在咝咝地响着。
加维尔从流理台的刀架上抽出一把刀,诡异地笑着。
列文站起来,将枪抽回了腋下的枪套。
“如果碰出火花来,也会爆炸。”他提醒对面的加维尔。
加维尔冷冷地笑,冷冷地问:“这样有什么不对呢?”
“凯莉的母亲还在这里,还有一个无关的警察。”列文向后指指客厅,“你要杀了他们吗?”
“为什么不行?”
“要杀的话一开始就会杀,不会只用安眠药。”列文回答,“你并不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杀人。”
有一丝犹豫闪过加维尔的脸,这并没有逃过列文的眼睛。
“这幢房子不扎实,即使只在厨房爆炸,也可能会全毁,”列文不动声色地补充,“在这屋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加维尔手中的刀慢慢放下了,“你可以带他们走。”她说。
列文转身走向客厅,在那里,他把警察拖了出去,很快,他走回来,弯腰去拉厨房门口的埃拉。
“等等,”冰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那是端坐在里面的加维尔的声音,“他得留下。”
“为什么?”
“我们是一起的。”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回答。
列文低头看看埃拉,他已经沉睡过去,一动不动。
“他并不爱你。”列文抬头从门口看进厨房,他看到那女子坐在暗处,如一尊木雕。“不管埃拉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的,现在的他还不是你要的人。”列文说,“他只是个叫埃拉的孩子。”
“他……从来都不是我要的那个人。”幽幽的声音从那房间的角落里传来,是如此的落寞,“除了最初的那个。不是么?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出生,死去,爱上我,离开我。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乎。这样就好了。这孩子至少是幸运的,他什么都知道。”
列文的眉皱起来:“你是说以前所有的重生者都不知道真相。”
“是的。”
“我不这么认为。”他肯定的说。
“为什么?”
“你和他们各自生活了多少年?二十年?当年的男人们,应该知道永远不变的妻子们不是常人,有人问过你吗?”
“我会保养。”
轻轻的笑声从列文的唇间发了出来,“活了四百年,你仍然以为这种谎言能骗过所有的男人?”
那边是沉默。
“没有谁真正是温室里的花,除了这个埃拉。”列文沉声说,“放过他。”
“决不。”
空气里的瓦斯味道越来越浓了,列文看见那女人坐在那里,仍是一动不动。
列文蹲下来,扶起埃拉,让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脸。
“你仔细看,看清楚,除了这张脸,他是你要的那个人吗?”列文温和地问,“你抚养过他吧,然后一直看着他长大,在他一生的前二十三年里,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情人多些还是更象母亲?”他问屋里的那个人:“你要带走的人是他吗?他甚至还没学会怎么去正常的面对一个女性,还只是个孩子,应该说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你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屋里的人的肩头剧烈的抽紧了一下,仍然沉默。
列文弯下腰,把埃拉扛上肩头,他可以隐隐看到对面那个影子的微微颤抖。
“不行!”加维尔举起手,她手上是埃拉的枪,枪口对准了门口的人。
门口的人没有动,也没有放下埃拉。
“你刚才说……我的丈夫们……他们可能意识到过真相?”枪口并不是那么稳的。
“我想是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来问过我?”
“不知道,我不是他们。”列文回答,“也许,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为什么?”
“……相信你或者是因为爱你。”